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陆斑

13、肿瘤的发生

　　爸爸和妈妈送许雅墨到机场。
　　妈妈一直握着许雅墨的手不松开，在航站楼一起排队托运。
　　“妈！你不要担心我！我在英国都生活五年了！我对那比对家里还熟呢！”
　　“妈一直惦记你！只要你好，妈妈就高兴！”
　　“我记住了！”
　　妈妈觉得一阵眩晕。
　　“妈你怎么了？”
　　妈妈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没事！可能是血糖有点低！”话音刚落，妈妈直接晕倒在地上。
　　许雅墨和爸爸都吓傻了，立刻打120，机场工作人员也赶过来帮忙把妈妈送上了救护车。
　　许雅墨坐在妈妈旁边不停的叫着妈妈。
　　妈妈迷迷糊糊的半昏半醒，“雅墨！你快点上飞机！别管我！我没事！”
　　许雅墨急的带着哭腔，“你还管我上不上飞机干嘛！飞机改成明天后天都行！我要看着你没事才能放心啊！”
　　“我真的没事！”
　　“妈你不要说话了！你都没力气了还说话！你别说了！”
　　妈妈被送进急诊室，检查进行了很长时间。
　　许谦文闻讯匆匆赶到。
　　护士出来叫人，“杨煜琴的家属？”
　　许雅墨第一个冲上去，“我们是！我是她女儿！”
　　“你们进来一下！”
　　许雅墨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大事才好！
　　医生解释说，“病人晕倒是因为血压不稳定……”
　　他们刚要松一口气，医生又说，“但是……”
　　神经又重新紧绷起来，许雅墨问，“但是什么？有什么问题吗？血压为什么会不稳定？”
　　“我们在做CT的时候发现，她的胸部有斑块，怀疑是乳腺肿瘤，建议你们马上转到肿瘤科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他们都懵了。爸爸和许谦文都一言不发。
　　许雅墨努力保持镇定，“好！现在就转到肿瘤科。”
　　许雅墨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剧的声音，身上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了双脚上，脑袋空空、心也空空。
　　此刻，李光杨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他看了一眼时间，把车停在路边临时停靠区，打开手机查看机场航班起降，许雅墨飞往曼城的航班状态从登机完毕变成起飞。他看着飞机划过上空，在心里默默祝福许雅墨一路平安。
　　妈妈被转到肿瘤科做检查。
　　许雅墨对着墙壁祈祷妈妈平安无事，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一点力气了。
　　又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检查和等待，医生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是乳腺癌，肿瘤长在左侧！现在虽然是早期，但是已经有开始往淋巴扩散的迹象，需要尽早手术治疗。”
　　许雅墨摇着头，“手术？手术是怎么做？是只切除肿瘤还是要…整个都切掉？”
　　“肿瘤的位置长的不好，只切除肿瘤的话，复发的可能性会比较高，我建议是全部切除。”
　　许雅墨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万箭穿心，如果不是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否则她一定会倒下去。
　　爸爸说，“那就安排手术吧？手术就可以治好吗？”
　　“这个还要看手术之后的病理切片结果，再进行后续的一系列治疗。这种病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女性疾病！只要病人积极配合治疗，效果还是很好的，存活期一般都很长，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爸爸说，“那就手术吧！不要再拖了！”
　　许雅墨犹豫，“妈一定不会同意的！她爱美如命，肯定不会同意的！”
　　医生说，“当然！你们要先和患者做好沟通，多劝导她，这样才能配合好治疗工作！走吧！我们一起去跟她把情况说明一下。”
　　他们来到妈妈的病房，医生重新讲了一遍病情。
　　许雅墨很害怕，担心妈妈会崩溃，但妈妈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如果我选择保守治疗会怎么样？”
　　“从临床上来看，单纯的药物治疗效果不是很理想！但也不排除有些效果好的个例！如果你想保守治疗的话，万一耽误了最佳的手术时间，那就更麻烦了！”
