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85、话别

　　“给我回你的宫里去，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丹煊冷冷的斥道。

　　“我不要！凭什么！以前你说我小，不让我跟着你去打战就算了，凭什么所有人都能参加祭典，就我不行？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个废物！”丹燚不服气的回道。

　　“长大？”丹煊冷哼一声，说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鸟崽子，在这逞什么能，等你活到一千岁再来和我说这个话。”

　　“哥！”丹燚大声吼道，“我不服！你不能永远都这么关着我，永远把我扔在后头。”他嚷着，越说越觉得委屈，眼圈的泛起了薄红。

　　那抹红意很淡，却极其刺眼，丹煊不敢直视，半转过身，狠心吩咐道:“离渊，送小殿下回宫。看着他，没我吩咐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离渊也有些不忍心，迟疑道:“可是王……”

　　“哥！”

　　丹煊:“还不快去。”

　　离渊:“是。小殿下，回宫吧。”

　　丹燚愤怒的瞪了丹煊一眼，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听见他哥软下声音，似是无奈的道:“小燚，哥哥也是没办法，很多事不让你去自然是有我的理由。你为哥哥想想，不要胡闹，懂事一点，好不好？”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丹燚，委屈铺天盖地的涌来，他转过头愤愤的说:“你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胡闹，我讨厌你。”

　　“懂事一点……”盛景栖轻轻念着，他这句话他也曾说过，那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字会惹得丹燚突然伤了心，今日算是全明白了。

　　“热闹看够了，就给我出来。”丹煊看着丹燚跑没了踪影，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瞥了一眼说道。

　　盛景栖回过神，看着冥川慢慢从树后走了出来，语带责怪的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是对他这么凶，就不能好声好气的说话？”

　　丹煊:“好好说他会听？”

　　“你就不怕他恨你？”

　　“那就恨吧。”丹煊沉默片刻，轻轻叹道，“恨总比死了好。”说完，他转眸看向冥川，“你这个时候跑来肯定不是来找我的，要哄人赶快去哄，不要在这浪费时间，过了今晚就没机会了。”

　　冥川低低嗯了一声，不再多说废话，朝着寝宫走去，等他找到丹燚时，对方正靠坐在廊下，垂头不语，离渊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守着。

　　庭院里的灯只点了几盏，昏昏暗暗的，淡黄的光晕在触到丹燚的脚时就止步不前，把他留在了昏暗的夜色里，孤寂又落寞。

　　冥川慢慢走过去，拍了一下丹燚的肩，对方像是受了惊的鹿，吓得颤了一下，在看清来人时才松了口气。

　　丹燚偏过头，不高兴的说:“你做什么要吓我。”

　　他转头转的快，冥川却没有错过他脸上湿漉漉的泪痕。他坐在丹燚旁边，打趣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大人可不会掉眼泪。”

　　丹燚立马转过头，凶狠狠的瞪着他，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我没哭。”

　　冥川抹了抹他眼尾残存的泪痕，哄道:“好好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那哪是眼泪啊，明明是殿下赏赐的金豆，得赶快拿个盘子接起来。”

　　丹燚挥开冥川的手，愤怒的说:“走开，你和他们一样，都把我当小孩哄，我已经两百岁了，不是小孩了。”

　　“是啊，你都两百岁了。”冥川感叹着，两手圈了一个圆形，怀念的说，“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这么大的蛋，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为父很是欣慰啊。”
　　丹燚白了他一眼:“又占我便宜。”

　　“哎，你知道我在两百岁的时候做了什么么？”冥川神神秘秘的说道。

　　丹燚摇了摇头。

　　“我篡了老龙王的位，还喝光了他的酒窖。”冥川说着，变戏法似的从里掏出一小坛酒，说，“你呢，篡位是不可能了，但酒还可以喝两口，喝不喝？”

　　丹燚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酒坛，上面写着龙王醉三个字，脑袋有点懵:“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上次还说再喝就打死我了。”

　　冥川眼也不眨，睁眼说瞎话:“上次你也没两百岁啊，小孩子当然不能喝酒，现在你都长大了，自然不能在拘着你，喝不喝？”

　　丹燚盯着酒壶半晌，鼓足勇气说:“喝。”他一把抢过酒壶，闷头灌了一大口。不同与之前偷喝的果酒，这酒辛辣的要命，烧的喉咙刺疼，丹燚好险没吐出来，忍了又忍，才咽了下去，逼的眼圈又泛起了红。

　　冥川拍了拍他的背，笑说:“不行别勉强啊。”

