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姨今天心软了吗》阿娴大大

2、第2章

　　周五，雪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铺洒下来，在雪面映出一层薄薄的淡金，风吹枝叶晃动，柔和明亮。

　　护工张妈一早就把许风禾叫了醒来，准备趁着天气好，把旧的床单被套拿去晒晒太阳。

　　“小姑娘，出太阳了，我给你把床单被套换了。”

　　许风禾不说话，但是很配合，安静的被牵着带到了窗边。

　　呆站了一会，她突然摸索着将手贴到了冰冷的窗户玻璃上，然后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把手伸出去。

　　风很大很冷，一小会就将白皙的小手吹的通红。

　　张妈刚把新床单套好，无意间一回头，心猛地悬到了嗓子眼，第一反应就是跳楼，她直接奔过去。

　　“哎呦，小姑娘，外头天寒地冻的，可不兴把窗户打开。”

　　张妈在来之前，被反复叮嘱，一定要时刻注意小姑娘的精神情况，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窗户外面没装防护栏，装的智能锁，张妈刚才打开了没记得关上。

　　她赶紧输密码把锁锁上，再三确认推不动以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手被粗鲁拽回来的许风禾没什么反应，张妈见她眨了眨眼睛，知道她在听，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小姑娘，你还年轻，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可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张妈把许风禾重新安顿好以后就走了，边走边摇头，忍不住唏嘘。

　　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可惜瞎了，这以后一辈子可怎么过。

　　张妈走后，房间重新归于沉寂，许风禾缩在被子里摩挲着手指，冰凉一片，出太阳了，可是她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距离上一次依川行来探望许风禾，已经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内，许风禾被安排换了医院，许田许成他们再也没来闹过，答应了许风禾等有空要来看她的依川行也没有来。

　　应该只是客套话，许风禾努力的放慢呼吸，试图缓解从左胸肋骨下传来的憋闷感。

　　一夜之间，她只剩下自己。

　　好像就是睡了一觉醒来，睁眼只剩黑蒙蒙的一片，接着被告知再也见不到爸爸，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以后都不能靠自己分清楚白天和黑夜。

　　她成了一个孤零零的瞎子。

　　许风禾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做的太糟糕，所以妈妈不要她，爸爸也离开她，其他人也不喜欢她，所以连一点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她……

　　许风禾记得爸爸说过，她是天生的乐天派，比其他小朋友有更多的能量打败挫折，所以不管以后遇到什困难，她都要勇敢。

　　许风禾努力想要做到爸爸说的坚强勇敢，可是现在她实在是太难过太累了，喉咙里像是被灌进去水泥，她感到快要不能呼吸。

　　在安静的只剩自己一个人的病房里，许风禾甚至开始觉得活着无比痛苦绝望，时间的流逝成为了一场漫长且煎熬的酷刑。

　　她好想，有人能来救救她。

　　……

　　夜色在沉默中无声笼罩，璀璨霓虹的雏形在林立层叠的高楼里慢慢显现。

　　此时华林总部大楼，林斐和其他几个副总秘书兢兢业业的守在会议室门口，今天这场会议，从上午十点开到现在。

　　“当时我就不同意让她来接手，她的性格怎么搞得好团结，现在外面都在传华林只剩个空壳子，不出两年就得倒！”

　　“依川行，这么些年，你行事霸道，从来不讲情面，明里暗里得罪多少人，现在又搞得市场部几十个销售骨干集体辞职跳槽，莫非你以为华林真就非你不可吗？”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里头咆哮开的火药味。

　　林斐进去给他们送过一次水，因为是车企，高层领导男性居多，这一点在华林表现的更加突出。

　　偌大的会议室，乌泱泱一群人，女性领导只有三位。

　　林斐大着胆子抬头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脸色，依总端坐在上首，神色淡定，仿佛压根不知道这是一场针对她的批判大会。

　　底下的人则心思各异，有人怒，有人怨，有人观望……

　　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

　　依川行等到所有人离开才站起来，她走到落地窗前，远眺着底下灯火辉煌的城市，冷白的光线洒了她满身。

　　林斐知道她的习惯，默默守在门外，不让人打扰。

　　满室寂静，依川行依旧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姿态，只是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脸上显出几分罕有的疲态来。

　　听了一天的推诿争斗，甩锅扯皮，太阳穴每跳一下，都会牵动出痛意。

　　十分钟过去，林斐准时敲响门，“依总，研究中心叶主任在您办公室等着了。”

　　“好，我知道了。”

