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71、绝境

　　不等三人逃跑，所有的链条已经狂躁的向三人抽了过去，带起风声阵阵，不过大部分都死盯着丹燚不放，毕竟游荡在外的生魂总比装在躯壳里的要方便的多。

　　锁链一层层叠加，转瞬间裹成了一个铁球，丹燚再次被吞进了锁链里，与上次不同，这回他明显感觉到锁链在疯狂吸食着他的魂魄。

　　这一出变故让其余两人猝不及防，就连树藤也只能无奈的围着那颗铁球打转。

　　丹燚挣扎着，可身上越锢越紧，似要与锁链融合，又似要把他给折断。

　　“啪嗒”，又是一声脆响。

　　“唔……好热。”丹燚费力的抬起手，扒着套在喉间的链条，低低呢喃。

　　锁链的绞杀下，丹燚觉得胸腔里的氧气都要被挤了出去，他困难的喘息着，头也开始晕眩不止，视野之内，除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没一会儿，丹燚的意识渐渐模糊，周身的力气也逐渐褪去，身体慢慢瘫软，手也无力的松开了脖颈上的锁链。

　　有一瞬间，丹燚觉得自己回到了蛋壳里，也是一样的黑，一样的热。他听见不远处的龙吟在嘶吼，也听见盛景栖传进铁球里的闷闷呼唤声。

　　“景栖。”

　　“冥川。”

　　丹燚想应声，可喉咙被缠的只能发出微弱的沙哑声，无奈作罢。

　　就在丹燚自觉大限将至时，“砰”的一声巨响，一道微弱的亮光射进了黑暗，紧接着更多的亮光随巨响而至，整块的链条被敲落在地，相互扣着在地上蠕动。

　　丹燚费力的睁开眼，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巨大的龙影。

　　“丹燚！”

　　盛景栖一见锁链被撞开，立马把人从重重叠叠的锁链里抱了出来。他顾不得什么断一长十的屁话，用剑小心的割开丹燚身上的锁链。这把剑还是丹燚送他的，虽说一直未曾用过，但切金断玉如土木也不是吹的，剑刃所及之处，锁链如干裂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脖颈一松，氧气一下涌入。丹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断呛咳，窒息太久，他的喉咙和胸腔皆是火烧火燎的疼。

　　盛景栖见丹燚能喘气，松了口气，转头郑重的对青龙道：“多谢。”

　　青龙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以示不用。

　　方才丹燚整个人被吞了进去，他吓得心都要停了，顾不得缠在四肢上的链条，刚想抽剑去砍，井口的青龙早已狂躁的甩着井下的龙身，扭头费力的咬断几根链条，速度极快的冲出了水面，龙身与锁链的拖拽间，龙鳞崩裂了一地，它却毫无所察似的，不要命似的往锁链上撞。

　　泥地里的锁链如蚯蚓般不断的蠕动着，截断处生出了新的锁链来，在青龙的撞击下，不知撞断了多少，此时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地。

　　破空声再次袭来，绞杀却未如期而至，四周的锁链一半被树藤给缠住，一半被几道明亮的银线给绑成了几捆，拽在国师手里。

　　国师目光如利，掌心被银线磨出数道血痕也不变脸色，他冷静的说：“此地不宜久留，出不了洞早晚都是个死。冥川，送我们出阵。”

　　青龙看了丹燚一眼，又转而目光沉沉的落在盛景栖的身上，它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最终以头抢地，俯身拜在盛景栖脚下，低哑嘶吼，血自额头处流了一地。

　　丹燚沙哑的喃喃道：“冥……川。”

　　盛景栖也被青龙这一下给惊着了，不谈别的，他不过一凡人，何至于受神龙一拜。可情敌的心思也是共通的，震惊之后，他也明白青龙在担忧着什么，他郑重其事的说：“你放心，我拼了性命也好好会护着他。若有违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话落，青龙抬起头，仰天长哮，引得雷声阵阵，洞穴内响起磅礴水声。不过顷刻，水流自破碎的井口奔腾而出，如山洪般一泻千里，眨眼间卷过三人往洞口的方向奔涌而去。

　　水流的冲击极大，国师手中的银线彻底崩断，树藤也被冲撞的七零八落，顺着水流往外冲。

　　盛景栖紧紧搂着丹燚在水中翻滚着，突然感觉有东西往他胸口里探，像是塞了什么东西进去，还未等他查验，又是一阵浪潮兜头扑来。

　　没了树藤和银线的束缚，锁魂链一下子四处散开，也要顺着水流要追出洞去。青龙深深看了已洞口处的三人一眼，又是一声咆哮，怒睁着巨眼，猛的倾身上前，一口咬住了所有的链条，朝往身后一甩，将所有的锁链缠绕在自己巨大的龙身上。