　　“你说谁不行呢，我行的很。”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丹燚又灌了几大口，呛的自己眼泪直流，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抱着酒壶气恼的问，“冥川，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这话问的盛景栖心里蓦地一软，控不住的想揉一揉丹燚的额头。

　　冥川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也是说不出的心疼，他顺着盛景栖的心愿，轻轻的揉了揉丹燚的头顶，说道:“胡说八道，你是我孵出来的蛋，怎么会没用。我可没见过打架比还生猛的崽。”

　　“那为什么我哥总看不起我？”丹燚委屈的问道。

　　冥川叹了口气，侧颜沉静下来，良久才道:“他不是看不起你，他是怕他高估了自己。小燚，你应该知道你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王座是他的尊荣，也是他的枷锁。许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

　　“其实在没有你之前，你哥虽然不像我这般无所顾忌，但也是个不要命的。什么巫妖之争，种族尊荣或是他自己的生死，他都没有放在眼里过，要是哪天不小心死了，也可以走的潇潇洒洒。”

　　“可是上天给了他一份牵绊，那就是你。咱们四象向来只有一个，这意味着我们是没有母族庇护的，所以你哥怕凭他自己护不了你的周全。从那以后，他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听从长老的安排，只是想换取一个你能平安长大的地方。”

　　“是我拖累了我哥。”丹燚低声说道。

　　“我也曾问过你哥，你对他来说是不是拖累。”冥川回忆着那天的对话，说道，“你哥否认了，他说你是上天给予他的馈赠，是他可以依靠的后背，也是他对世间存有留恋的慰藉。他说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他的弟弟能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

　　“所以别怪你哥，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两个人就这么边喝边聊着，坛子里的酒不知不觉被丹燚喝了个精光。丹燚酒意上了头，头抵着栏柱沉沉了睡了过去。

　　冥川摸了摸他发烫的脸，起身抱起丹燚进了殿内。周遭寂静昏暗，连烛光都不曾漫入。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冥川却在床前盯着看了很久，久到盛景栖都觉得双腿有些僵硬，才看见冥川慢慢从怀里掏出之前的乾坤袋，轻手轻脚的系在丹燚的腰带上。

　　“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可是还是忍不住，也怕你以后想起来又要怪我不辞而别。”冥川轻笑着说，“我还真的挺怕你哭的，也不知道你一只火鸟，哪来那么多的眼泪。等你醒来，怕是又要大哭一场了吧？”

　　“你说你从小到大都在我和你哥的庇护下长大，以后我们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我每天都在想，你病了怎么办，被欺负了怎么办，闹脾气了怎么办？以后谁来哄你呢？光是想想，我都怕的很。”

　　“这个乾坤袋你要好好保管，里面给你装了你喜欢的珠玉，仙草和灵器。以后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病了记得吃药，别一怕苦就偷偷倒了。碰到硬茬不要一个劲的往上冲，能躲就躲，那两败俱伤的法子不要用了，不小心受伤了谁照顾你？还有，以后自己出门多留个心眼，你心思单纯又长得好看，惦记你的王八蛋肯定多的很，不要别人说几句花言巧语，你就傻傻的跟着走，找个真心疼你的。”

　　“今日一别，再无归期，你好好保重自己。”冥川看了一眼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指尖眷恋的摸过那双凤眼，转身往外走。

　　刚转过屏风，看见丹煊等在外面，见他出来，说道:“说完了？看你那絮叨的程度，我还当你要说三天三夜，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亲爹。”

　　“我本来就是啊，他可是我孵出来的。”冥川说道，“他喝了龙王醉，不出意外不睡个几天几夜不会醒，应该是不会参加大祭了。”

　　“嗯，多谢。”丹煊犹豫的说道，“其实你不把他灌醉，我也是打算把他劈晕的，现在倒是省了不少事。”

　　冥川:“呵，那我还真是庆幸自己来了一趟。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待会儿我会让离渊把燚儿送去你们常去的那个山谷，我在那里布了大阵，轻易出不来。等到大祭开始，他们就算想赶来也来不及了。”

　　冥川感叹:“那到时候恨你的人怕是又多了一个。”

　　丹煊无所谓的说道:“债多不压身，反正他们就是想日后算账，也找不到人。”

　　“这倒也是。行了，你既然都安排好了，我也该走了。”冥川躬起手道，“朋友一场，认识你不亏，就此别过。”

　　丹煊笑道:“急什么，朋友一场，我送你最后一程，黄泉路上做个伴。”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