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今天心软了吗》阿娴大大

7、第7章

　　视线只在李举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飞快落回到许风禾身上。

　　依川行握住她的一只手，将人半圈进怀里，堪称温柔的低哄。

　　“风禾，是不是耳朵里棉花没塞好，阿姨给你塞好，我们再重新尝试一次好不好？”

　　冰冷的核磁室里，依川行身上的温度与淡香轻轻的笼住许风禾，包容且耐心的安抚着她的惶恐，不安。

　　许风禾眼眶没出息的红透了，既感动又愧疚，她努力镇定下来，自己摸索着把眼泪擦干。

　　“好，依阿姨，谢谢您。”

　　“还有医生叔叔，对不起，又要麻烦你一次。”

　　安抚许风禾的空隙，科室主任李温过来了，他记忆力好，远远看着依川行的侧影，就觉得有点熟悉。

　　走近一看，好像是上个月张厅住院时，来拜访过他好几次的依总。

　　张厅位高权重，一住院，闻风来拜访的人不少，但几乎都被拦在外面。

　　李温和同事去查房，见到好几次，其他人都被拦着，只有依川行被放了进去。

　　有次李温无意中听到张厅主动问秘书，“小依最近很忙吗？怎么都不过来陪我这把老骨头聊聊天了。”

　　主动来拜访和被人记挂着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李温记忆尤为深刻，所以后来特意去八卦了一下她的信息。

　　公司总裁，不算是多特别的身份，甚至和张厅这样真正的大人物相比，多少有些黯淡逊色。

　　但自古政商不分家，她能和张厅有这么好的私交，不可小觑。

　　听人说完刚才的事，李温赶紧走上前去，连声道歉，“依总，刚转正的实习生，加上连轴转了几天，冒犯的地方还请海涵，这就安排重新做。”

　　依川行身高近一米七五，穿了带跟的鞋和深色风衣，修长挺拔的体态自成一股迫人的气韵。

　　她微微颔首，见许风禾平静了，没有自恃身份刻意为难。

　　“麻烦了。”

　　李举被主任甩了好几个眼刀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眼前的人惹不得，刚要开口道歉，却听她说。

　　“后面的人还在排队，我们尽量快一点，辛苦。”

　　语气还挺好的，这弄得李举反倒不好意思了。

　　一看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再一想到她很有礼貌的道歉，李举愈发后悔刚才冲她发了脾气。

　　朝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发脾气，真是魔怔了。

　　第二回，李举特地安慰了许风禾几句，告诉她大概二十几分钟就能结束。

　　所幸，一切顺利。

　　门一开，依川行见到想要从仪器床上下来的许风禾，快走几步，上前去扶住了她。

　　“小心一点。”

　　“嗯。”

　　脸上冒了汗，许风禾乖乖的任由依川行给她擦干，再把棉花从耳朵里拿出来。

　　本来还是有些怕的，但是一听到依川行的声音，身体一碰到她，许风禾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还有几项检查等着做，依川行观她唇色泛白，体贴的问。

　　“风禾，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下午再接着做其他的。”

　　听出了依川行话里的淡淡担忧，许风禾长睫快速颤了几下，她慢慢摇头。

　　“谢谢您能抽时间陪我，我不累，我们快一点把剩下的检查做完。”

　　依川行的陪伴，让许风禾生出了许多的勇气，她能清晰感受到依阿姨在为她真切的考虑担心，她想努力的让依阿姨不那么因自己受累。

　　有了许风禾的配合，接下来几项检查格外顺利。

　　只是许风禾的脸煞白一片，好久都没缓过来，依川行有些担心她，在医院多陪了她好一阵。

　　有了第一次拥抱，就有接下来的无数次。

　　许风禾回到病房后，缩在沙发上，可怜的一小团。

　　“依阿姨，你还能抱抱我吗？”

　　依川行都懵了一下，脚步微顿，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许风禾现在害怕，都会朝人可怜兮兮的撒娇了。

　　这是件好事。

　　依川行走过去，轻轻环住她。

　　许风禾五官精致，眼睛乌黑柔软，头发垂在肩周，乖得可怜，这段时间长了一些肉，满脸依恋的神情显得她有几分娇憨。

　　依川行心蓦地一软，抬手轻拍起她的脊背。

　　像是羽毛扫在肌肤上，酥酥痒痒的，许风禾脸蛋升腾起热度，有点热了，但她舍不得往后退开，哪怕只是退一点。

　　牢牢抱住身前的人，许风禾低着头，贪恋的深嗅着让自己觉得安心的香气。

　　好像只要有依阿姨在，什么都不用怕了。

　　许风禾埋在依川行胸口低喃，“谢谢依阿姨，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努力报答您。”

　　依川行被她孩子气却不失真诚的话逗笑，身体彻底松弛下来，顺着她的话道。

　　“好啊，那风禾要快点好起来。”

　　最终的检查结果要等三天才能出来，依川行没有提相关的话题，依旧能感觉到许风禾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

　　白天工作走不开，依川行只得晚上尽可能的多陪一会许风禾。

　　本来两人晚上多是安静的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但看许风禾眉头一直皱着，模样苦恼又不安，依川行心里有些发闷。

