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74、疑惑

　　屋里太黑，难以视物。丹燚摸索着要越过盛景栖爬下床去点灯。盛景栖哪会让他忙活，连忙把人有按了回去：“才刚醒，给我老实躺着，不准作妖。”

　　丹燚不依不饶，扒着盛景栖是手臂，盯着他说：“我要看看。”

　　盛景栖沉默须臾，终是敌不过，轻叹了口气，挣脱手臂上的人，妥协道：“行，我去点灯，你乖乖躺着行不行？”

　　烛火渐渐亮起，驱散了一室昏暗。丹燚借着微弱的烛火拆开盛景栖手上的绷带察看他的手伤。

　　国师虽然不是正经大夫，但给的药确实是好药，不过才两三天的功夫，盛景栖的手伤就好了七七八八，烫伤处正在长新皮，看不出原本血肉模糊的模样。

　　丹燚轻轻抚摸新长出的皮肉：“疼不疼？”

　　盛景栖没有回答，他是风月老手，自然知道英雄救美后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大男子气概，才能引得美人倾慕。可他沉默了片刻，坦然道：“疼，疼的我要疯了，丹燚，再来一次，我真的要疯了。”

　　丹燚给盛景栖上药的手颤了一下，倒出一堆的药粉，他轻轻用手指推平抹匀，重新把盛景栖的手给包上才道：“你可不就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不怕被火烧成灰。”

　　“你清楚就好。”盛景栖掐过丹燚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峻的说，“丹燚，我向来说到做到，不会放你走，你就哪都别想去，哪怕是阴曹地府我都会把你给绑回来。你既招惹了我，此生都赖不掉了。”

　　他现在都还惊魂未定，没着没落。他还记得心跳骤停时的惊惧，他不在乎之前的火海，也顾不得后头的刀山，只怕被横亘在生死离别之外。

　　“景栖，红了。”丹燚轻轻的说，他顺从的抬起头，眼里含着一汪水，里头装着说不出的情深意切，不过换了一副身体，他也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终究是心疼，盛景栖闻言立马松开了手指，对着烛火细瞧，的确是泛了红。

　　还是管用的。

　　丹燚莫名有些高兴，无赖道：“这身体可不比我原来的皮实，由不得你原先的那番折腾，要轻拿轻放懂不懂？”

　　盛景栖有些好笑：“是，是，我回去就把您老人家放在神坛上供起来，行了吧？”

　　丹燚：“那还是算了，我大鱼大肉惯了，这清心寡欲的事我哥做就好。这副身子是顾怀谨的吧，那晚后来是怎么回事？”

　　盛景栖靠在床头，替二人扯了扯被子，慢慢说道：“咱俩是欠了张福海大恩了。那晚你神魂将灭，需要依附之物，可你体质特殊，唯有极阴之物才压得住离火，我和国师都没了法子，还是张福海把献出魂灵珠救的你，否则你现在都成灰了。”

　　丹燚：“这么说他也知道了？”

　　盛景栖：“早知道了，一开始就瞒着，装得那叫个天衣无缝，竟没露出一点端倪。”

　　丹燚想了想：“其实也不奇怪，他这人久居深宫，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应该都见了个遍，装个样子倒也不难。”

　　“那倒也是，不过他心思不坏，对咱们又有大恩，多几个心眼也是好事，正好配你这个缺心眼的。”

　　丹燚不满的“啧”了一声：“你这人，好话说不到两句。不过这顾怀谨究竟是什么来路，不过一个凡体竟能压住离火。”

　　盛景栖：“这个国师倒是没有细说，我也只当是你之前用惯了，不会产生排异。”

　　两人就这么靠着说话，没一会天就亮了，虽然也没亮到哪去。屋外有人敲了敲门，林一的声音响起：“王爷，时辰到了，该起了。”

　　盛景栖:“进来吧。”

　　“你等会。”丹燚一把捂住盛景栖的嘴，“他进来了，我这事不就露馅了？”

　　虽然丹燚和顾怀谨有几分相似，但终究是两个人，何况这么久了，那些人潜移默化间早就已经把丹燚的样貌替换成顾怀谨本身的样子，这突然换回来，谁不起疑。

　　盛景栖看他那紧张的样子，笑道：“放心，他知道。”

　　丹燚：“什么？”

　　盛景栖:“那晚你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为了不露馅，国师便把你的事告诉了林一，让他把那些人给拦在庭院外。”

　　盛景栖响起那日的情形，也是觉得好笑：“当时说完他还吓了好大一跳，以为张福海疯魔了，非得国师点了头才将信将疑。后来更是要给你磕头打拜才敢上前伺候，就差没给你上柱香了。”

　　丹燚听完也是觉得好笑。

　　两人正说着，林一已经端着水盆进来了，还没进里屋，就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他转过屏风一眼看见在盛景栖怀里的丹燚朝他看来，他一慌神，脚下不稳，水洒了一半。