　　依川行打起精神，拿上外套走出去，一步一步，脊背挺拔如松，神色步态和往常毫无差别。

　　见她出来，很快就有员工登入公司内部论坛，果不其然，新帖已经有了。

　　【001：依总出来了，看起来和没事人似的，这波是在大气层？】

　　自从依川行宣布大幅度调低销售人员的提成比例后，公司内部论坛前所未有的热闹。

　　这消息仿若平地惊雷，在华林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

　　虽然已经迈入了互联网时代，但是华林是车企，又是国产品牌，加上前身是国企，一直都奉行渠道为王的传统。

　　依川行当年带领市场部一战封神的江南大战，就是吃了渠道的福利。

　　以前市场部的人信她服她，觉得她劳苦功高，依川行能坐上如今的位置，也和市场部的坚定支持密不可分。

　　结果没几年，就要开始大幅削减市场部的待遇了，市场部哪能不气，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依川行就是个叛徒！

　　没几分钟，跟帖就破了百。

　　叶清在总裁办公室等的无聊，照例拿出手机刷公司论坛。

　　这几天骂依川行的帖子尤其多，都是匿名，叫嚣着要把她拉下来。

　　最新的帖子里同样是骂她的居多，不过也有人理智分析。

　　“诸位，现在的市场环境变化剧烈啊，几乎全球的汽车品牌都在乾国厮杀，我们公司产的都是中低端车，一没专利技术，二没创新，勉强保本，这几年国内车市焦灼，眼看市场越来越严峻，再不变革，才是真的要玩玩。”

　　叶清是研究中心的负责人，她比其他部门的人要知道更多的消息，顺手给这个回帖点了条赞，说的真不错。

　　依川行进来的时候，叶清刚放下手机。

　　两人认识多年，是好友也是共同拼搏的战友，叶清完全不像其他部长那么怵她，见她神情严肃，故意打趣道。

　　“回来啦，依总怕我心疼，故意安排我出差，独自一人挨骂？”

　　依川行瞥她一眼，语气平静，“他们心里憋着火，发泄出来没有坏处。”

　　叶清把最新的研究报告递给她，话里藏着担忧。

　　“不过你真不怕操之过急，适得其反吗，现在都说你步子迈太大太快了，急于求成。”

　　类似的声音，依川行听的实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从友人嘴里说出来，也不能在她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沉疴下猛药，非常出重典。”

　　“叶清，事实证明，我的每一次决策都是正确的。”

　　依川行甚至轻笑了一声，所有人都质疑她的情况，早就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叶清沉默，外头都传她很可能是第二个依川行。

　　可是没人比她更清楚，她与依川行之间的差距远不止一星半点，她看不透依川行，自问也做不到依川行这样的程度。

　　依川行常被调侃称呼为铁娘子不是没有原因的，不管是在公司内部会议，还是外部的公开场合，她展现出的永远都是果断，智慧与强势的一面，言辞犀利，直切痛点。

　　完全不符合刻板印象中对女性柔弱的定位，这让许多人常常忽略她女性的身份。

　　长叹了口气，看着好友准备加班收拾烂摊子的架势，叶清放低声音。

　　“依总，你到底还是一个女人，不累吗？”

　　手中的笔没有丝毫停顿，依川行连头都没抬。

　　“叶主任的意思是男人不会累？那就让你手底下那几个小伙子今晚来陪市场部一起加班。”

　　“别，我们才得空休息两天。”

　　叶清清楚依川行说一不二的个性，就连句玩笑话她也不自觉慎重对待，赶忙转移起话题。

　　“许珂女儿你打断怎么安排？要帮忙找领养家庭吗？”

　　许珂算是叶清老熟人了，他家里的情况叶清都清楚。

　　华林是车企，总部大楼的装修风格是一贯的工科审美，线条简洁，总体风格大气硬朗，尤为讲究实用，缺乏温情与美感，就连在这工作的女性，无一例外，皆是沉稳严肃的形象。

　　依川行的办公室也不例外。

　　当叶清在这样的环境下提起许风禾，依川行脑子里有关她的印象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

　　可怜又倔强，像是竭尽全力挂在枝头承受着飘摇风雨的花骨朵，需要人好好呵护。

　　放下笔，依川行思索了一会，眸色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要是有合适的家庭，你帮忙多留意一下。”

　　“好，依总，那我就下班了。”

　　叶清刚出差回来，文件送到了，她也该走了。

　　叶清丝毫不意外好友的回答，只一想到她带孩子的场景，叶清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依川行这样的性情，哪里能养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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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叶清：我就喜欢被啪啪打脸的感觉！
失明是暂时的，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