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陆斑

14、青核桃

　　上周许雅墨去建筑公司面试，当场被录用做设计助理，上岗几天来都忙的人仰马翻。
　　整理图纸、冲咖啡、打扫卫生、打印、跑腿……
　　一整天都被人呼来唤去，许雅墨差点以为自己是来做服务生的。
　　同学给许雅墨打电话，许雅墨跑到休息区去接，“喂？陶凌？”
　　“雅墨！我给你问到偏方了！”
　　“什么偏方？”
　　“昨天我表姑从老家来，说她们那就有人用那种青核桃皮煮水喝，抗癌效果特别好！”
　　“真的吗？那去哪能买到？药店有卖的吗？”
　　“药店卖的肯定是晒过的！说是一定要新鲜的才行！最好是现摘的！你问问别人附近哪里种核桃树，现在正好是结果的季节！”
　　“青核桃皮！我知道了！谢谢！”
　　许雅墨开始挨个打电话询问哪里可以弄到新鲜的青核桃皮，打到第五个电话的时候，领导找到她，“你干什么呢？上班时间电话打个没完？你是来上班的吗？要是不想干现在直接回家！”
　　“对不起！”许雅墨回过神，立刻回到座位上继续整理图纸。
　　另一边，许谦文正在加油站卖力的洗车。
　　尽管到这的车辆大多数都不如他之前开的车好，但有些客人的态度却十分高傲。
　　“哎！你轻点儿擦，弄坏了你赔不起知道吗？”
　　因为车里有难闻的味道，许谦文捂着鼻子一只手擦着座椅，客人看见后大发雷霆，“你怎么个意思？我这车是厕所？有屎吗？”
　　“哎？这车轮这还有泥你没看见？擦车光站着擦吗？”
　　……
　　一天不知道要听多少人莫名其妙的牢骚和刁难，许谦文告诫自己要忍耐，但有时候因为表情管理的不到位，还会听到客人讽刺他，“你牛什么牛，一个洗车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许谦文不禁唏嘘，他开豪车开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在加油和洗车的时候抱怨过干活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会碰到这么多不善良的人呢？
　　从前的三十年，他都觉得这个世界是充满善意的，无论到哪人们都对他客气有礼，听到的都是赞美和附和，唯一罪恶的一面就是秦小月带给他的婚姻，他觉得是她设下了陷阱把他的人生困住，以为人生最黑暗最恶毒的也不过如此；可是，经过这段时间以来才发现这个世界处处充满恶意！他所看到的人心才是真正的可怕和凉薄！从前那些恭维他的，现在对他连理都不理；而他曾深恶痛绝的秦小月却一直在她身边支撑着这个家……难道这些年他都想错了？他是愚蠢的？
　　下了班，许谦文接元子放学一起回家。
　　妈妈正在厨房摘菜，许谦文给元子洗完手就到厨房帮妈妈一起准备晚饭。妈妈劝他不要沾手，可他还是坚持。
　　秦小月下班回到家，看到许谦文和婆婆在做晚饭，不由得吃惊。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今天怎么做饭这么早啊？”
　　许谦文说，“不知道你几点回来，总不能天天等你回来做饭。”
　　吃完饭，许谦文还主动端碗筷。
　　秦小月准备刷碗，许谦文却说，“我来吧！你累一天了，去歇歇！”
　　秦小月看了一眼婆婆，婆婆没有说什么。于是抱着元子坐在沙发上，“今天学什么了？”
　　“老鹰抓小鸡。”元子看起来很开心，“爸爸给我买糖了！”
　　元子的笑容融化了母亲的心，秦小月看着许谦文的背影，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变化。但她始终坐立不安，习惯性的看了一下婆婆的脸色，怕婆婆会不高兴让儿子干活。
　　秦小月放下元子，去厨房帮忙扫地，“工作干的习惯吗？”
　　“有什么习不习惯的！不都是为了赚那点钱吗！”
　　“你那里不用上夜班？”
　　“一开始就说好了，我只上白班，所以工资按小时工来算！”
　　秦小月感叹着，并且有一点点欣慰。
　　李辰下了班开车往酒吧的方向去，路上又是堵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看到等在公交站的裴小清，人群中她还是最显眼的那一个，只是她的眼里少了光芒，多了些许落寞。
　　李辰像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无限温情一下子涌上心头。
　　绿灯亮了。
　　李辰直接在下个路口调头，把车开到裴小清面前。他拉下车窗，“小清！上车！”
　　后面有公交车缓缓驶来，裴小清顾不上犹豫，立刻上了李辰的车。
　　车子开动了，两个人都有些久违后的不知所措。
　　李辰问，“你这是去哪？”
　　“我回家！”
　　“你还好吗？”
　　“嗯。”
　　“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饭？”
　　“嗯。”
　　感情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两个人不需要费力气，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无论是过去的不愉快也好、无奈也好，全部都可以暂时忘记。
　　好像从没有分开过，两个人又毫无顾忌的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说笑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
　　“可是，你爸爸知道的话又会……”
