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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直哉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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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下得大了。
饭堂大门没有关,还有湿漉漉的学生或打伞或披着个校服外套冲进来,带进来一阵阵的湿气。
莫晓得搓了搓胳膊,后背泛起一股子冷意。
虎杖和伏黑两人在他对面谈笑风生,他暗暗缩了缩肩膀,不想让他们看出来。
看出来他外套里面其实什么都没穿。
其实他本来要换上的校服短袖给了真人了。
想到真人,莫晓得又发愁起来,自己给自己脑袋打了两巴掌,恨自己不注意。
那时候真人让他把外套脱给她的时候,他实在是不想露着那狗毛衣招摇过市,于是劝真人等等,他的校服短袖放在他们班的操场看台上了,他回去取,然后在运动场厕所换上,把外套再脱给她。
他是尽心尽力为真人考虑了,可真人说,她想去教学楼厕所换衣服,因为运动场里人太多了,她不想和人吵架。
也是,也是,莫晓得点点头,真人露那么大块白肉,万一路上哪个不长眼,嘴上说了什么恶心话,真人被人嘲他也心疼。
于是答应了,只回去拿个短袖,一起去教学楼厕所换衣服——现在全校人都在操场,教学楼里只有校工阿姨在打扫卫生。
……不对。
为什么不能真人在那里等,等他自己去操场厕所换了短袖,然后回来,把外套脱给她?
莫晓得又狠狠敲了自己几下。
实在是今天观众席上,他面对那些嘲笑声,没有为真人说一句好话,这事让他对真人生出一些愧疚,因为他的胆小和不坚定。
不过陪着真人在教学楼换衣服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真人说了,他便答应了,寻到短袖后与她去了教学楼,教学楼果然人少,大家都在运动场听苟校长闭幕词。
后面事情就乱成一团了,他在厕所换衣服,真人忽然从厕所的窗户翻进来,然后直接翻进他在的隔间。
天知道真人那张美人脸和那对摇晃的波浪出在隔间门上面的时候,他被吓得有多么魂不守舍,一时间都不知道先捂自己胸还是先捂自己眼了。
真人可不管这些,自己轻轻巧巧跳下进来,然后笑嘻嘻道:
“没关系,厕所的窗户没有监控。”
这是重点吗!
莫晓得在心里怒吼。
然后,然后。
莫晓得忽的放下筷子,不顾虎杖诧异的目光,捂住了自己脸。
“怎么了?”伏黑问。
莫晓得喏喏:“头有点疼,今天风太大,有点感冒。”
虎杖关心起来:“给你晚自习请个假?你要不吃完饭先去一下医务室。”
莫晓得把脸捂得更紧了,只口中说:“不用不用。”
虎杖伏黑互相交换个眼神,然后共同看向坐在隔壁桌子上守着空盘子等秦尤缘吃完一起回教室的钉崎。
钉崎正百无聊赖,一根脊梁骨折三折瘫在餐厅桌子上,一感到这视线,立马爬起来,仰仰头,问:“怎么了,说来给姐听听。”
莫晓得虽然不知道钉崎私下对他的事的上心,但是已经感觉出钉崎是一个敏感的人,要是让她看到自己,不知道又会猜出什么,于是他冷静地放下手,说:“没事,我回去和人借个感冒药就行。”
秦尤缘自然地插进来,道:“我借你吧。”
莫晓得点点头,道谢。
饭堂外闯进来的学生渐渐少了,几个吃饭快的女孩前呼后拥地要回教室,路上和钉崎挥手示意:“我们走了啊。”
女孩们提起放在饭堂门口的湿漉漉的伞,刚走出大门,都发出惊呼,一阵飓风携风带雨,扑面而来,连坐在饭堂靠里面一点的莫晓得都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着这飓风,原本算是细雨的天一变,狠狠砸了一道雷光,阴沉的乌云如同被砸碎的瓷砖一样,四分五裂,雷光像一碗银水,沿着这碎隙迅速蔓延,随后就是一声沉闷的雷响。
饭堂的屋顶上,像棋子落地,充满了极大的落雨声,好像落下的雨滴全都有棋子大小,碎裂在屋顶。
“下得怎么怎么大了……”门口的女孩们嘟囔,撑着伞三五成群,努力挤进这狂魔乱舞的雨幕,钉崎刚想叫她们等等,没来得及开口,只能看着她们消失在迷蒙的雨幕里。
莫晓得从口袋里往外拽卫生纸,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鼻子,他痛苦地洗鼻子,叹息:“看来是真的感冒了……完蛋。”
雨下得毫无衰减的趋势。
好在风不大,撑着伞出去至少不会被吹翻。
回到教室时候,莫晓得裤腿都湿了一半,最惨的是他的运动鞋,夏季运动鞋本来就为了透风凉快有很多孔洞,如今进了水,更是又湿又沉,穿着都能听见脚泡在这一滩湿里,那种被慢慢泡皱的声音。
实在没办法,莫晓得只能去男厕所脱鞋,把袜子脱下来,不让湿透的袜子紧紧贴着脚,这样好受一点。
他脱鞋的时候,虎杖和伏黑也拖着鞋一脸痛苦地进来,果然也是来脱鞋的,虎杖脱下鞋,想把鞋里的水倒出来,却没一滴水——水全被鞋吸进去了,只能试图往鞋里面塞卫生纸吸水。
他们几个凑一起,分了虎杖的几张卫生纸,一起往鞋里塞纸,刚打理完,门外又进来几个,是三班以漏瑚为首的几个,也都进来马上就脱了鞋。
不过他们有点不一样,他们手里还提着几双拖鞋,脱了鞋就只换成拖鞋,可比莫晓得他们好很多,至少脚不用泡着了。
几人出了卫生间,莫晓得一拍头,醍醐灌顶。
“既然能在教室穿拖鞋,为什么不能脱鞋?”他问。
虎杖叹道:“穿拖鞋,脱鞋其实都不行……咱们学校有纪律呗。”
“有人专门查吗?”莫晓得没有放弃希望,“没人查的话,偷偷做,就和三班一样,不行?”
