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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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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袭过树林间沙沙作响,周围寂静而黑沉。
关鸣川大约是太累了,头枕在石头上睡着了。睡梦中锋利的眉头微微蹙着,不太舒服的样子,面色在晃动的光影下异常苍白。
解星忍不住又看了看他腹部的伤口处,确定不像还在渗血的样子,才稍微放下心。
他本想守夜的,但今晚也被折腾得很累,半途中竟然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解星被一点异常的响动惊醒。
他睁眼,关鸣川竟退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整个人几乎淹没在了黑暗中,状态很不对劲。
解星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你怎么了?”
关鸣川靠在岩石上,呼吸带着压抑的急促,那目光落在解星身上时,呼吸骤然重了几分。
“……别过来。”
关鸣川转过头,像是用着极大的控制力才让自己又后退了一点。
别过来?
解星茫然地停住脚步,视线落在对方腹部,顿时被刺眼的血迹吓得什么也顾不得了:“你别乱动!伤口又裂开了,不要命了吗?!”
解星忙走过去,还没来得及按住他,顿时视野天旋地转。
他被关鸣川一把按在了地上。
“关鸣川你冷静点,伤口流血了!”
关鸣川浑身有种莫名的躁动气息,仿佛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将他挣扎的双手死死扣住,狭长的眸子半垂下来。
解星怔住了。
那是一双泛着血色的眼睛,仿佛某种嗜血的兽类在极度渴求着什么。
下一瞬,颈侧一片湿.热的刺痛。
关鸣川咬了上来。
“唔……!”解星闷哼一声,鸦羽似的眼睫颤了一下。他不知道关鸣川一个伤员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按得人动弹不得。
思维全部断掉,脑子里满是刚刚那双血色的眼睛。
关鸣川是怎么了?
难道……难道他其实不是人,而是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
否则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睛,还半夜咬人??
解星脑子混乱一片,好在关鸣川咬了他之后没再继续做什么,只是下颌抵在他肩窝处,仿佛一只餍足猛兽,迷恋一般在轻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浑身的躁动气息渐渐平息下来,关鸣川终于松开了钳制。
眼神变得清明,那片渗人的血色也消退了大半。
他目光扫过解星颈侧,微微一怔,似乎想伸手触上去,但最终只闭着眼后靠在了岩石上,哑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解星:“……”
解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不会跟救命恩人计较这些小事。
他决定先给关鸣川处理伤口。
关鸣川现在安静多了,让躺下就躺下,莫名有点乖顺的样子。解星能感到对方目光一直落在他侧颈处,灼.热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程度。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侧过身子,一边给关鸣川重新包扎,一边问:“你……其实是妖怪吧?”
关鸣川撩开眼皮看他,似乎不太明白。
解星:“就是那种话本里讲的,每到夜晚需要吸食人的精气,以此维持生命的妖怪。”
关鸣川沉默了片刻,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不是。”
解星怀疑道:“真的不是吗?”
“……”关鸣川闭了闭眼,“这是老毛病了,没想到今晚会发作起来,刚巧身上的药掉水里了。”
解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既然是别人的旧疾,那也不好多问。
原来外面看起来杀伐决断的叛军统领,居然有这么古怪的旧疾,发作起来见人就要咬人脖子,还不巧被自己知道了。
解星想起初见时,听到的那剂安神散。
难道……难道是他误会了?
那安神散根本不是要给他用的,而是关鸣川自己要用的?堂堂叛军统领,竟然要依靠药物来维持情绪的稳定。
解星看向关鸣川的眼神都多了点怜悯,点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有旧疾的事说出去的。”
重新包扎好之后,才发现关鸣川一直都没动静。
转头看去,关鸣川正握着他垂在腰际的一缕长发,绕在指间轻轻摩.挲着。
乌黑的发丝缠绕在冷玉般的指间,莫名有些缠绵的意味。
解星忍了忍,假装没看见。
他问道:“你感觉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关鸣川指间微微一顿,狭长的眸子抬起瞥向他,从这个角度看去,眼底像盛了一点莹莹微光,莫名勾得人心尖一动。
“没事,习惯了。”他道。
解星很想说,可是你这个样子我没有习惯啊!