　　许谦文急的要跳脚，“妈您还考虑什么呀！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吗？”
　　妈妈沉默了一下，“医生！情况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医生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妈妈语气干脆利落，“这个手术我不做！叫医生先把药开给我！”
　　爸爸也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固执？！”
　　“你好好劝劝妈！我先去把费用交了！”许谦文示意爸爸一起出去，让许雅墨单独留下来劝说。
　　“雅墨！我绝不手术！死就死了！死也要有全尸！你答应我！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活的有多骄傲，我接受不了那种残缺！你答应我！我要你亲口答应我！”
　　许雅墨一直努力保持冷静，就像妈妈永远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一样，“可是妈！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我不怕死！”
　　“我不能！如果换做是我，你会要我怎么做？你一定会选择要我活下来啊！”
　　妈妈生气，“什么叫换做是你！不许胡说八道！”
　　“我说假如！”
　　“假如也不行！医生也没说保守治疗就一定不行！总要试一试。你愿意看到我生不如死吗？你先答应我！在我没同意手术之前，你们不能擅作主张瞒着我把我推进手术室！”
　　“妈！我答应你！绝对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妈妈点头，“你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孩子！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死不了这早！我还要送你出嫁，帮你带孩子！将来还要看着我的外孙结婚生子呢！”
　　许雅墨痛苦的笑着，“嗯！”
　　秦小月赶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妈妈一脸无所谓似的样子，“你们都跑过来干什么？多大的事儿啊？！”
　　许谦文交了费用之后，发现口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他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现实像噩梦一样那么可怕又没有真实感。
　　爸爸给许雅郡打电话，“雅郡……你妈病了，是乳腺癌。”
　　许雅郡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了，爸！”
　　妈妈说，“你们去找医生把药开了！然后给我办出院手续！我不想呆在医院里！”
　　“现在是午休时间！医生两点才上班！下午我们就出院。”
　　妈妈握着许雅墨的手，“机票改成明天的了？早点回去上课！”
　　“我不回去！研究生我可以晚一年再读，就算不念了也没关系，我要看着你把病治好！”
　　“这怎么行呢！多少人想念的学校，怎么能说不念就不念？不行！明天你就给我回去！”
　　“妈这件事不用再说了！我就算回去了我会安下心来学习吗？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念书有什么意义？我要是成了没妈的孩子，我再有出息有什么用！”许雅墨差点没崩住眼泪，“我说过了！只要您康复了，研究生我明年去上！”说完，她跑出去想平复自己情绪。
　　妈妈无比自责，自言自语嘀咕着，“我怎么就没晚几分钟晕倒呢！”
　　许雅墨到医院外面的草坪上坐下来，给河礼灿发视频，“你到机场了吗？”
　　河礼灿正在仁川机场的咖啡厅坐着，发现许雅墨的眼睛里满是落寞，“你怎么了？飞机延误了吗？你这是在哪？”
　　“对不起！我暂时回不去了！”
　　河礼灿完全没了笑容，“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病了！很严重！是癌症！”
　　“什么癌症？医生怎么说？”
　　“乳腺癌。医生说手术可以治的，可是我妈就是不答应做手术！”
　　河礼灿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办？发生这么多事情，我却不能在你身边。”
　　“我打算先休学。可是，我很想你！特别特别的想你！”许雅墨努力控制着已经无法控制的眼泪。
　　“没有什么事情能大过生养你的父母，你做的对！虽然，暂时我们见不到面，但是，我会等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是我对不起你！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不能陪在你身边！本来满心期待跟你重逢，现在只希望你妈妈快点好起来。”
