《轮回簿》颜半

4、禁令

　　朱炎兀自站立，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山峦看了好一会，忽然缓缓抬起手，一道紫光从他掌心射出，渐渐的，一层厚厚的结界从山峦边际蔓延开来，直到笼罩住整个四周目光所及之处。

　　“传魔王指令，自今日起，魔域上下没有他令，不得离开！违者，诛之！”无数只乌鸦精飞到魔域各个角落，传道。

　　没想到魔王竟不声不响地封了整个魔域，翘翘没有来得及将小家伙送走，只好折返回来寻找冷月。好在找到时冷月还活着，翘翘于是将二人都安置在了一处树洞中。

　　...

　　“姐姐，你终于醒了。”看到昏迷了十天的冷月终于醒来，翘翘开心地叫道。

　　可冷月却难以开心起来，因为她梦到了师傅。师傅告诉她，她擅自使用天雷咒，又滥害人命，如今已被开除仙籍，褪去仙骨，天界念她斩妖有功，才留了她一命。

　　而且，从今往后，他们师徒缘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见她神情恍惚，翘翘有些担心，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事已至此，冷月只好笑笑，“我没事，那个小家伙呢？帮她找到好人家了吗？”

　　翘翘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姐姐，那日魔王突然把整个魔域都封了，我没来得及带小家伙离开。如今没有魔王的同意，任何人都无法离开魔域。这几日你昏迷，只能由我来照顾她，我发现照顾她比修炼还要辛苦...姐姐，不如我们把她扔了吧，管她是死是活呢。”

　　“你啊。”冷月食指戳了戳翘翘脑门，明明不痛，她还装模作样地叫唤了一声，“一遇到困难便自暴自弃。她与我们虽非亲非故，但也缘分不浅，先将她留在身边，待日后结界松动，时机成熟，再放她离开吧。”

　　之后，冷月给小家伙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阿南”。为了遮掩她身上凡人独有的味道，冷月找来了一颗寒香丸喂她服下。自从魔王设下结界，整个魔域便变得死气沉沉，好在表面上各大妖族之间还算相安无事。

　　阿南长到正常小孩学舌的年纪时，已经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了。一天，冷月问阿南想叫什么姓名时，阿南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说“时妙”。冷月和翘翘不知道，这个名字从阿南有记忆起就跟着她了。不过，冷月她们还是习惯唤她“阿南”。不管是起床，吃饭，还是练功的时候，她们都爱说“阿南”，时妙慢慢地自己便也习惯了。

　　魔王封的是整个魔域，而阿南只能在小小的不枯山活动。不枯山如今对魔域之人而言，是避讳的地方。因为曾经威风凛凛的花王在这里被天界降下金雷，其他妖魔不愿落到如此下场，便自觉避开这里，以免沾到晦气。

　　妖怪们越是忌讳的地方，对阿南来说便是越安全的地方。客观来说，不枯山的景色是美的，有成片的花海和树木，每天还能清楚地看到日出和日落。只是，对于在现代生活过的时妙而言，这种生活还是太单调了些。不过，她也没有得到什么清闲，冷月整日严格要求她练习功法，只有翘翘在的时候，阿南能稍微偷到一点懒。

　　不知不觉，时妙以阿南的身份在不枯山生活了十六年。平日不练功的时候，她就侍弄着些桑蚕、棉花、稻谷...这里的桑蚕吐得丝非常多也非常结实，冷月和以前的老妈一样有一双很巧的手，她每天无事的时候会给阿南织些新衣衫。这导致阿南有穿不完的衣服，而且件件款式都很精美。

　　这几天，冷月和翘翘的神情都有些异常，甚至可以说是忧郁。冷月手中的针也放下了，一天要呆呆地坐上好一会，连阿南招式出了错她也没注意到。

　　到了晚上，冷月没有和往日一样早早便睡下，而是把阿南唤了出去。迎着寒冷的月光，冷月一言不发地背对着阿南，心情复杂。翘翘一人待在洞里，同样辗转反侧。

　　“师傅，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阿南屏住呼吸，轻声问道。冷月不准她叫自己“老妈”，只能叫“师傅”。

　　冷月摇摇头，说道：“阿南，有件事情，师傅和你姐姐瞒了你很多年。关于你的身世...”

　　原来师傅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阿南顿时浑身放松下来，关于这具身体的身世，即使冷月什么都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师傅，无论我的身世如何，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您和姐姐全心全意待我，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不知好歹还怨怪你们什么。”阿南说道。

　　冷月听到，心中又惊又喜，只是这份喜悦很快被压抑下来。明日是巫横出关的日子，冷月必须到现场迎接，到时不知会面对何种结局？但倘若狠心不去，恐怕又会连累到阿南被发现，到时阿南只怕是必死无疑。

　　“阿南，你的身世很悲惨，但如你说的，这些已经过去了。师傅希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也能如今日一般，用平常心去看待，好好地生活下去...明日，我要到别处闭关，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听翘翘的话。”冷月说道，神情温柔，带着不舍。

　　阿南认真点头。虽然她感觉师傅说的闭关没那么简单，但妖和人有别，她十六年才练得的飞檐走壁，对师傅和翘翘而言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便没有多问。