他想去睡觉了,可关鸣川勾着发丝的手指并没有放开,甚至更紧了一些。
……算了。
就这么睡吧。
就当关统领病情发作起来是个小孩子,要玩人头发,给他玩就是了。
气氛安静下来,只有逐渐轻缓的呼吸声,和木柴燃烧的细微劈啪声。
一夜无梦。
解星这一觉睡得挺舒服,醒来一看,自己不知怎么睡到了关鸣川手臂上。
把关大统领的手臂当枕头,能不舒服吗?
解星一骨碌爬起来,连忙道:“抱歉我睡姿好像不太好,你手还好吧?”
关鸣川没说什么。他早醒了,就这么让眼睁睁让人枕着,也没把人推开。
一夜过去,关鸣川的伤似乎好多了,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
两人吃了点果子,便顺着水流而下。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发现河岸边横卧着一个废弃的偃甲人偶。
这具偃甲人偶与往常看到的都不一样,造型做工更为精巧,寻常人偶手指能做到五指分开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具竟细化到了两处指关节。
更可怕的是,人偶外表被湿气长期侵蚀,有些地方已经生出了青苔,看磨损程度至少已被遗弃了好几年。
这么精巧的偃甲人,竟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作品了!
解星用石子把上面的青苔刮掉,赞叹道:“这具偃甲人看起来挺好的啊,不知为什么要丢掉呢?”
关鸣川思索片刻:“从没听说有人会这么精深的偃甲术。不过这具被遗弃在这里,原主说不定就在这座山里,想来是隐居避世不愿扬名。”
解星点点头。
偃甲人胸腔处刻有一个奇怪的记号,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
“是偃甲师的徽记。”关鸣川道,“每个偃甲师都会在作品的某个地方印上自己的徽记,这个徽记……”
他略一停顿,随即按了按徽记处,一个机关凹槽顿时开启出来,里面空荡荡的。
他将身上的那枚血玉放置进去,整个偃甲人顿时抖动了两下。
偃甲人咯吱咯吱站起来了。
“这……居然还能用!”解星惊叹道。
偃甲人站稳后,面朝解星的方向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他说的话似的。
“他好像能听懂我说话。偃甲人都可以这么厉害了吗?”
关鸣川看向偃甲人的眼神变得有点可怕。
“不。”他缓缓道,“寻常偃甲人根本做不到这种地步。能听懂人言的,这么多年来,我只听说过一个。”
他定定看向解星:“据说太玺帝皇宫藏室里有一座天工偃甲,能懂人言,有翻天灭世之能,倘若现世于战场,即可扭转乾坤立于不败之地。”
解星愕然:“这么厉害?”
关鸣川摇摇头:“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恐怕除了太玺帝自己,没人亲眼见过那座天工偃甲。”
若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如今反叛军与皇家打得这么激烈,为什么不启用那座天工偃甲呢?
难道有什么原因,导致那座天工偃甲无法启用?
解星转而看向眼前这个,方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它便歪着脑袋,努力尝试听懂对话,可惜半天也没能理解话语的意思,有些傻气的可爱。
看来脑瓜子不太灵光,比皇宫里那个要差点,不过也不错了。
“走吧,带回去再让人看看。”关鸣川道。
这回偃甲人似乎听懂了,蹲下来朝两人张开手臂。
“它这是什么意思……诶!”
解星被关鸣川伸手一拉,两人一起坐到了偃甲人手臂上,偃甲人带着他们稳稳地站了起来。
关鸣川道:“走吧。”
偃甲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托着两人朝前走。
解星僵坐在那里,双手攀着偃甲臂一动也不敢动。
“怕高?”关鸣川察觉到这点异样。
解星机械地点了点头,大气不敢喘,随即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关鸣川从那头移了过来,把他半揽在了怀里。
“没事了,别怕。”
后背贴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偃甲,而是温热结实的胸膛。
解星悬在半空的心渐渐稳定下来,才意识到关鸣川有力的手指扣入了他指间。耳侧是对方温热的呼吸,解星头忽然不敢乱转了,耳尖微微发烫。
唐舒带人找到他们时,已是正午了。
他呜哇哇哇地连跑带扑,喜极而泣:“呜呜呜关统领星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咦,你们……”
唐舒瞪着偃甲人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哭噎声忽然哽在了喉咙里。
当天晚上,统领殿内上上下下人心沸腾。
在解星不知道的地方,关于他和统领的不靠谱流言再次有了新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