　　“等你回去，能不能帮我把我账户里的十万美金汇给我？”
　　“好！我到了以后第一时间办这件事！如果你还需要钱的话就告诉我！”河礼灿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在机场分别的时候会莫名的难过和不舍，原来，一切早有预感，这就是世事无常。
　　许雅墨坐扶梯上了三楼，刚好看见一个刚刚去世的人从重症监护病房里被推出来，家属跟在旁边哭的撕心裂肺。
　　许雅墨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双腿一软，差一点就站不稳坐到地上。不！这太可怕了！妈妈绝对不会出事的！此时此刻，她太需要一些力量来支撑她，而她唯一能想到的是李光杨。
　　许雅墨打车到旭生大厦，前台的职员确认后说李光杨外出还没有回来。许雅墨失魂落魄的离开，走出大门迎面正好碰到李光杨从车上下来。
　　李光杨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了三秒钟才确定这是现实。他跑到许雅墨面前，那一瞬间，内心涌出无法言说的喜悦，“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飞机上吗？出什么事了？”
　　许雅墨面无表情，“我妈得了乳腺癌，今天刚刚查出来的！医生说要手术，可是我妈不同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去求谁！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光杨很震惊，冷静的想了想，“你先别急！走！上车！”
　　一路上，许雅墨像丢了魂一样，一言不发。
　　李光杨看到她这样，心情也随之沉重，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恨不得立刻把她妈妈的病治好，好让她快点恢复过来，“雅墨！我们先去医院拿病例和检查报告，然后去省肿瘤医院，那的院长是我爸爸的同学，我们找他看一下。实在不行我去联系美国最好的肿瘤科，一定能治好的！”
　　到了医院李光杨拿到妈妈的病历和检查报告，“我们现在去省肿瘤医院！”
　　许雅墨叫秦小月出来，“大嫂！我和大哥去一趟肿瘤医院！那的院长和李伯伯家很熟悉，我拿检查报告想去再问一问！你帮我在这看好妈，行吗？”
　　秦小月一口应下来，“我又不是外人，你不用担心！”她看着李光杨，“麻烦你了！请你照顾好雅墨！她现在情绪肯定不稳定！”
　　李光杨诚恳的答应，“放心！我们去去就回！”
　　秦小月看着李光杨和许雅墨并肩离开的背影，思绪交错。她叫许谦文回去准备接元子放学，自己留下来照顾婆婆。
　　李光杨带着许雅墨走进省肿瘤医院的院长办公室。
　　院长热情的招呼他们，拍着李光杨的肩膀，“没事的时候根本见不到你人影！上个礼拜我和你爸爸去打球还说起你！”
　　“袁叔叔！我电话里跟您说的事情？”
　　“噢！说正事！把检查报告给我看看！”院长认真的看着病历和检查报告，“病人的情况还算乐观的！尽早手术是最好的办法！”
　　许雅墨说，“关键是我妈妈很坚决，不同意手术！所以我才想问问有没有别的治疗方法！”
　　“保守治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面临转移和扩散的风险！她这个年龄其实接受这样的手术不必有太过顾虑！把心态调整过来是关键！不管面对什么疾病，心态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医学上从来没有绝对这两个字，都是根据临床数据说话！有的人癌症晚期了还能起死回生，但那只是个例！有的人小毛病不去治最后拖成大病，结果无力回天。”
　　李光杨问，“如果去美国看的话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乳腺癌的治疗临床上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就是去美国最好的肿瘤科也是一样的，主要是手术治疗，去哪看差异不大！你们要对我们国家的医疗技术有信心，不要崇洋媚外！”
　　……
　　李光杨带许雅墨回去，“雅墨！你别担心！我有个朋友，他的妈妈几年前也是得了癌症拒绝手术，听说是一直看中医调理，现在依然没有大碍！一会儿我就问问他！”
　　许雅墨使劲点头，“你帮我问问！我明天就带我妈去看！”
　　“什么时候回英国？”
　　“我不回去！只要我妈的病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回去！”
　　“那你有什么打算？”
　　“晚上回去我把简历挂到网上，先找份工作。今天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快点回去吧！真对不起！”
