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今天心软了吗》阿娴大大

3、第3章

　　依川行陪市场部连着加了半个月的班，局面有所好转，但要想稍微松口气，估计起码还得一两个月。

　　某晚，总裁办公室。

　　依川行刚结束一通电话，随即将手机同订货名单一同压至掌下。

　　白天大会小会连着开，而她穿的正装又过于板正，面料不透气，整个人像是被框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架子里，怎么坐都不太舒服

　　将袖子挽起一截，依川行指尖无声轻敲桌面，准备休息一会。

　　谁知没几分钟，掌下传来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是护工张妈。

　　依川行呼了口气，接通电话的同一时刻，整个人无意识的恢复成无可挑剔的状态。

　　“张妈，是风禾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妈是依川行亲自去签的合同，对她印象不错。

　　这段时间她忙的抽不出时间去看望许风禾，但该询问的情况，依川行都有通过张妈了解。

　　刚出医院没多久，张妈本意不想打这个电话的，半个月下来，眼瞅着病房里的小姑娘越来越瘦，一天比一天没精气神，她今晚特意等到十一点，见许风禾真没睡觉，实在放不下心，才打的这个电话。

　　“依总，这么晚还打扰你，不好意思，但是有些情况我觉得我还是得及时和你讲一下。”

　　“这个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但是脾气比牛还犟。”

　　“你说她眼睛看不见，可偏就不肯让人帮忙洗澡，帮忙喂吃饭，什么都想自己干，胳膊和腿到处都磕的乌青。”

　　“这些就都算了，主要是半个月下来，她每天晚上七点就上床了，但就是不睡，也不知道她晚上在干些什么，白天一点精神都没有，这两天看着都瘦脱相了。”

　　“本来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加上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再这么熬下去，恐怕……”

　　最后一句话，张妈欲言又止。

　　依川行一直安静听着，她明白张妈的未尽之意。

　　将订货名单收进文件夹里，她才接话道，“辛苦张妈了，我知道情况了，会多注意的。”

　　“好，那再见。”

　　不管怎么样，都是许珂的亲生女儿，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依川行应该多照顾着点。

　　思虑了片刻，依川行直接拿起车钥匙，准备去医院一趟。

　　非必要，依川行不会让司机秘书陪着一起加班，所以她是自己开车去的医院。

　　深夜寂静，走廊亮着暖橘色小灯。

　　许风禾的病房是紧挨着花园的第二间，依川行放轻脚步，慢慢推开门。

　　病房里没开大灯，亮着和走廊同样色调的小暖灯。

　　门开的瞬间，依川行看到床上拱起的小包飞快抖了一下，看来确实还没睡。

　　依川行慢慢走过去，绕至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风禾，是我，依阿姨。“

　　“是因为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所以睡不着吗？”

　　依川行从没带过小孩，也不知道和她们这种年纪的孩子能聊些什么，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许风禾才十五，远不到能藏住事的年纪，脸上的情绪变幻尽数被依川行纳入眼底。

　　她先是呆呆傻傻的愣了好一会，然后难以置信般怯怯出声。

　　“依阿姨。”

　　“嗯，”依川行温声应她。

　　真的是依阿姨，许风禾缩在被子里，不停的眨着眼睛，她看不见，其他感官却因此变得更加敏锐。

　　就像现在，许风禾能清晰感受到床边的人正在注视着她，以及那股让人心安的幽幽冷香再次笼罩了过来。

　　许风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有一点惊喜，但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诸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搅得她心里难受极了。

　　爸爸常教导她，不要麻烦别人，今天已经很晚了。

　　可是许风禾心底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停叫嚣，“只打扰她一会会就好了，就让她陪自己一小会。”

　　无意识咬出深深齿痕，长睫沾染着浅浅水雾，许风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依川行的问题。

　　许珂常年加班出差，许风禾从小就是一个人睡，她是害怕的，可是只能习惯。

　　小时候，许风禾经常幻想，某天回家会发现空荡荡的房子里不再是她一个人了，妈妈回来了，会温柔的抱紧她，陪她做作业，晚上陪她一起睡觉……

　　可是现在如果回答害怕的话，会不会更加麻烦依阿姨。

　　然而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依川行就像是看懂了女孩的为难一般，主动道。

　　“你睡吧，我留下来陪你一会。”

　　依川行没什么起伏的话里其实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许风禾结结实实愣了好久。

　　微妙的沉默中，许风禾反应过来，下意识听话的紧闭上眼睛。

　　心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床边的女人身上，虽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漆漆的空茫，但是那股让人感到安心的香气一直都在。

　　悄悄的往床沿边挪过去，许风禾试图离她更近一点，这样她会觉得更安全。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缺席，许风禾从小就对年长的成熟女性有一种天然好感，对她们表露出的善意更是无比珍视。

　　尤其，在许风禾心里，依川行是一位强大又温柔的女性，不仅保护了自己，还关心自己。

　　这点关心，对现在的许风禾来说，比沙漠里的水还要珍贵。

　　窗外沉寂夜色笼罩，许风禾能听到手指敲击屏幕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纸张翻动的声音。

　　依阿姨还在工作吗？

　　今晚应该是不方便过来的吧。

　　这么一想，许风禾更睡不着了，她的睫毛轻轻颤着，手指攥紧床单又松开。

　　许风禾其实是有一点怕依川行的，她的声音和身上的香气都很有距离感，但是许风禾又忍不住想要和她亲近，很紧张，心脏一直在扑通扑通的跳，甚至鼻尖都开始冒出薄汗。

　　许风禾紧张不安的神态，依川行一早就注意到了，她想等人睡着了就好了。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许风禾的状态不仅一点没好转，看起来更糟糕了。

　　女孩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屋里空调温度不高，她却出了汗。

　　莫不是发烧了，眉心蹙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依川行放下手里的文件，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发烧了吗？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额头毫无预兆的落下一片柔软的温凉，许风禾身体僵住，眼睛猛地睁开，她木讷的解释。

　　“被子太厚了，有点热。”

　　“真的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嗯。”

　　依川行出于保险，拿来毛巾，先让许风禾擦擦汗。

　　然后给她量了□□温，确认没发烧之后，将空调温度打低了一点。

　　做完一切，才又问道，“现在是不是舒服了一点？”

　　“嗯，”许风禾脑袋是空白的，她完全没想到依川行因为担心自己不舒服，做这么多的事。

　　以前感冒咳嗽，都是自己去买药吃吃就好了。

　　许风禾心里说不出的惊喜与感动，对依川行的敬畏减少了那么一点。

　　将毛巾叠好，再摸索着放到一边，这回她乖乖的钻进被子里，“依阿姨，我睡觉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似是怕依川行马上就要走了，许风禾急忙再三感谢依川行能来看她。

　　看着女孩满脸的紧张与不自在，依川行嘴上顺着她的话回答，身体却没有动。

　　“好。”

　　又等了半个小时，床上传来渐渐绵长的呼吸声，这时候，依川行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许风禾。

　　以现在的职位与年纪，依川行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锐。

　　她能感受到许风禾对自己敬畏却又想要亲近的矛盾情绪。

　　在公司，不管是下属还是平级，对自己皆是敬畏居多，至于亲近，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算着这回，她和许风禾才见过两面而已，着实让人意外。

　　同时，依川行还觉得新奇。

　　她不是一个面善容易讨小孩喜欢的人，有女职工带孩子来过公司，都是远远看到自己就跑了。

　　可许风禾这样的年纪，情绪纯粹，喜怒都能叫人一眼看透，她是真心实意想要亲近自己的。

　　依川行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