　　到嘴的鸭子飞了，锁魂链泄愤的在这个罪魁祸首上疯狂的缠绕，绞杀，并同井下的链条一道，把青龙水下拽去。转眼间，伤痕累累的龙身上又是一片的皮开肉绽。

　　青龙没有嘶号，也没有变脸，它无知无觉的盯着洞口的方向，龙爪死死抠在地面，睁大着昏黄的眼看着丹燚的身影在水流之下冲出了洞口，最后消失在视野里才松了口气，力竭的松开了龙爪，由着锁链的拖拽往下坠，直直掉落进不见天日的深潭里。

　　水流卷着三人一路不停，转瞬之间淹没了整片的沙棠林，直将他们送出了结界才罢休。可重回现世，也未好到哪去。

　　咣咣——

　　青龙引来天雷滚滚，暴雨如注，数道紫色的电光于云雷之中劈下，沿着山体的走势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张紫色的蛛网，毫无落脚之地。

　　贸然而出必得被劈成灰。丹燚看着满目耀眼的电光，二话不说化为朱鸟，收好火焰的温度，一爪子勾起一个，深吸一口气后在闪电里穿梭。

　　九天云雷，挨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丹燚或偏或避，忽高忽低的躲闪，可电光如雨，不可避免的还是挨了一下。

　　丹燚心知是躲不过去了，大喊道：“闭眼！”随即他身形暴涨数倍，将身下的两人护在火焰之中。

　　国师厉声道：“臭崽子，我还用不着你护！”

　　“丹燚！别做蠢事！”盛景栖大声喊着，他猜到丹燚想做什么，急的抬头去望，可看见的只有红色的烈火与晃眼的紫光。

　　丹燚厉声斥着：“少废话，闭眼！”

　　下一刻，玄雷轰然落下。

　　丹燚硬生生的受了一击，被打的差点稳不住身形，要往地上摔去。

　　咔，那声脆响声音更大了。

　　盛景栖：“丹燚！”

　　“没事。”丹燚闷哼一声，缓缓说道。

　　脆响如催命符，丹燚加快了速度飞过了雷区，穿过了暴雨，直奔着城内的刺史府而去。朱雀一日千里，没了玄雷挡路，瞬息间便回到了府中小院。

　　离近地面时，丹燚倏地把人抛在地上，自己闪身飞进了屋里，翅膀带起的疾风“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他靠坐在门上，摊开自己的右手，五指修长，光洁如玉，空无一物。

　　骨戒碎了。

　　或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丹燚也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愣愣的看了一会，随即收回了手，靠在门上，等着魂飞魄散。

　　之前又是泡水里，又是被雨淋，还未觉得有什么，此刻坐下，湿意褪去，一股热气自丹燚体内蒸腾而起，倾泻而出，转瞬裹挟了整间屋子。屋内登时犹如着了火般灼热，热气弥漫，红色的烟雾覆盖了整间屋子，隐隐往屋外蔓延。

　　“丹燚！”

　　盛景栖大声叫着，丹燚的样子太过反常，他连忙从雨水里爬起，走上前要去拍他的房门，可手还未触碰到门窗就被里面的人给叫住了。

　　“别碰。”丹燚厉声喝到，“也别进来，盛景栖，你走，走的越远越好。”

　　盛景栖急了，这臭崽子铁定是出事了，他怒吼道：“丹燚，你到底怎么了？说话！”

　　里头无人回应。

　　盛景栖等不了了，他不顾丹燚的告诫一手推开门，却立马被烫的缩回了手。那门的温度奇高，似乎都能烧着了，他摊开手心一看，手掌烫的通红。

　　“嘶。”轻呼声传入门扉，明明几不可闻，却比落雷还让人心惊。

　　丹燚知道这人必然没有挺劝，心里也是跟着一疼，他放软了声音，哀求道：“景栖，别碰了……算我求你，我求你走……”

　　“你走好不好？”

　　“求你了……”

　　“……别进来。”

　　……

　　丹燚闭着眼，后脑不断磕在门上，两句话反复的呢喃。他的脑袋已经烧成一团焦糊，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火焰自他的指尖上冒起，随即淌过了全身。他天生火体，却也头次热的难熬。

　　朱雀生于火，归于火，最后化为一把灰，轰轰烈烈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屋里的热气逐渐往外散，焰气蒸腾了落雨，将上方的夜空染成暗红色。红雾很快弥漫了整个小院，所经之处，水竭草死。

　　国师脸色大变，手疾眼快的拉着盛景栖退出了小院，速度极快的设了道禁止，将烟雾锁在这一方天地里。

　　“国师，丹燚到底怎么了。”盛景栖艰涩的问道。他的肩膀被国师死死钳着，像是怕只要一松了劲，这人就会不管不顾的跑进院里。

　　国师神情冷峻，一字一顿的说：“他的神魂要散了。”

　　“什么？”

　　国师：“若我没猜错，他的骨戒应当是碎了。失了本体，又无物可依附，方才又是接连的绞杀和雷劈，他的神魂怕是要支撑不住了。”

　　“朱雀于烈火中而生，羽化时也会化为烈火。火灭，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