　　“我把你送回医院就回公司，明天我带你们去中医院。”
　　“你把地址发给我就好了，我带我妈去就行！”
　　“安排好之后我给你打电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
　　许雅郡正站在走廊和医生说话；这时妈妈从病房出来，看到了许雅郡。
　　医生问，“杨煜琴是你什么人？”
　　许雅郡回答，“她是我妈妈！”
　　妈妈愣了一下，她竟然叫自己妈妈，感觉有些怪怪的。
　　“她这个是乳腺癌早期，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和几个家属都交代过了！手术的话治愈率很高的，但你妈妈想保守治疗，这样的话会大大增加转移和扩散的风险，我想你还是回去好好劝劝她！”
　　“手术就可以完全治好吗？”
　　“关于这个癌症，基本没有治愈这一说的！这个叫存活期，乳腺癌的存活期很长，这个你放心！只是对药物的吸收和反应因人而异，会存在个体差异！”
　　妈妈躺回病床上，她想，等一会儿许雅郡进来打招呼，她就随便嗯两声就好。可是，许雅郡迟迟没有进来。
　　许雅郡走到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妈妈背对着门的方向侧躺着。她想进又不想进，怕妈妈看到她之后心情会变的更糟。犹豫半天，终究还是默默离开的好。
　　许雅墨回到医院，迎面碰上许雅郡。两个人隔着两米的距离彼此相视，她们从上次法庭上见过之后就没再见了，这一次相见，心情都很复杂。
　　许雅郡先迈出脚步走到许雅墨面前，把一张储蓄卡交给许雅墨，“这是我的存款，你先拿去做医药费，不管怎么样，治病最要紧！密码是336699。”
　　许雅墨不知道该不该收，但她很感动，“谢谢你！”
　　许雅郡把银行卡塞到许雅墨的口袋里，然后径直离开。
　　许雅墨追了上去，“姐！”
　　许雅郡停下脚步愣住了，甚至有些惊慌失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许雅墨叫她姐。
　　“姐！对不起！”许雅墨的对不起包含了太多自责和歉意。
　　许雅郡回过头看着许雅墨的眼睛，“是我对不起你！”她的对不起包含了原罪和本罪。
　　“我……”许雅墨很想说些什么，来表达她的歉意和感谢。
　　但许雅郡不想再听下去。一句姐，一句对不起，就已经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好好照顾妈！情况我都听医生说了！如果妈决定要手术的话，你通知我一声，我会过来的！”许雅郡转身上了电梯，当电梯门关上，她忍不住哭了。内心涌现太多的动荡，好像这么多年的巨大的怨恨可以一瞬间转变成巨大的愧疚甚至是爱……她知道，妈妈的病一定是常年的怨恨之下积累出来的，她和她的亲生母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罪过越大就越没有办法道歉……
　　许雅墨回到病房，妈妈问了一句，“你看见许雅郡了吗？”
　　许雅墨点头，“她刚才给我一张银行卡，说要给你治病的。”
　　“把卡还给她！我还用她拿钱给我治病？”妈妈哼了一声，可是这一次却莫名的有些心虚，总是想起许雅郡刚才站在走廊对医生说的那句，‘她是我妈妈。’
　　爸爸帮许雅郡说话，“雅郡也是一番心意，你怎么不领情呢！”
　　妈妈沉默。
　　爸爸试图劝说妈妈，“你安心治病，再好好考虑一下做手术的事情！钱我一定去赚！”
　　“我是因为怕花钱才不手术吗？我的灵魂已经残疾了快三十年了，我不想连身子也残掉，你懂吗？”
　　“我……”爸爸很是头疼，也很委屈，“我这辈子就做错这么一件事，却一辈子因为这件事抬不起头来！要被你骂一辈子！”
　　妈妈哼了一声，“你还觉得委屈了！就做错这么一件事？说的多轻松？你这辈子都无药可救了！”
　　许雅墨表示无奈，“爸！妈！你们别吵了！”
　　秦小月跑前跑后办好所有事情，带着一家人出院回家了。
　　李光杨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十一点才回到家，先到房间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儿，然后一身疲惫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李辰从二楼下来，“哥！你今天干嘛去了？一天都不见你人影！招标会你都没参加！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
　　“我已经加了班都弄完才回来的！”
　　“出什么事儿了吗？”
　　“一个朋友有点事情！”
　　“什么朋友这么重要？”
　　李光杨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一直嗯啊的说好，“行！你把中医院地址发给我！”
　　李辰好奇，“谁生病了吗？”