　　“最近我爸也不提许雅墨的事了，可能是她们家里最近太复杂。情况还好，我也觉得我能比之前更好的应付这件事，相信我！”
　　裴小清好像历经漫长的黑暗之后重见天日，喜悦难以言表，“我当然相信你。”
　　李辰心情大好，吃了饭带着裴小清去酒吧会同学。
　　同学见到李辰重拾爱情容光焕发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人果然还是需要爱情的滋润啊！”
　　李辰的笑容里带着腼腆，让裴小清看的一阵心动。
　　同学们继续聊天。
　　“许雅墨好像放弃回英国念研究生了！”
　　“不是说只是休学一年吗？说明年回去念呢！”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念可惜了！她家里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
　　“不是因为钱的事儿！她妈妈病了！乳腺癌！这几天她一直托人找治癌症的偏方！她妈妈不想手术！”
　　李辰惊讶的瞪大眼睛，“许雅墨的妈妈得了癌症？”
　　“是啊！她们家最近真是一个坎接一个坎！”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辰心里咯噔了一下，着实同情许雅墨；他忽然想到了大哥这两天的举动，难道是为了许雅墨的事情在忙？不会吧？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也不熟啊！他忽然很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这回事！
　　李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打电话给许雅墨。
　　“李辰？有事吗？”
　　“听说你妈妈病了？”
　　“嗯！听你哥说的？”
　　“真是的！咱们两个毕竟是同学，怎么我哥知道的事我都不知道呢？”
　　“真是对不起！这两天占用了他很多时间！是不是耽误你们工作了？”
　　李辰愣了几秒钟，他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怪怪的感觉，“哦！那倒没有！你还好吗？”
　　“嗯！”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哦！要是你知道哪里能弄来青核桃，就告诉我一声！我妈的病是早期，其实还算好治，只是她不愿意手术！”
　　“好吧！这件事我记着！多劝劝阿姨！有事的话说一声！”
　　“谢谢！”
　　李辰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怪怪的，就算是为了许雅墨耽误工作，大哥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大哥爱上了许雅墨吗？
　　裴小清走过来，“给谁打电话？”
　　“给我哥！”李辰脱口而出。
　　裴小清抱住李辰，“我真的很想你！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真的又再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李辰紧紧的抱着她，“我也是。做梦都在想你。我向你保证，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从酒吧出来以后，李辰送裴小清回家后，马上打电话给李光杨，“哥！你在家吗？”
　　“我在公司加班。”
　　“还要多久？”
　　“怎么也还要一个小时。怎么了？有事儿？”
　　“没事儿！就是问问。”李辰挂了电话直奔公司大楼。
　　李光杨见李辰出现在办公室，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在附近跟朋友吃饭，想着你既然还在这，那就等你一起回家！”
　　“等我干什么？咱们又不开一台车！”
　　李辰尴尬的大笑两声，“是啊！”他本想直接问大哥为什么要帮许雅墨，可还是忍住了，“你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老是加班？”
　　“没什么！”李光杨认真的审查着需要签字的材料。
　　既然大哥不想说，他是不是该装作不知道？任何事，当对方不愿意说破，自己就更没有说破的必要了。只是，大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产生了这样的距离？他们从来都是无话不谈的！即便是他最爱的东西，只要哥哥喜欢他都会舍得让给哥哥，这样的情谊难道会变吗？这让他有些难过。更何况他和许雅墨根本就没有什么，就算哥哥坦白爱上了她，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裴小清打来电话问，“你到家了吗？”
　　“噢！我在公司，等我哥一起回家。”
　　“这么晚还跑公司去？那你早点回家休息！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老规矩！忘不了！”李辰笑的傻傻的。
　　李光杨瞥了一眼李辰，“你又和那个姑娘见面了？”
　　李辰感叹哥哥的眼力劲儿，“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那样子，又是老规矩，肯定是旧人呗！”
　　李辰继续傻笑，“你别跟爸妈说！”
　　李光杨既觉得庆幸，又为弟弟担心，“放心吧！不过，你要是认真的话，爸妈迟早会知道的！你要考虑清楚！”
