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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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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至如此大惊小怪。
不至于吧?
叶清心心浮气躁,濒临爆发。雁一倾比他更不客气,直接抄起剑柄,给了三位师兄一人一下子。
三人立刻站直,齐刷刷道:“师叔我们错了!师弟打得对!我们不该以下犯上,师叔饶恕我们吧!”
非常训练有素,一看就实操经验丰富。
当然,不管效果怎么样,至少叶清心被吵的头有点疼,实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摆摆手,问:“你们也应邀来此?”
图三兄弟面面相觑,雁一倾警告地瞥过一眼,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
“……我们,我们就是随便购了个物……”
“然后随便逛了逛城外……”
“随便喝了几口,随便迷了个路……”
“迷着迷着就迷进大雾里了……”
叶清心:“城外何处?”
图一醉:“燈葛楼旁边的园子。”
叶清心叹了一口气,道:“行,知道了。你们去的燈葛楼正好与此地呈掎角之势,想必是在秘境启动那一刻被误卷进来的。”
三人一听是他这么说,登时慌张起来。分别像没头苍蝇似地转了好几圈,假哭的那个率先顿悟,一拍脑门,道:“原来此地是秘境,怪不得到处都很奇怪!不过……既然遇到了一倾师弟,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另外两个恍然大悟,也镇定下来,喜笑颜开道:“大哥说的是,既然遇到了一倾师弟,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有什么可担心……根本哪里都值得担心好吗!把根本没打算救你们的人当成定心丸才是最该担心的吧?!
叶清心满腹牢骚,一眼瞥见图一笑偷偷摸摸又把手伸向附近的止血草,无可奈何把人定住,道:“不许东张西望,不许随意采摘!跟在我身后走!”
得了三兄弟不太情愿的应诺,叶清心率先一步走进了这片栽满奇花异草的花园。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几人窃窃私语道:
图一醉:“咱们的腰带好值一两银子呢……”
图一画:“就是要分开,也用不着全砍断吧?”
图一笑:“小师叔好生威风,我怎么感觉他像一倾师弟那么可怕啊……他就不能继续神隐吗?”
叶清心叹了一口气,难得体会到了一星半点同辈师兄们带小孩的烦恼。随即,他肩头被轻轻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猜得到必定是雁一倾。叶清心道:“何事?”
雁一倾写:“抱歉。”
叶清心:“哼!”
为何要哼?
有一说一,雁一倾在这里,本身就是最大的抱歉,图三兄弟相比只能算作添头——雁一倾一拖三带的小尾巴。
反正怎么算,都是雁一倾的错,道歉还有个P用。
不过,等等?
这三人虽然蠢,但既然有能力闯进奇花异草园,岂不就意味着,无论是误打误撞,还是运气好,都通过了迷雾这一关?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规则要求的“组队”,并不必须“手牵着手”,而是以“绳带”为媒介,联作一体,也算“组队”成功?
那、那他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手,并且,在第二关,这奇花异草园里还要继续牺牲?!话又说回来,雁一倾什么时候又和他拉起了手的??
叶清心简直毛骨悚然。
他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相处不到半天的人失去警戒心。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屈起手指,用力抠雁一倾的手心,咬牙切齿道:“亏你还是什么天才,怎么当初没想到用衣带牵一牵吗?!”
雁一倾毕竟是锻过体的剑修,这点力度还不至于疼得忍不了。但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还是顺着叶清心的拖拽微微弯腰,同时微微蹙起飞扬的剑眉,摆出一副隐忍的模样。
稍急的呼吸拂过叶清心的耳畔,激起一片微不可及的颤栗,让他下意识侧过目光,把雁一倾的模样尽收眼中。说实话,人一旦好看到这个程度,近距离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就像美人出浴发梢残余的水滴,又如千里冰封一抹旖旎的雪莲,欲露似遮,欲语还休,勾子似的擭取了叶清心的所有注意力。
他微微愣怔,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直直看着眼前,那双略薄的唇瓣张开,像是要说句什么,叫人不由想侧耳倾听,而手心上指尖挪移,直到一句话写完了,又过了片刻,叶清心才反应过来,那字写的是:
——“是师叔先拉的手。”
“胡扯八道!”
——“抱歉,容我说完整些,是师叔先甩开,然后又主动拉过……——”
可恶,可恶!!
这个人,怎会讨厌至厮啊?!