　　李光杨岔开话题，“明天上午我还有事，有什么事你先帮我看着处理！我尽量下午赶回来！”
　　李辰刚想刨根问底，妈妈就从卧室出来，“你都多长时间没陪你女儿玩儿了？她天天晚上都是哭着睡着的！这周末她妈妈要接她去玩两天，你记得送过去！”
　　“哦！我工作太多了！”
　　“工作再重要也要多想想孩子！你别忘了你还是一个爸爸！”
　　李光杨满心愧疚，“妈，珠珠让您费心了！辛苦您了！”
　　“我辛苦不是问题，问题是孩子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年纪，否则她会感到孤独，对身心没有好处！”
　　“妈！我会注意的！”
　　许雅郡和大叔在酒吧谈心，“我继母得了乳腺癌。”
　　“你一定很难过。”
　　“我为什么难过？”
　　“很多的恨是从爱而生的，其实你很爱她。你恨的其实是她不爱你。”
　　许雅郡觉得可笑，“真好笑！”
　　“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为什么你的继母没有发现，你是一个这么善良的人！她更不会想到你其实很爱她！为什么你不让她知道呢？”
　　许雅郡眼眶泛红，“我不爱她！从来都没有！”
　　“你以为你这样说心里就能平衡一些？你的固执和要强会让人误解你，要吃很多亏的！女孩子不要让人觉得你太坚强！你要柔弱一点，这样不管是爱人也好，父母也好，才会想要保护你爱护你！就算是对待同样亲生的儿女，父母也会偏心弱小的那个！”
　　许雅郡忽然意识到大叔说的似乎有道理，她一直以为，坚强才是保护自己的方式！难道这么多年她都做错了？“可是，爱你的人不管你是坚强还是软弱，都会无条件的爱你，不是吗？”
　　大叔笑了，“你说的这种纯粹的爱，大概只有亲生父母才会有！其他的爱都是有条件的！虽然看起来有些残酷，但这是事实。”
　　她很想问他，他为什么会看出她的坚强是装出来的？还想问他，他对她的爱也是有条件的吗？可是，她只能忍住，不能问。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说破了，反而徒增烦恼。可是，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了，她总是需要大叔的柔声细语，需要他的开解和引导，需要他的陪伴和充满温情的眼光。
　　大叔开车将许雅郡送回学校宿舍。
　　许雅郡趴在床上写着日记，‘今天得知妈妈患乳腺癌，我都走到病房门口了，可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怕她见到我又会生气。希望妈妈能快点想通去做手术，这样才能早日康复。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一生下来就是被恨的人，每当我有想不通的事情，就不由得怀疑人也许真的有前世来生，是我上辈子做错了太多事情……’
　　第二天。
　　许谦文送元子去幼儿园，“上学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他看着元子独自背着书包朝里面走去的小小背影，不禁感慨，好像这么多年以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那种恍然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元子忽然回头看着许谦文。
　　许谦文走上前去问，“怎么了？”
　　元子用稚嫩的声音问，“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谦文突然一阵难过，“爸爸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那你以后会天天送我来上学吗？”
　　“爸爸如果有时间的话就送你！当然，就算是爷爷或者奶奶送你，那也不代表爸爸不喜欢你！爸爸是喜欢你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元子笑了，高高兴兴的朝幼儿园跑去。
　　许谦文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力量，能一瞬间激起他内心无限的思绪和波澜。
　　送完元子，他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一个加油站。他在路边抽了一根烟，然后去加油站的窗口问，“您这招人吗？”
　　经理询问了他几句，许谦文还有些拘谨和不好意思，但因为缺人经理还是决定临时录用，观察工作表现。于是，许谦文就这样开始打人生的第一份工，加油和洗车。
　　李光杨带着许雅墨和她妈妈从中医院看诊后出来，手上拎着一大包中草药。
　　妈妈忍不住抱怨，“连中医院都说要手术，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光杨说，“医生只是建议！我觉得，可能是医生也怕担责任，怕万一中药效果不好耽误了病情。”