　　第二天。
　　许雅墨又是勤勤恳恳跑腿打杂的一天。
　　临近下班时间，许雅墨还有很多资料没有整理完，忙的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同学打来电话，许雅墨跑到洗手间去接，“怎么样？”
　　“我知道哪有青核桃！就在虞乡镇，那有核桃树，我堂叔家就在那！他们家养了很大一片核桃树！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周末的时候去他那摘一些回来！离这八十多公里距离！”
　　“真的？那还用等到周末啊？就现在去吧？”
　　“可是我现在走不开！而且现在已经快五点了，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了！到哪天都该黑了！”
　　“没关系！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自己去！”许雅墨一时一刻也不想多等。
　　“你疯了？一个人去那种穷乡僻壤怎么行啊？”
　　“没关系！只要有定位，按导航找过去就行！快点吧！别啰嗦了！”
　　许雅墨挂了电话去找领导请假。
　　领导一脸不高兴，“你上班才几天？你当公司是你家开的？”
　　“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不知道现在一个职位多少人挣着干？你要是不想干立刻走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领导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松了口，“下不为例啊！”
　　许雅墨的脑壳在飞速的旋转，她只知道今天一定要弄到青核桃，“不用下不为例了！我辞职！”
　　领导冷笑，“你以为就凭你的实力能进来？要不是李光杨的关系，杨总会录用你？留学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海龟一抓一大把！硕士博士都没你这么牛！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许雅墨恍然大悟，原来又是李光杨在背后帮忙，难怪面试的时候那么顺利，工资也丰厚。所以，她想好好解释一下，“真的很对不起！可能这份工作真的不适合我！我是为了我妈生病的事才出来找工作，如果时间太不自由的话，我恐怕做不了……”
　　领导越发的不耐烦，声音也更加尖刻，“那你早干嘛去了？你妈生病跟我们有关系吗？从一开始你就别来呀！”
　　如果换做是从前她一定会破口大骂，但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那颗听不得一句难听话的玻璃心，“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走了！”许雅墨转身就走，似乎她以前也是这样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笑了笑，怪不得这一切都似曾相识；只留下那位领导年轻和暴躁的影子。
　　许雅墨到附近门店没有租到车，查了一下火车，有直达虞乡镇的高铁，不过，下了高铁还要再打车走二十公里。于是她马不停蹄的奔向高铁站。
　　到了虞乡镇已经快六点半了，出了车站打车一路奔向目的地。
　　按照同学给的地址，许雅墨终于找到了同学的堂叔家。但是她敲门却没有人回应；打电话给同学，要了堂叔的手机号再打给堂叔，可堂叔却不接电话。
　　许雅墨开始焦虑，向邻居的大娘打听，大娘却一脸茫然，无论许雅墨怎么问她都是一脸茫然，好像听不懂许雅墨在说什么一样。
　　许雅墨差点崩溃，只好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打给堂叔。天色渐渐黑下来，不知道走过了几个岔路口，看到了一片片果树地。因为不知道核桃树长的什么样子，拦住路边经过的村民就问那些是不是核桃树，村民说是。许雅墨高兴坏了，询问果树的主人在哪，村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房子。
　　许雅墨走到主人家门前喊人，经过一番解释之后，主人很痛快答应给她一些，拒绝收她的钱，并且说青核桃皮的确有预防和治疗癌症的作用，许雅墨听了以后满怀期待，想快点把青核桃带回家煮给妈妈喝。
　　许雅墨千恩万谢的抱着一大包青核桃准备回家，却发现已经错过了回去的最后一班高铁，只好赶着去汽车站，到了以后发现汽车也没有了。
　　许雅墨一下子傻了眼。
　　天色已经黑透了。天空开始飘落雨滴，乡镇的夜晚又是灯火寥寥，许雅墨顿时觉得脚底泛起阵阵凉意。该怎么办？叫出租车来这接？她打电话联系城里的出租车，但联系了好几家都说夜里有大雨，不接远程的客人！
　　许雅墨躲在汽车站里，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再这样拖下去就真的要拖到深夜了，总不能在这样的地方过夜，妈妈会担心她……
　　只有向朋友求助了！可是这么大的雨谁愿意跑这么远来接她？许雅墨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人，似乎可以确定的是，这样的时候只有李光杨会愿意来。可是，她又想起妈妈的那句告诫，‘除非你想和他发展成恋爱关系，否则不要走的太近！’许雅墨的手指从李光杨的位置挪开，划到了李辰的名字上。雨越下越大，时间越来越晚。她顾不了太多了，只好硬着头皮打给李辰。
