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98、番外四

　　第二日一早，丹燚就带着他哥备好的厚礼和盛景栖去了太傅府。林时清为了看热闹，也掐着时辰和丹燚他们凑巧一块到了。

　　“太傅，你最心爱的宝贝学生来看你了。”林时清边往书房走，边高声喊道。

　　“臭小子，你怎么又来了。文远侯府是扣你口粮了？三天两头的来我这打秋风。”韩太傅边咳了几下，边嫌弃的说道，但任谁都能听出老太傅心里是高兴的，人老了，总是喜欢热闹的。

　　林时清脸皮也厚，嬉皮笑脸的说道:“可不是嘛，太傅你回头可得好好说说我爹，今日我可大功一件，他得给我涨点月例银子。”

　　韩太傅:“大功？什么大功？”

　　林时清退到门一侧，说道:“太傅，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太傅朝门口看去，只见盛景栖拉着丹燚进了门。

　　“怀谨？”太傅直接忽视了盛景栖，把他拱到一旁，拉过丹燚细瞧，“你没死？快让为师瞧瞧，外头那些人都说你让雷给劈了。”

　　“太傅，我没事。”丹燚随着太傅的手势转了一个圈，又蹦了几下，“你看，能跑能跳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傅见丹燚气色红润，也不像有事，乐呵呵的说道。

　　“太傅，你这偏心的可有点过头了，我都站这这么久了，您也不看我一眼。”盛景栖假装醋味的说道。

　　对着盛景栖，太傅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跟变脸似的，唬下了一张脸，抬手就往盛景栖身上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看你师弟的？出去一趟都能让雷给劈了，没事了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让我这个老头子远在天都为你们瞎操心。”

　　盛景栖也没躲，让太傅抽，等太傅抽累了才道:“太傅抽的是，都是我盛景栖的错，是我没有照看好小燚，让他差点命丧江州，还让太傅这把年纪还为我们忧心。您若是不解气，就多抽我几下。”

　　丹燚也连忙老实认错:“对不起，太傅，我要是知道这消息能传回天都，才不管什么江州水患，马上飞回来陪您。”

　　韩太傅有点糊涂了:“小燚是谁？”

　　一时间，书房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丹燚小心的看着太傅的脸色，问道:“太傅，您现在没哪不舒服吧？”

　　太傅:“没有。”

　　丹燚:“头也不晕吧？”

　　太傅:“不晕。”

　　“那就好。”丹燚放了心，慢慢道，“太傅，我有一事要和您说，那个……我不是顾怀谨，我叫丹燚，四火燚，是一只朱雀。顾怀谨在大宣边境就已经被暗杀了，我是顶着他的身份来的。”

　　丹燚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傅的脸色。

　　韩太傅脑子都空了，他嘴巴张起又合上，最后只道:“怀谨，欺师可是要受罚的。”

　　丹燚没了办法，现在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直接来个猛，原地变回了一只毛茸茸的雏鸟落在太傅手上。

　　丹燚:“太傅，这下您总信了吧。”

　　韩太傅这下是真懵了，他呆呆看着手上的那只小胖鸟，又看看盛景栖和林时清两人，不可置信道:“你们两个看见了没有，你们的师弟变成鸟了。”

　　林时清:“太傅，师弟不是变成鸟了，师弟本来就是鸟。昨日您没出门，没看到师弟回来的时候阵仗可大了，现在整个天都城都知道师弟是只朱雀。”

　　太傅愣愣的道:“我，我还只当你们又是在唬我。”

　　“哎哟，太傅，我们哪敢拿这事儿胡乱说的啊，这可是要得罪神明的。”

　　林时清这话倒是提醒韩太傅了，若丹燚只是普通的鸟成精倒也罢了，这可是朱雀啊，他哪来那个胆子收神明做学生。

　　韩太傅顿时觉得手上千金重，忙把丹燚放在桌面上，躬身要跪:“夭寿了，夭寿了，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竟敢收神明为徒，还请神明恕罪。”

　　盛景栖和林时清哪能真让太傅跪下，一个箭步上前，一边一个的挎住太傅的胳膊。

　　丹燚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勾了勾爪子，最后委屈巴巴的说道:“太傅，你不要我了吗？”

　　韩太傅看着湿润的小豆眼，突然就心软了:“我没有，我不敢……”

　　丹燚当做没听见，转过身一屁股坐下，从背面看去就是一颗圆滚滚的球，这颗球此刻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命好惨啊，出生时就没有爹，没有娘，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哥哥相依为命，还要整日受族人的虐待，每天都吃不饱，睡不好，有一点好东西都要被别的小凤凰给抢了去。等我好不容易长大了，又碰上天劫，被巫族刮骨抽魂埋在地下。本以为上天是看我太可怜了，才把我放出来，还让我碰见太傅，被收为学生。如今，连太傅也不要我了。”

　　韩太傅一听心更软了，他为人向来正直端正，哪听得了这等阴私诡道。

　　丹燚接着说道:“可是当神明也不是我的意愿啊，我被埋在地下两千多年，哪里晓得大宣会把朱雀奉为神明。唉，可能我天生就没有长辈亲缘，太傅若是在意，我走了就是，来世若是有缘再做太傅的学生吧。”

　　丹燚深深的叹了口气，用翅膀蹭了蹭眼睛，垂着脑袋就要蹦下书桌，却在半空中被太傅接到了手里。

　　“为师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太傅把丹燚捧到眼前，“你骗了为师这么久，还不准为师生气了。”

　　丹燚飞到韩太傅颈侧，用柔软的绒羽蹭着老太傅的侧脸，撒娇的说道:“太傅，那你现在不气了吧。”