　　“以前在古代，没有手术这一说，都是靠中医治病救人的！”
　　许雅墨心情最沉重，“所有的医生都说心态最重要。妈！怎么样你才能开心呢？”
　　“刚才医生说，心是万病之源，心情一堵，气血就不通畅；气血不通畅就会在某个地方打结，堵塞形成斑块。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妈妈若有所思，“光杨！今天谢谢你了！占用你这么长时间！回去谢谢你妈妈！”
　　“我妈总说想去看您！可是又怕您不想见外人！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咱们去吃饭吧！”
　　妈妈拒绝，“不行！你这么忙，已经耽误你一上午了，你快点回去吧！”
　　“反正我也要吃午饭！不耽误时间的！吃完我就送你们回去然后去上班！”
　　妈妈无论怎么反对，可李光杨就是坚持，最终还是一起吃了丰盛的午餐。
　　妈妈和许雅墨回到家，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许雅墨动作迅速的洗了手准备熬中药。
　　妈妈扯下报纸，“咱们离婚吧！我忍了你快三十年，把自己忍出一身病！我想解脱，想要自由。”
　　爸爸愣了半天，“我不同意！”
　　许雅墨赶紧跑过来，“妈！离婚不是闹着玩的！离婚你搬出去要住哪里啊？”
　　“反正我没办法再和你爸爸住在一起了！看见他，我就为我这一生的青春感到不值！”
　　爸爸愁眉苦脸，“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要闹吗？你把心胸放宽阔一些，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难道还嫌我们闹的笑话不够吗？别人要怎么看我们？”
　　“到了今天，你还是把面子放在第一位？你这么爱面子干嘛还要做出被人唾弃的事情？要不是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搞婚外恋生私生子，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你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妈妈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我是想放下，可是谁放过我了？都几十年了那些人还是时不时的明里暗里的嘲笑我！一辈子都有人提醒我这辈子没有资格快乐！”
　　“是你自己太敏感嘛！如果你把雅郡当做亲生女儿的话，别人说什么你也不会在意了！”
　　“你要我怎么把她当亲生女儿？我怀雅墨八个月的时候知道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家，才八个月羊水就破了！我直接住院保胎，住了还不到半个月就早产，我大出血，差一点就一尸两命这些你都还记得吧？你在鬼门关前走过吗？你能了解我的痛苦吗？你居然要要求我爱她？我是圣人吗？我是耶稣吗？我不是！”
　　爸爸很惭愧，也很自责，“我无话可说，我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弥补……”
　　妈妈打断爸爸，“我不想再说下去了！总之，我要离婚！希望你别逼我去法院起诉。”
　　中药的味道飘散出来，许雅墨接到电话要她去一家建筑公司面试。
　　许雅墨把药熬好，用扇子扇了好一会儿后端给妈妈，“妈！药已经不烫了，可以喝了！”
　　妈妈一口气喝光了一碗苦到想吐的药，因为她知道这碗药里满满都是女儿期盼她康复的心。
　　“妈！咱们出去逛街散步吧！今天没有太阳很凉快呢！医生说你应该多活动！”
　　她们吃路边摊、去动物园看表演。
　　许雅墨挽着妈妈的胳膊走在动物园的小路上，“刚才有建筑公司打电话给我，要我明天去面试呢！”
　　“我的女儿就是这么棒，做什么都能做好！是我对不起你！”
　　“妈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有妈在，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这两天我常常想起许雅郡的妈妈，她是得卵巢癌死的！女人这一辈子真的不容易！”
　　“你还是很恨她吗？”
　　妈妈摇摇头，“我恨的是你爸爸！昨天我第一次想象，可能在她死的时候，一定很不甘心，留下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怎么放心走啊！我可能是真的老了，以前想起那个女人就咬牙切齿，现在居然开始同情她了？幸亏！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许雅墨急了，“妈你在说什么呀？你是不是想到最坏的打算了？医生明明说可以治的！我不管！你不能丢下我！你要是丢下我，我也不活了！”