　　既是想要转移许风禾的注意力，也是出于想要更加了解她的私心，依川行主动提起了有关过去的话题。

　　许风禾过去十五年的生活普通且简单，许珂独自抚养她长大，等到能记事的年纪，就开始学会力所能及的照顾自己。

　　从没有人问过许风禾类似的话题，头一回讲给别人听，听的人还是依阿姨，她难掩紧张与期待。

　　几乎是事无巨细的将所有记得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依川行眉目沉静的听着，轻易不会打断她，只有当许风禾仰起脸，寻求鼓励与肯定时，依川行才会温声细语的回应她。

　　“我在听，风禾做的真棒，后来呢？”

　　因为小时候家里大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许风禾常呆在家中，没什么玩伴。

　　等到上学，也不如别的小朋友那么合群，有人看她老是一个人，就开始欺负她。

　　许风禾先是忍，忍无可忍之下，去告诉老师，结果老师和稀泥，说让她不要小题大做。

　　许风禾平时在家没事干就看书看电视剧，她学着电视里的桥段，等下次再被人欺负的时候，拿手机录音，然后直接去校长室找了校长。

　　后来没再被欺负，但是……

　　许风禾脸上神采飞快黯淡下去，她往依川行的位置挪了挪，紧紧靠着她。

　　“后来他们没有欺负我了，但是班主任被校长说了以后，就很不喜欢我了，班上的同学也不爱和我玩了。”

　　许风禾声音越说越低，眼皮耷拉下去，像蔫巴了的花骨朵。

　　虽然许风禾没有再往后说，以依川行的阅历也能想到她后来的处境。

　　一个被老师明显的不喜的孩子，迎接她的肯定是被排挤，被孤立，当时正值思想还没开化，需要人好好引导，好好爱护的年纪，许风禾没有长歪也是难得。

　　愤怒，心疼，无奈……

　　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涌上依川行心间，她甚至生出了一种想要回到过去，给许风禾出头的冲动。

　　安抚性的揉了揉许风禾的脑袋，依川行安慰她。

　　“风禾做的很好，你勇敢的保护了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以后风禾会有很多的好朋友，会碰到真正好的老师。”

　　“真的吗？”

　　许风禾脸上霎时涌出惊喜的神色，依川行的肯定让她受宠若惊。

　　许珂那时很忙，除了成绩，学校里的事情他管的很少，只盯住许风禾要乖，不要惹事。

　　后来许风禾就没有再那样做过了，因为怕打扰爸爸工作。

　　可是依阿姨说她做的对，说她保护了自己，没有做错。

　　许风禾头一次流露出了明显的开心情绪，她抿着唇笑，唇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像是一颗正在发光的小星星。

　　许珂是理工男出身，心思远不如女性细腻，对她许风禾，严厉远多余慈爱

　　从没有人像依川行这样，认真真诚的夸过许风禾。

　　依川行见她高兴了些，眼中跟着漫出一点笑意，心中却密密麻麻泛起一片刺痛。

　　只是夸她一句，就这么高兴吗？

　　“真的，风禾很聪明。”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许风禾的开关，她抱紧依川行的胳膊，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甚至是一些她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题，也说了出来。

　　比如长大一些，被人欺负，她就自己打了回去，打不过就咬。

　　喜欢过一个很好看的老师，很温柔，因为长的有一点像想象中的妈妈。

　　有一回偷懒太久，寒假作业做不完了，偷偷把中间几页撕了，没被老师发现。

　　……

　　说的有些口干，许风禾正欲去摸水杯，杯子就已经被依川行递到了手边。

　　喝了一大口水以后，许风禾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会不会不讨人喜欢，有些慌张，下意识找补道。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个老师了，我觉得依阿姨一定比那个老师还要好看。”

　　说完，许风禾攥了几下衣摆，俨然是害羞了。

　　听许风禾的描述，不难猜出她是天生乐观的性子，常年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没有贴心的玩伴，靠着自己自娱自乐也能打发时间。

　　过于懂事了。

　　许风禾眉眼间氤氲着少年人的神采，依川行注视着她，内心对女孩心疼的情绪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要是收养的家庭以后对她不好，怎么办？

　　她已经吃过足够多的苦了，依川行真心的希望她以后能够一生顺遂。

　　听玩许风禾的诉说，依川行能感觉到她对母亲还怀有不小的期待。

　　可许风禾的亲生母亲，依川行请人去找过，远外千里之外的省会，并且过的不是一般的不好，查到的资料显示她和许珂离婚时，带走了家里的三分之二的财产，然后和看中的富商一起回了老家。

　　结果富商不是富商，只是一个装出来的深山里的骗子，钱财都被骗子骗了个干净。

　　最后也不知是认命还是其他，竟然留在骗子老家，给他生了五六个孩子。

　　这样的情况，依川行不可能把许风禾送过去。

　　哎，无声叹了口气，依川行收回落在许风禾身上的目光。

　　此前在心里某个被视被荒谬的决定，再次开始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