　　第二天，冷月早早出了门，翘翘很担心于是交代阿南不要外出，便随后悄悄跟了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漫山遍野的花颜色透着渗人的红。似乎要下暴雨了，阿南赶忙出去收蚕框，刚抓住蚕框边缘要抬起来，突然迎面刮来了一阵大风，险些把框里面的桑叶吹跑。阿南只好把蚕框放平整，先理了一理桑叶和蚕。

　　整理时，瞥见好几只蚕体型变得出奇的大，阿南抓起一只看了看，忽然发现这只蚕腹部的皮肤起伏不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阿南把蚕翻过身，定睛看了两眼。只见它圆滚滚的白肚皮上凸成一条条长条状，有的线条还缠绕在了一起。

　　阿南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松开了手，但这只巨蚕这时忽然扬起头，用头顶的刺划破了她指腹。阿南吓得猛地甩了好几次手，才彻底摆脱了它，但她手指被划出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冒出。

　　随着风越来越大，蚕框里的蚕纷纷从上跃下，眨眼间爬到花丛里去了。

　　阿南掏出随身的丝帕简单地裹住了伤口，但血仍不受控制地向外流，很快白色的帕子被染得通红。止血止疼的药都存放在洞里，阿南只好暂时放弃找回蚕，先返回洞里给伤口上药。

　　背后大风呼啸，底下草地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阿南才转身走了几步，忽然两只脚踝被什么东西绑住，害她险些因为惯性摔倒。阿南马上低头一看，发现是两根藤条捆住了她的双脚，于是抽出腰间匕首向下刺去。这时，她眼前赫然伸出了另外一根藤条，以极快的速度缠上了她两只手腕。

　　阿南双手双脚被绑，一时无法动弹。她只好呼出口哨，悬挂在洞口的柳枝听到哨声抖擞了两下，树枝上的柳叶被纷纷抖落，随风飘了出去。

　　在等待师傅和翘翘收到消息，赶来救她前，她也把自己学到的本事悉数用了出来。阿南松开匕首，默念起寒冰咒，匕首表面瞬间结起冰刺向藤条飞去，匕首砍断了禁锢双手双脚的藤条。阿南收回匕首，赶紧往洞口跑，但这些妖怪显然不想就这么放了她。在她面前有数百根藤条忽然跳了起来，如千足虫的触角一般，张扬起舞地朝她扑来。

　　阿南紧握匕首，一面抵抗一面不自觉地后退，她拼尽全力把匕首分出了几十个分身，挡在自己面前。尽管如此，她身体仍不可避免地被藤条划了十几道伤口。

　　匕首的数量越来越少，藤条的面积却越来越大。不一会，藤条乌泱泱地像一面墙一样挡在阿南面前。阿南身后不远的花群这时发出低低的声音，像在嘲笑又像在哭泣，衬的不枯山仿佛地狱一般。

　　随着阿南的精力被消耗，寒冰咒的威力也逐渐减小，依附在匕首上的冰刺越来越少。不知不觉，她被逼站到了悬崖边，无路可退，而交织缠绕成密网的藤条，依旧不依不饶地向前紧逼。

　　阿南咬咬牙，决定最后赌一把。她用匕首在自己手背划了一道，然后将沾了血的匕首往前奋力一掷。这时，藤条果然被刀刃上的血吸引，纷纷追逐起匕首来。

　　趁着这个间隙，阿南向悬崖对面跳去。只要她双脚能顺利地落到崖壁上，她便能顺利逃走了。或许行走一段，她还能找到一棵树或者山洞暂时落个脚。

　　然而，就在她刚刚站定的时候，一根藤条突然从她背后扫了过来。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使她从崖壁上掉了下来，掉下后阿南又落入了悬崖底下瘴气里，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柳叶化作的信使在半路碰到了巫横的妖气，被妖气全都粉碎了。冷月低着头一声不响地跪在地上，翘翘则化身成树苗混入草堆里，不敢露面。随着一声闷响，笨重的石门从中间被打开。

　　巫横赤|裸着上半身，缓缓走出，随后抬了抬食指，他身侧的树妖立刻将一件粗布褂子罩于他身上。巫横紧了紧上衣领子，就着老树妖搭的藤椅坐了下来。

　　巫横底下，一众妖魔鬼怪皆匍匐在地。

　　“怎不见如花啊？往日我出关，他表现的最为殷勤，今日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底下一片死寂，这些小魔头平日在自己的领地里，作威作福好不威风，如今却无一人敢起来应话。巫横往后指了指，一个猫头鹰妖被揪了过来。

　　“你眼睛好耳朵好消息多，和我说说究竟是何原因？”

　　其实巫横心里已经有了分晓，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高声质问。

　　鹰妖战战兢兢，回答道：“魔师，属下...属下具体也不知情，属下只听闻花王被天界用三道金雷...给劈死了。”

　　“金雷？”巫横故作深思，“天界怎会莫名降下金雷，就为了对付区区一个千年花妖？”

　　听说花王已死，巫横面不改色，而是一边问道一边徐徐扫视众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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