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狸她不干了》当鸽

18、拒绝

　　虞圆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一下子变回全然熟悉的四肢感官，但脑袋也重新变得昏沉，身上仍烧着，很不舒服。

　　视线范围内。

　　虞圆看见自己辛苦养的人类，此刻正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提高，冰冷的手在小猫脖子处的绒毛里摩挲了几下，似乎在找什么。

　　一片茫茫静谧的夜里，这样的举动很是突兀。

　　虞圆迷糊地眨了眨眼。

　　离得太近了。

　　面若白玉的脸庞，在夜间也仿佛发着光，双目轻阖，殷红的唇微抿，双眉随着动作也逐渐蹙起。

　　“喵喵喵？”

　　虞圆还没能从奇怪的梦里清醒过来。

　　人类体验卡的骤然失效让她有些失落，连被人提起来这件事都不够关注，只微微抬起尾巴盖住了隐私部位。

　　虞圆没挣扎，或许是因为主仆契约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又或者是因为两人的相识足够惊心动魄，算得上生死之间，也可能是因为圆珠回忆中的种种——

　　总之，叫人没法升起太过分的戒心。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此时天边漆黑一片，夜晚的庙宇十分冷，虞圆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又有点想打喷嚏。

　　“喵。”怎么啦。

　　听见发问，他的动作微微顿住，而后抿着唇继续摸她的绒毛，动作却突然快了许多。

　　人类的手实在太凉了，虞圆打了个寒颤。

　　哦对，他听不懂。

　　她有点困倦，脑袋也一点一点，温热的绒毛在人类的手背上微微蹭过，又轻又痒。

　　哇好凉快。

　　虞圆忍不住贴得更近。

　　终于在软绵的绒毛之间摸到什么，人类面色一冷，指尖附上丝微的灵力，稍一用力，将一根不起眼的细丝拔了下来。

　　而后，他放下了虞圆。

　　虞圆落地，还没习惯从两条腿变回四条腿，踉跄了一下，本来有点迷糊的翠绿眼瞳猛然瞪圆了。

　　好烦。

　　真是好想变成人类啊！

　　落地吹到冷风，虞圆总算有点清醒了，昏暗中，她想起刚刚梦境的事，心中咯噔一声。

　　该不会明天一睡醒，就要变成个公福狸了吧。

　　不不不不！

　　虞圆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仔细回想起来，又觉得这梦实在是有点好笑。

　　倒不是因为可能会变公福狸这件事——

　　而是一想起梦里，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叫主角团鸡飞狗跳，轻易地就把林正在小说里的高光时刻给拆散了。

　　太好笑了叭。

　　主要也是虞圆这个时机太巧。

　　莘蓉蓉虽然对林正抱有好感，但此刻因为林正的外貌，她根本没喜欢上林正，充其量就是多了几分在意。

　　比起书里后期的生死不离，差的可太远了。

　　尤其是林阳那一段话让她面子挂不住时，莘蓉蓉首先想到的是生气离开。

　　她素来如此，才不会管后面的事。

　　所以，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后续了。

　　没了莘蓉蓉，林阳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如何能服众，还有可能安心收着其他所有人的牌子吗？

　　而没有牌子，没有莘蓉蓉，没有忍气吞声的弟子们跟随……

　　他还能像原著时大放异彩吗？

　　肯定不会。

　　一想到林正在秘境里那被气得嘴歪眼斜的嘴脸，她就觉得未来可期，心头恶气都消了。

　　未来的每一天，发鲜，发香！

　　她甩了甩脑袋，将被拨乱的绒毛摇晃均匀。

　　说起来……

　　莘蓉蓉虽然只是林正的“红颜知己”，不是正牌女主，但她和女主莘凝月之间，也有十分紧密的联系。

　　她们是亲姐妹。

　　林正能认识女主，也是通过了莘蓉蓉关系的。

　　那么现在没了和莘蓉蓉共处三年的时间，没了莘蓉蓉的爱慕，他还能认识莘凝月吗？

　　噫，细思极恐哦。

　　就算知道这只不过是虚假的梦境，都叫虞圆足够开心的了。

　　何况这梦太真实了。

　　做完一次她腰酸背痛的，简直就像是……

　　真的去了秘境，真的怼过林正，又真的破坏了剧情一样。

　　哈哈。

　　发烧的后遗症随着第二次梦境而逐渐消失了，虞圆此刻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比起睡前的昏头昏脑，已经好了太多。

　　她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转的很快，只是一瞬，她转头看向人类。

　　干嘛要拔她的毛？

　　那根细毛隐藏在虞圆脖子的绒毛里时很不显眼，可被拔掉后，倏地变成了一根坚硬的细针。

　　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似乎察觉到虞圆的目光，他微微别开了脸，只是手上稍稍用力，将针捏断了。

　　针断开时，竟发出似婴孩啼哭的声音，十分渗人。

　　啊喵喵喵？

　　虞圆这才看清，原来在针尖上，竟然有一丝光点，象征着这并不是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而它藏在脖颈间的绒毛里，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没叫她发觉。