　　“许雅墨？”李辰和裴小清在电影院，准备去排队买票看电影。
　　裴小清听到李辰接电话，竟然喊了许雅墨的名字，立刻皱起了眉头。
　　许雅墨的声音很恳切，“李辰？能求你件事吗？我在虞乡镇，现在没有回去的车了！今晚有大雨，打车也没有人来！如果方便的话你能来接我一趟吗？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跑到那去了？”
　　“说来话长！”许雅墨似乎听出他有些为难，“要是你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噢！不是！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把定位发给我！”李辰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
　　裴小清很不高兴，“什么事儿啊？”
　　“许雅墨在虞乡镇回不来，问我能不能去接她。”
　　裴小清虽愤怒，但声音听起来永远是柔柔弱弱的，“那么多人她为什么找你？还有你，为什么要答应？你们怎么回事？”
　　李辰解释说，“你先别急！我找找别人！”如果不是裴小清不愿意，他去倒也没什么；另一方面，他还是对哥哥和许雅墨的关系有很多怀疑，趁着这个机会再试探一次？于是，他打电话给哥哥，“哥！你能把车接我用一下吗？”
　　“借我车干嘛？你的车呢？”
　　“刚才许雅墨说她困在虞乡镇回不来了，问我能不能接她回来，我的车刚好送这边来保养，一时半会儿开不走！但是许雅墨那边等的着急，所以我问问你啊！”
　　李光杨明显有些不淡定了，“什么？她被困在虞乡镇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电话里又说不清楚！”
　　“你在哪？”
　　“我在马拉影城，我们本来打算看电影的！”
　　“行了！你不用管了！我去接她！”
　　“也行！那我们就去看电影了！”李辰挂了电话，又多了一份确定。可是，许雅墨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大哥而是打给他？难道是大哥一厢情愿？
　　裴小清推了一下李辰，“你想什么呢？去那边排队！”
　　李光杨立刻打电话给许雅墨，像发号施令的口吻，“你马上把定位发给我！”
　　许雅墨有些意外，“大哥？你怎么……”
　　“别啰嗦！我现在已经出发，马上上高速！把你的定位发给我！立刻马上！”
　　许雅墨用微信发送了定位，李光杨点开位置查看，“你在镇汽车站？”
　　“嗯！”
　　“汽车站有没有人？”
　　“现在已经没车了，也没有什么人！”
　　李光杨气急了，“你怎么搞的？你就在那别乱跑，附近有没有民警或者值班室，万一有什么不对劲，或者陌生人靠近你，你就去那里找人帮忙！或者，你现在就去值班室等着，找值班大爷聊聊天！”
　　“啊？”
　　李光杨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不行！大爷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你就等在那别动，看清楚周围都有什么！”
　　“现在雨下的太大，什么都看不清！”
　　李光杨的眉头锁的紧紧的，“算了！你手机电量够不够？可以一直和我保持通话四十分钟吗？”
　　“应该可以！”
　　“好！你别挂电话！就这样一直开着！”李光杨驶入高速，踩下油门，大雨中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超速行驶。
　　冷风一阵阵吹过来，许雅墨在汽车站门口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被李光杨问一句，然后她答一句。
　　就在李光杨还有十分钟就到达的时候，两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跑到汽车站躲雨，见许雅墨一个小姑娘站在那，上下打量一遍之后上来搭讪，“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一个人在这？”
　　许雅墨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能干什么，就是想交个朋友！给个面子吧？”
　　“我哥马上就来接我，你们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们不是坏人！你想去哪？这时间已经没有车了！要不我们送你吧？”
　　李光杨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情急之下在乡镇的公路上加速行驶，一直开到汽车站，看到许雅墨为了躲开两个流氓，跑向公路淋雨的样子，一脚油门冲向那两个男人，差一点撞上他们。
　　两个人吓得坐到地上，以为自己被撞了。
　　李光杨下了车一句话都不说，对着他们就是拳打脚踢。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李光杨已经把许雅墨带上车扬长而去了。
　　许雅墨浑身都被淋透，还把那包青核桃紧紧抱在怀里。她很想大声哭出来，可是她要忍耐，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崩溃，和李光杨会发生什么就很难掌握了。她明白，她和李光杨之间，哪怕是一个拥抱都不该发生。