　　“不气了，不气了。”

　　林时清看完全程，简直叹为观止，他捅了捅盛景栖，小声说道:“哎，小殿下这招苦肉计可以啊，把太傅哄的一愣一愣的，赶明儿我也学学，也省得老挨板子。”

　　盛景栖没有理他，因为他知道丹燚不是卖惨，他说的事实。

　　“太傅，我哥听说您病了，让我带了好多仙草丹药过来，这些东西都是延年益寿的，您记得吃，不够了和我说一声，管够！”

　　“好好好，这事儿不急。”太傅摸了摸丹燚的绒羽，小心的把他从肩上抱了下来，“怀……燚儿，你既然还认我这个师父，那师门的规矩定然还是要守的。”

　　丹燚点了点头，但不知道太傅这么说是何意，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太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拍在丹燚脑袋上，说道:“欺师就得受罚。不罚你多，这本弟子规拿回去抄一遍，下月初交上来。”

　　丹燚顿时觉得他顶的不是书，是泰山，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太傅，您不是不生气了吗？”丹燚的声音从书底下传来，闷闷的，一听就知道有多心不甘情不愿。

　　“不生气就不能罚你了？”太傅肃声道，“不罚你也长不了记性。回去好好抄吧，字迹不端加罚一遍。”

　　太傅说完也不看丹燚可怜巴巴的眼神，乐颠颠的出了门，那精神头比吃了仙丹还要管用。

　　*

　　丹燚是真没想到，哪怕成了神仙也逃不过抄书的命运。

　　“啊——太傅还不如直接打我一顿算了。”丹燚趴在桌面上一边叫苦连天，手指间还夹着毛笔杆来回敲。

　　“行了，别嚎了，你有嚎的功夫都可以多写几个字了。”

　　今日太阳好，盛景栖让人把书房里的书都拿出来晒晒，顺便监督丹燚抄书，这会儿正捡着一本游记看得兴起，“再说了，太傅还不清楚你的底细，打你那是便宜你了。”

　　“可我真的是抄不下去了。”丹燚拿起桌旁厚厚一叠宣纸，在盛景栖眼前晃了晃，“你看，我都抄了这么多了。”

　　这闹人的小崽子。

　　盛景栖无奈的把书放下，接过丹燚手中的那叠宣纸说道:“祖宗，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有没有写完一页？”

　　是，丹燚的确是写了厚厚一叠，可是每一张上只有斗大的两三个字，也真亏他好意思提。

　　“那还不是太傅说的要字迹端正，端正就得大气。”丹燚嘴硬道。

　　盛景栖:“行，你赶快大气你的，别墨迹了。”

　　“景栖，景栖哥哥。”丹燚哼哼唧唧的拉过盛景栖的衣袖，“帮我抄抄呗，我实在是抄不完了。”

　　盛景栖享受着丹燚的撒娇，过后又立马冷漠的道:“办不到。”

　　丹燚:“为什么？”

　　盛景栖点了点那沓宣纸:“本王才疏学浅，实在模仿不来你这字迹，殿下还是自己写吧。”

　　计谋没有得逞，丹燚立刻翻脸不认人，甩开盛景栖的袖子:“切，自己写就自己写。”

　　说着，又很硬气的拿起毛笔挥斥方遒。

　　丹燚能拿笔写字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稀奇了，丹煊听到时，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还是得见见这种奇景。

　　他站在丹燚身旁看了好一会儿，沉默良久才犹豫开口道:“你这是在画符？”

　　丹燚抬起头和他哥对视一眼，冷漠道:“我在抄书。”

　　“哦。”丹煊看看丹燚写的字，又看看一旁摆着的弟子规，又吐出两个字，“真丑。”

　　这话说出来，丹燚立马不干了。谁都能嘲笑他，只有他哥不行。大家都是才出土的鸟，何况他哥还比他晚一年，谁比谁厉害了。

　　“哥，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不见得有我写的好呢。”丹燚立马把笔递到丹煊眼前，“不然你试试。”

　　丹煊也不推脱，接过毛笔，想着丹燚握笔的样子，不太熟练的握着，又对着书本仔细观察了一下，不一会儿一行漂亮又工整的书法跃然纸上，就跟拿墨拓下来似的。

　　丹煊看着丹燚，一脸认真的问道:“很难么？”

　　丹燚不信邪:“你那句太简单了，你抄这个。”

　　结果还是一样，那字漂亮的连盛景栖都啧啧称奇。

　　丹燚哑口无言，行呗，合着全家就我最笨呗。

　　盛景栖像是猜到丹燚心中所想，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乖，不怪你，都是为父当年不小心把烧你坏了。”

　　丹燚气恼的拍开盛景栖的手，骂道:“滚蛋。”

　　不过有件事是丹燚不知道的，虽然他的字的确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但在外人看来却罩上了一层神光。

　　神明写的字，看不懂才对嘛。

　　所以在承恩府修整的日子里，时不时就有些胆大包天的信徒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偷摸进府里，把丹燚曾经写过的废纸，随笔，或者只是一时兴起而在假山石壁上留的墨痕都给一扫而空，在黑市里一时炒上天价。

　　等很久以后丹燚知道时，他一边庆幸自己的未卜先知，没有白费他耗了一整个晚上的功夫把小金库都给了搬出来，一边又肉痛自己错失了黄金万两，他怎么就没想到还能变废为宝，拿去换银子呢？

　　为此，大宣后来有一段时间里，突然莫名涌现出大量神迹，数量之多几乎可以人手流传，价格也从原来的一字千金，变为后来的一文钱三张，最终又不要钱的都填进了烧火坑里，这些神迹才悄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