　　这神仙要是供奉在神坛上，哪怕宝相庄严，也只是让人心生敬畏，可这成了活的还躺在自家王爷身上，卿卿我我的就有些吓人了。

　　连日里，丹燚都是昏迷不醒，林一也就当他是座神像，自己是来上香的，这一下睁了眼，能说能动的，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娘诶，神仙睁眼了，我看见活的了，活的！”

　　丹燚见林一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愣在原地不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怪诡异的。他默默从盛景栖怀里出来，用手指戳了戳盛景栖的腰，他怕自己再一说话，这人就得跪了。

　　盛景栖咳了几声，挪开搂着丹燚的手，提着嗓子道：“小子，回神了。”

　　直视神明视为不敬，林一立刻醒过神来，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谢罪：“神仙恕罪，神仙恕罪，小人该死，是小人没见识，这辈子没见过活神仙，这才一时看愣了神，求您饶了我这一次，不计较小人之过，也求您保佑小人日后有个好前程，顺便能求得一良缘，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丹燚：“……”

　　盛景栖：“……”

　　林一这神来一笔把丹燚和盛景栖都给惊着了，丹燚刚才听盛景栖说也只觉得好笑，突然眼见为实，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更别说他还和盛景栖趴在被窝里。

　　小伙子也是怪不容易的，丹燚咳了几下，干巴巴的道:“那个，林一，你起来吧，不必如此。做神仙的那是我哥，不是我，咱们如往常一般就好。”

　　林一结结巴巴的问:“那，那什么……”

　　丹燚马上接着道:“也不保升官发财，姻缘求子，所以拜我没用，你想拜，不如拜拜你家王爷，这可不是比我灵验？现成的。但你要是真想拜，还是留着去朱雀庙拜吧。”

　　人家就这么说了，林一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他讪讪的笑着，现在回想也是觉得丢人:“没事儿，没事儿，您是神明的兄弟，那也就是神明，拜您也是一样的，一样的，来日去了朱雀庙，属下说上这么一嘴，也不是脸上有光么。”

　　这套近乎套到神仙身上的，丹燚也是头一次见，但林一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他也只是觉得好笑:“是，来日我去朱雀庙时和我哥说一声，让他给你开个后门。”

　　林一立刻喜上眉梢:“呀，那就多有麻烦了，属下回去就去上香。”

　　盛景栖被这两人逗的不行，打断道:“行了，知道你想媳妇了，回去就给你说一个行了吧。什么神仙不神仙的，你见过拎着木棍来抽人的神仙吗？”

　　“诶，王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林一立刻反驳道，“那哪叫木棍，那叫法器，王伯现在都还挂在王府门口镇宅呢。”

　　盛景栖:“……”这狗腿子。

　　丹燚看着林一殷切的眼神，边乐边夸赞道:“做的不错，是得好好挂在门口，保准小妖精们不敢登门，赶明儿我再送你一根，你挂王爷床头去，噩梦不扰。”

　　盛景栖:“……”

　　林一:“好嘞，多谢神仙。”

　　丹燚摆手:“诶，不用这么见外，还是叫我殿下就好。”

　　林一:“是，属下替王爷谢过殿下。”

　　丹燚:“嗯，下去吧，替你家王爷再接盆水去，都洒的差不多了。”

　　林一得了旨意，立刻喜颠颠的走了，这给神仙办事，总是多了一层神圣感。

　　盛景栖无语的看着丹燚，缓缓道:“在我床头挂木棍？”

　　丹燚摸摸鼻子，干巴巴道:“诶，这不是盛情难却嘛。”

　　盛景栖:“呵，我谢谢您嘞。”

　　盛景栖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袍，打着伞冒着雨走了。这几日虽然大雨，但他该做的事一样不少，除了修河道和防洪外，想打探那日丹燚消息的也有不少，这些都需要人去应付。

　　盛景栖刚出了房门，转过回廊，半道上碰见了张福海，问:“来这么早？”

　　“是，老奴听林一说殿下醒了，坐不住，过来看看。”张福海说道。

　　盛景栖点点头:“嗯，去吧，他刚醒，等会看着他用过早膳把药给喝了。”

　　说到这个，张福海犯了愁，“可殿下不爱喝药，没有王爷盯着，总是趁人不注意给倒了。”

　　“那倒也是。”盛景栖莫名有些得意，“本王尽量早点回来，你能劝他喝多少是多少。国师知道了吗？”

　　张福海：“知道了。说是一会就来。”

　　“恩，行，那我走了。”盛景栖说，“丹燚那暂时还是由你和林一伺候，这几日你也没合眼，想歇些两日也行。”

　　张福海:“多谢王爷好意，老奴哪闲的住，殿下没醒也就罢了，这醒了，老奴替杯茶，解个闷也是高兴的。”

　　盛景栖也不强求:“行，那随你吧。”

　　说完，他神清气爽的出了门，一扫连日里的戾气和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