虎杖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咱们班纪律委员你猜是谁。”伏黑主动开口。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于是伏黑点点头,赞同道:“但是是我。”
虎杖点点头,也赞同:“咱们不要在警察眼前商量抢银行。”
莫晓得痛苦道:“我就是说说,嘴上口嗨不算犯法吧。”
伏黑沉痛道:“但是我已经听到了。”
虎杖指伏黑脚下的鞋:“刚刚借你垫鞋的那些卫生纸能算贿赂吗?”
“已经逮捕了,”伏黑顺手抓住莫晓得后脖子,伸出一只手给虎杖,“家属保释得再给点。”
虎杖一脸不舍:“阿sir,我身上卫生纸不够,能容我回银行取一下吗?”
莫晓得叹气:“老婆,是我对不起你,要是当初我不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就好了……”
没等虎杖反驳,伏黑就冷漠地训斥:“知道你对不起你老婆,你就也给点,替你老婆分担一下。”
虎杖只能认了这个角色,举手:“一家羊不薅两家毛,阿sir,你这当警察也当得太黑了。”
莫晓得也蛄蛹起来:“你欺我老婆就算了,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虎杖捂脸假哭:“我还养着两孩子了,一个人担着这么大家——”
莫晓得震撼,抓住虎杖胳膊:“我还有两孩子?”
虎杖一巴掌把他推回去:“死鬼,不是你的。”
莫晓得惊了:“那孩子爸爸到底是谁!”
伏黑捂住脸,艰涩道:“是我,行了吧。”
虎杖悲道:“其实他是一个水管工。”
莫晓得演不下去了:“我这个角色也太惨了吧,还有这个故事梗也太多了吧,怎么水管工都出来了,这不是警匪片吗,加a\片元素干什么!”
虎杖耸耸肩:“只有狗血八卦才是卖座的不二法则。”
几人推推搡搡回了教室,刚进教室就看见钉崎脱了鞋,在座位上跷二郎腿。
伏黑视而不见,淡定地坐到钉崎旁边的座位。
莫晓得叹息:“太腐败了。”
秦尤缘也脱了鞋,还就在伏黑眼皮子底下拿着作业本和伏黑交流错题。
莫晓得默默也脱了鞋,伏黑抬眼看他,笑了笑:“自习课前主任不会过来巡逻,自习课前十分钟主任也不上三楼,记得十分钟之后穿鞋就行。”
莫晓得记住了。
就是他们都忘了某个新上任的校董主任,那个名叫禅院直哉的男人。
说到禅院直哉,本来开完会他就要走了,明天再来上任,或者直接休完三天大假,再在新的一个月过来上任。
可是他现在在医务室,身上湿漉漉的,手里拎着一把伞。
医务室里正愁云惨淡,校长秘书哭天抢地,校长则端正地躺在医务室床上,家入老师手里拿着纱布,在秘书的哭嚎声中不动声色地清理校长脸上的血迹。
整个医务室里就他们四个人,其他两个主任,一个说人老了要回去喝养生茶,一个说他要去监督高三晚自习,高考大事含糊不得,也跑了,留下他和秘书一起搬运校长的遗体。
哦不,是身体。
他倒宁愿是遗体。
校长躺在床上还在苟延残喘:“哦,五条悟,哦,腹肌……哦,腹肌……哦,柰子,哦,大奈子……”
家入老师不为所动,只微笑着,把校长鼻腔里的血止住以后,她对秘书说:“我好像忘了给一班布置化学课作业了,我先回去了。”
秘书含泪指着还在口中喃喃的校长:“校长……”
校长脸上水痕遍布,不知是雨还是泪,紧闭双眼:“哦,肌肉,哦,dk,哦……夏油杰嫉妒的眼神,哦……我的cp发糖了……哦……”
直哉头疼欲裂,只听家入老师还能淡定的说:"她这个症状多久了,还是一直都有……"
秘书叹道:“学校上上一届有个女学生,在社团招新大会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什么什么写手社团做宣传,写了一套短篇,摆在纳新摊位上,苟校长……呜呜呜”
秘书说着说着,不住悲从中来,哽咽:“我不让苟校长看,她非要看,说什么与民同乐,说什么了解学生,说什么……然后她就看了,然后她就迷上了……咱们学校两位老师的配对,然后……”
家入老师叹:“原来是学校兴趣社团啊。”
直哉已经听不下去了,心里满是脏话,自己推开医务室门,只留下一句:“校长没别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家入老师也告辞,告辞前问:“说起来,社团纳新大会,是不是下周?”
秘书一拍头:“哦对,好像确实是下周,这次一定要看好校长,千万不要让她再闯进去了!”
直哉人已经走的没影子了,外面雨声轰动,自然听不到。
他先去主任办公室,坐下就翻学生花名册,马上翻到伏黑惠,不顾身上鞋里湿得一坨,先照着花名册爬楼,去伏黑他们班看看。
他心里正极度不爽,特别想让自己讨厌的人倒霉——虽然他也没有几个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