叶清心哼了一声,迈开大步,试图把曳阳峰的这一大群尾巴彻底甩掉,通通甩掉。可事实上,他连一个雁一倾都甩不掉,更何况另外三个常年精研挂尾巴战术的师兄弟。
结果就是,一行五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花园穿行,一忽儿游到东,一忽儿闯到西。然则秘境本就不能用常理解释,即便几人的行进速度如此之快,花园却像没有尽头似的,始终看不到边际。
倒是周遭的花花草草长得越来越奇怪了。天灵地宝往往与奇花异草紧密关联,即便叶清心再不通药理,也猜得出这些植物必定不同寻常。
再穿过几片鲜艳得刺眼的花丛,几人眼前倏然现出一方光秃秃的平地。在花繁叶茂的园中,有这么一块光秃的平地,简直突兀至极。但它不仅存在,而且存在的理直气壮,霸占了一大片平阔肥沃的土地,在这片土地的正中央,生长着一株巨大的,姿态十分骄傲的植物。
那植株迎风而立,根茎繁茂,盘大的花萼如开屏的孔雀首一般翘首昂视,花瓣重重叠叠的堆砌起来,闪着耀眼的金色慌忙,只一眼,便让人觉得它奢靡华贵,并且,与周遭灰扑扑的秃地格外不相衬。
叶清心一眼到这花,头一反应是不好惹,马上提醒大家当心。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刚刚建立起来不多的威严,被这株花的出现化成了泡影。图家三兄弟只愣了一瞬,便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管不顾地御剑狂奔,眨眼的功夫把雁一倾和叶清心两人远远甩开了一大截。
图一画高叫道:“啊啊天呀啊啊,世上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金碧曼珠生莲啊啊啊啊——!!”
图一醉陶醉道:“百年!!不不,千年!!三千年都不止啊!!”
图一笑嚎哭道:“一定是五千年的,一定是五千年的,一定是——……”
阻拦不及,叶清心无可奈何,只好赶紧跟上。可等他赶到,图一醉已经整个人都扑到了花上;
图一画感动无以复加,捧着一卷纯白的小本和一支秃毛笔沉醉于挥毫泼墨;而图一笑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哭起来,哭了一会再继续狂笑。三人疯疯癫癫,对着一朵花出尽洋相。可他们看不到的是,在他们三人头顶,重重叠叠的花瓣正无声地飘洒下点点金粉,悄然附着在三人身上,并且,随着沾上的花粉越来越多,三人的神色渐渐迷离,行为举止越发癫狂起来。
这一切,被数步之外的叶清心、雁一倾尽收眼中。而在此同时,在那妖娆华美的花株背后,缓缓现出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小路来。
两人静立半晌,对现状简直无话可说。
说实话,若单纯萍水相逢,叶清心自然毫不犹豫走人,可即便他讨厌雁一倾,却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不至于祸及旁人,更何况他身为长辈,自然应该照拂师出同门的图氏兄弟。
犹豫再三,叶清心到底没忍住,问:“你这三位师兄……怎么筑的基?此等悟性和心性,修炼难道全靠气运吗?”
雁一倾不好意思背后奚落自家师兄,可又无法违心说谎,思来想去,向左上方虚虚拱手,再调转指尖,指了一下自己。
叶清心一嗤,道:“所以在家靠师父,在外靠你?看不出,你们曳阳峰竟如此友爱和睦。”
雁一倾:“……”
叶清心叹气,又叹了一气,道:“你身上有清心符吗?”
雁一倾也在无声地叹息,随即下了定决的,转到叶清心面前,就着自己手写字给他看:“师叔请先行一步,我留下想其他办法。”
叶清心退开半步,冷笑着打量他一番,道:“说得好听,我走得了吗?”
“这秘境数次阻止你我分开行动,难不成你觉得留下当好师兄,我这个恶人师叔能独善其身?”
他骂着雁一倾,视线瞥向花株背后的通路,缓缓再退开半步。
果然,两人距离拉开,小路明显变得缥缈,若隐若现,仿佛马上就要消失了。
雁一倾恍然了悟,垂着头,脸上露出些许惭色。他明明生得十分高大,这样乖巧的模样却不违和,反之,痛斥过“仇人”之后,叶清心的气已经顺了不少,再见到雁一倾良好的认错态度,顿时心中大悦,便不再挑刺,从乾坤袖中摸出一沓裁好的空白姜黄纸,径自写起符纸来。
写符,是每个道门修仙者的必修课。只不过虽人人都会,却不是人人写得好。它和炼丹、炼器等杂学一样,天赋与悟性缺一不可,并且,此道需要极强的专注力,绘画需一气呵成,途中稍有分心便会前功尽弃。
只不过,在仙门之中,汇聚了无数能人,若不是如流云技法、拼补法、龙笔绘法这些技巧纷华靡丽的手法,会画张符箓着实不值得单拎出来称道。
但确实出乎了雁一倾的意料。他并不知道叶清心能画符,并且不需要沐浴更衣,不在乎时机场合,拎起笔就画,而且画的过程是那么的……朴实无华。
当然,不管雁一倾怎么想,叶清心一手托纸,另一手的指尖沾了朱砂迅速涂涂抹抹,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手腕与臂膀放松却不松散,笔触虽然不快,却在片刻间,稳稳当当地画成了三张清心符。
他将符纸用灵力烘干,递给雁一倾,道:“去,贴于后心处。”
雁一倾点点头,并没有走近图氏三兄弟,同样凝聚灵力,隔空甩出符纸,精准地贴在三人后心处。和他出手的同一时间,叶清心紧跟着掷出三点灵光,将符纸一一激活。
叶清心道:“好了,此符至少能护持他们一个时辰,只要迅速破解秘境,就来得及赶回来救人。”
他率先走向出路,自然也就忽略了雁一倾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注意不到因他而生的那一抹笑意。但他走出去两步,没能等到追随而来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主动把为画符而松开的手向身后伸去,十分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