　　李光杨实在是气急了，从后座抽出一条新毛巾给她，“把把头发擦一擦！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一个人跑这种地方来？”
　　“我来买些青核桃！我一个同学说，青核桃皮可以治癌症！”
　　李光杨抬高嗓音，像训斥女儿一样，“就算这个东西有用，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晚上！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出了事怎么办？后悔都来不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要是被人贩子碰到，把你卖到山沟里，一辈子都别想出来！就在山沟里被人软禁，给人生孩子！连阳光都看不到！别说给你妈治病，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妈！”
　　许雅墨一只手擦头发，一只手还是紧紧抱着青核桃，“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人贩子不是拐卖小孩吗？”
　　李光杨快被气晕了，“你怎么回事啊？你是真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吗？你怎么都不知道害怕的？还有刚才那两个小混混！要是我半路上出了意外不能及时赶到，你怎么办？真出了事你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许雅墨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我没想到那么多！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还有你爸妈！”李光杨大发雷霆，他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提心吊胆。
　　许雅墨依然紧紧抱着青核桃。
　　李光杨看着许雅墨的样子，气急之下也很心疼，“谁跟你说这种东西能治病？你是不是傻？书都白念了？不相信医院相信道听途说，这东西万一吃坏了怎么没办？”
　　“我问过种核桃的大叔，他也说这个偏方有用！是你不知道罢了！”
　　李光杨被气笑了。
　　“大哥！对不起！我把工作辞了！我不知道是你帮我安排的！给你丢人了！”
　　李光杨觉得无所谓，“没关系！一份工作而已！你想做什么别的事情？我再安排地方给你！”
　　许雅墨摇头，“我不能这样连累你的！那边的人一定会怪你把我这样的人介绍过去！今天领导听说我要辞职，气的快要爆炸了！”
　　“无所谓！”看着许雅墨像落难公主的样子，“你要这个样子回家吗？”
　　“那怎么办？”
　　“我先带你去把衣服弄干再回家！”
　　许雅墨拒绝，“不用了！我还是回家洗个澡换衣服的好！再晚一点我妈会担心的！反正就是淋雨，没关系的！”
　　李光杨把车开到许雅墨家楼下，终于没有忍住，“为什么找李辰？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已经给你添太多麻烦了！我怕……”
　　李光杨怎么会不知道理由，只不过他是真的生气了，却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去质问，“行了！早点上去洗个澡！我刚才气急了，不是有意要凶你的！”
　　“是我做的不对！下次再也不会了！”许雅墨想说声谢谢，可是这两个字在他面前显得太轻，反倒说不出口。
　　“你看看你，弄的像小花猫一样！”李光杨拿出湿巾给她擦脸上沾的泥水，然后目送着她走进楼栋，自言自语，“你是真的坚强还是真的傻？经历这么多事情，从来没见过你掉一滴眼泪！”
　　许雅墨轻手轻脚的回到家，怕被妈妈看到淋雨的样子，立刻回房间换下了湿衣服！紧接着到厨房清洗青核桃。
　　妈妈披着衣服走出来，“你怎么才回来？晚饭吃了吗？”
　　“妈！听人说这个核桃皮煮的水可以治癌症，我特意买回来给你煮，一会儿你喝一碗再睡觉！”
　　妈妈摸着许雅墨的头发，点了点头。
　　趁着煮核桃皮的功夫，许雅墨给李光杨发信息，‘今天对亏了你！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我一直很愧疚。’
　　李光杨看着短信，却没有回复她。
　　电影近尾声了。裴小清问李辰，“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
　　“没有！”李辰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不在焉，眼睛盯着荧幕，脑子里却胡思乱想。
　　“这场电影演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时间李辰真的答不上来。
　　裴小清气的噘嘴，“你在想许雅墨吗？”
　　“怎么会呢！我在想我哥！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路这么滑！我担心他！”
　　裴小清没有再问下去，只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李辰回到家，已经深夜十点了。发现哥哥还没有回来，心里一阵嘀咕，怎么回事儿？虞乡镇往返一趟的时间绰绰有余啊！不会是和许雅墨发生什么事情？不会出交通事故吧？不会的！那不会事两个人？孤男寡女在这雨夜擦出什么火花？……