　　“傻孩子！我不是说我就要死了！我是说以后！天下哪有不死的父母？哪个孩子能跟父母一辈子？”
　　“我不管别人，我就是要和你一辈子！就算不是一辈子，你也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
　　“你说这母女的缘分到底是什么？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分离吧？《目送》里的有两句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许雅墨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彻骨的难过，她从没有想过妈妈会有离开她的一天，可怕的连想都不敢想。她居然还答应河礼灿要远嫁他国，她怎么会这么不孝，就是因为她不孝，上天才要这样惩罚她吗？
　　“你什么时候和光杨走的这么近了？”妈妈忽然问。
　　“没有啊！我就是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所以就……”
　　妈妈笑了，“光杨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是不适合你。”
　　“妈你说什么呢！你想哪儿去了！”
　　“我想哪儿去了你自己知道！”
　　“那怎么可能呢！我还有河礼灿呢！”
　　妈妈叹息一声，“距离和时间是两样可怕的东西！”
　　许雅墨皱起眉头，“不会的！这世界上不会再有像河礼灿一样爱我的人。”
　　妈妈又笑了，“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不管河礼灿怎么样，你要记住一点！对于异性，如果不想和对方发展成恋爱关系，就要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千万不要走得太近！特别是已婚的人！离婚的也是！”
　　“你说李光杨？”
　　“包括他！男女之间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擦出火花来了！”
　　许雅墨憋不住想笑，“妈你这辈子不是就喜欢爸一个人吗？怎么会这么有经验？”
　　“我这辈子是亏了点！但是我见过的不少呀！”
　　……
　　傍晚，许谦文接完元子回到家，看见妈妈和许雅墨手挽手回家的样子，积攒的委屈一触即发，“妈你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偏心？”
　　妈妈愣了一下，“怎么了？”
　　“为什么您从来都不拉着我的手说话，从小到大你只抱她不抱我，每次吃饭就给她一个人夹菜！我们两个要是同时开家长会你永远都是许雅墨的家长！她考试考不好你从来不骂她，我要是考不好就骂我不争气！”
　　许雅墨默默的回到自己房间。
　　妈妈凑近许谦文，儿子高出她整整一头，“你都三十多了！时间过的真快，小时候我常常抱你，是你不记得了！”
　　“可是许雅墨长大了你还是抱她，你就不抱我！”
　　“元子都那么大了，还抱你干什么！”
　　“我没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抱！”
　　“大男人抱来抱去的干什么！”
　　“我不是你儿子吗？为什么你每次只跟许雅墨说悄悄话，难道我就不配吗？你就是不承认你偏心眼儿！”
　　“我当然不承认了！因为在我心里你和雅墨是一样的！只不过表现出来的有点差异罢了！”
　　许谦文第一次流眼泪，“妈你真的不打算手术嘛？算我求你，你别扔下我们行吗？我知道你这辈子过的委屈，我爸让你伤心，带回来个许雅郡让你心里堵了一辈子！我又不争气，公司经营成这样，儿媳妇也没挑个你满意的！所以你才把希望都放在雅墨身上！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就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手术就手术嘛！得这个病的人都手术啊！总比冒生命危险的强！我去赚钱养家，你别担心看病的钱！我以后也不找什么狗屁爱情了！我老老实实过日子，重新做人！”
　　“我的儿子！”她没有想到，许谦文会这么痛苦，不禁心疼起来。
　　秦小月下班回家听到许谦文的话，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许谦文见秦小月回来，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秦小月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会安排好工作和家庭，会好好照顾妈！而且，雅墨暂时也不走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