　　毕竟没有小猫咪会脖子拧着天天数自己掉了几根毛，又多了几根毛。

　　虞圆眼睛都不敢眨了。

　　哪怕它有所挣扎，但碍不过那大手，细针被径直折断，化为烟灰消散了。

　　而虞圆颤了颤，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了好些，仿佛做梦时的困倦难受与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连影响她颇深的发烧状态也解除了。

　　虞圆惊呆了。

　　但人类的脸色却很不好。

　　虞圆只好抛下脑内风暴，喵喵叫着靠近了他，却忽地在人类袖口处嗅到一股魔气，似有似无。

　　而下一瞬，魔气又全然消失了。

　　奇怪。

　　难不成是什么错觉。

　　人类捂着心口低低地喘气，虞圆回过神。

　　只见朦胧月光下，他雪白的手指纤长而瘦削，紧紧捂在心口处，手背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虞圆紧张起来。

　　她喵喵喵地，飞快摸出了元贝扔在人类衣摆下的圆珠。

　　圆珠已然快蓄满灵气，白色快要满了。

　　虞圆推推球，想给人类输送点灵力，但他抿着唇，眼睫低垂，轻轻推开了小猫。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他的声音低而沉，像是化不开的陈年积雪，压着微微的喘息：

　　“不要白费力气了。”

　　这还是虞圆听见的他说的第二句话，她怔了怔，有些不明白意思。

　　但他没再说话。

　　虞圆这时候也睡不着了，她嗅着人类身上的幽幽冷香，思索着他不太配合的态度。

　　有点难搞。

　　虞圆歪着脑袋，忽然生出些茫然来。

　　她实在想不起来书中是否有，关于“荒山里垂死的人类”的事。

　　虞圆看小说本就是囫囵吞枣，一晚上翻遍一整本书，能记得主角和大概的配角就已经是记忆力显灵了。

　　更别说小说漫长而枯燥，又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

　　要是一定要背得出第三十五页第四行中间第八个字，这种程度的话——

　　她还看什么小说啊！

　　有这个记性她已经在清草北小，摇着尾巴做学霸了好嘛。

　　被推开的小猫垂头丧气，尾巴也不摇晃了，她软绵绵，又委屈巴巴的。

　　其实，虞圆是可以理解的。

　　肯定是因为主仆契约的事嘛。

　　这样一个环境下，只有她对他的了解多，而人类却对她可能一无所知，就要屈居下位，还要冒着成为人类版“芋圆”的风险。

　　换做是她，估计早就要不高兴又害怕地炸毛了。

　　但是两人语言不通，虞圆就算有心自我介绍，也没办法叫人类知道她的意思啊。

　　她现在甚至连人类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

　　虞圆沮丧。

　　算了，哼，她这就走。

　　反正也睡不着了，还不如把火升起来，这样说不定还能搞点烤果子吃吃。

　　当夜宵嘛。

　　虞圆的性格就像是有韧劲的面团，她能对莘蓉蓉不客气的说话，那是因为莘蓉蓉也对她不客气，可是人类——

　　虞圆拿走了人家的宝贝，还强行做了主人，他童年那么惨，现在还这样的虚弱，

　　一时间不相信人，啊猫，是可以理解的。

　　她之前发烧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不是还从鬼火手底下救了她吗。

　　她又不是那么冷酷的喵。

　　虞圆对于事务的处理态度，一般是先友好，如果友好不行，她就会变得不友好，如果再进一步，她就会变成叛逆的猫猫。

　　可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人类可能是不讨厌她的。

　　既然这样，猫猫就只好使出点温柔小技能了，她就不信还有人会拒绝加入猫猫教（狗狗教除外）。

　　虞圆雄赳赳气昂昂地转了头，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但越是走，一步一步地……

　　虞圆越是感觉背后的凉意重了起来，像是刀子一样，冷冷地剜着，比寒风更甚。

　　她忽然有个古怪的念头。

　　仿佛她再走出去几步，就要感受到更凌厉的……杀意似的。

　　虞圆脖子处的绒毛都立起来了。

　　外面的天色不是很好，夜里的寒风不断，叫虞圆打了个哆嗦。

　　她走到庙外的台阶上，却又嗅到魔气的味道。一次两次是意外，但这么多次，难道煤气泄漏了？

　　于是，虞喵喵叼起了一根她之前推到台阶上的树枝。

　　她狐疑地偏头，探进半个脑袋往庙内看。

　　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吓一跳——

　　只见人类抿着唇闭着眼，眉目间满是低沉阴郁，却坐得笔直，面朝着她离开的方向。

　　就像是在看她离开一样。

　　他的脸苍白晦暗，月光映在白衣上，衬的似雪，周身冷戾，而他身后是汹涌的魔气，黑的连墙体都看不清。

　　身形颀长的人类，几乎要融进黑暗中。

　　虞圆嘴边叼着的木棍“啪嗒”一声的掉在了地上。

　　震惊。

　　她养的人类，怎么变成个魔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