　　就在李辰胡思乱想不着边际的时候，李光杨回来了。
　　李辰竟然松了一口气。跟着大哥进了房间。
　　“你跟进来干嘛？”
　　李辰好奇的问，“路上顺利吗？”
　　“还好！”
　　“雅墨回家了？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事？”
　　“你不是不关心许雅墨吗？”
　　“我当然不关心她！但是我关心你啊！”
　　李光杨想岔开话题，“电影好看吗？”
　　“我哪是看电影，那是去谈恋爱！小别胜新婚是什么意思我是有体会了！”李辰想起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裴小清偷偷吻他的样子，不禁傻笑起来。
　　李光杨回想刚才的经历，“我到那的时候，她都淋成落汤鸡了！一个人敢跑到乡镇上去，还遇见流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会出什么事！你说哪有胆子这么大的女孩子？”
　　李辰惊讶的张着大嘴，“啊？遇见流氓了？然后怎么样？”
　　“我到了，哪还有什么然后了！
　　李辰点点头，“那倒是！她可真是胆大包天！”
　　“都已经那样了，她还死抱着那些青核桃不放！就因为听说青核桃能治疗癌症。你说她是不是傻？”
　　李辰又不自觉的点头，满脑子还在想着遇到流氓的事情，庆幸许雅墨躲过一劫，“她是够傻的！”
　　“我还骂了她！说她书都白念了，竟然相信什么民间偏方，偏方要是有用那还要医院干什么！”李光杨一声叹息，“其实她只是太迫切希望那些青核桃能治好阿姨的病，她是太希望了，所以才选择相信！”
　　“那她为什么一个人跑去那地方？”
　　李光杨发现李辰并没有专心听他说的话，而且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说了太多，于是立刻把李辰推出房间，“我累了！我要洗个澡睡觉！”
　　李辰满脑子的问号，想知道许雅墨到底为什么要去虞乡镇！好奇心让他想抓耳挠腮，想立刻打电话问许雅墨，可是时间已经很晚了……李辰这才发现，原来哥哥已经爱上许雅墨了，如果哥哥喜欢别的女人，他一定会好奇的问为什么喜欢她，可是他却问不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那个似有非有的婚约？就如此尴尬吗？他不知道。
　　李光杨站在浴室的花洒下冲澡，水流丰富细腻，流过他英俊的脸颊。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是他太过心急，给了许雅墨太多负担，以至于在那么危难的时刻她都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甚至忘了，她说过她有男朋友，也忘了自己说过只做她的大哥……
　　夜深了。
　　所有人都睡了。
　　许雅墨睡不着，走到祖先牌位面前跪下来磕头，祈求祖先保佑妈妈早日康复。
　　旁边的架子上放着许多书籍，都是爷爷之前叫他们好好阅读的。
　　许雅墨随手拿起一本《朱子家训》，在微弱的夜灯下开始小声读诵：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胜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居身务期质朴，教子要有义方。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与肩挑贸易，勿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多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兄弟叔侄，须多分润寡。长幼内外，宜法属辞严。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毋计厚奁。
　　见富贵而生谗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毋恃势力而凌逼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生禽。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遭暗想。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余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许雅墨从前就读过这些文字，只是她从没有明白里面的意思，如今读起来，竟然有那么一丝感悟了。“列祖列祖在上，不肖子孙许雅墨在这里给祖先磕头赔罪了！”
　　许雅墨磕了三个头，跪在祖先面前忏悔，“我做错了很多事，如果要细数起来，恐怕一夜都说不完！你们也一定都看在眼里！请祖先惩罚我吧！不要让我妈受苦！她操劳了半辈子，不该有这样的结果！请把癌症转到我的身上！我发誓一定重新做人，只要我妈能健康的活下去……”许雅墨终于忍不住埋声痛哭，悲伤猛烈的袭来，这段时间以来的忍耐和坚持在一个人的深夜里溃不成军。
　　妈妈走过来抱住许雅墨，“妈妈答应你！如果下次去复查，检查结果如果没有好转，我就手术，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许雅墨使劲点头，抱住妈妈哭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