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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拜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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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不全是。”丹燚说,“这个给你,仔细收好了。”
张福海连忙走近双手接下:“殿下,这个是?”
丹燚神神在在的说:“压岁钱,驱邪避祟,岁岁平安。”
张福海一愣,他活了大半辈子,得的赏赐不少,可还是头回有人记得给他压岁钱,保他平安。
他微躬下身子,低头抹了抹眼角,才含笑着说:“殿下,老奴都多大年纪了,哪还用的着压岁。”
丹燚不服气道:“年纪大又怎么了,谁定的规矩,给你就收着。”说完,他转头又含糊念着:“你还能有我大。”
“诶。”张福海也不在推脱,仔细的藏在怀里,躬身道,“多谢殿下。奴才也祝殿下顺遂安康,福寿永年。”
年下封朝,无甚大事。盛景栖在宫里拜完了年,和皇叔们寒暄了几句就回来了。他去承恩府接上丹燚,备好年礼往太傅府上去。
韩太傅身为半朝座师,自然桃李满天下,上门拜年的门生络绎不绝,若是放在平日,过路人还以为这是老太傅过寿呢。
盛景栖带着丹燚入府时,里头各路门生差不多都到齐了,拜完了年也不走,坐在那和同僚拉家常,或围着太傅高谈阔论。
今日虽名为拜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攀附权贵的大好日子,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连皇帝老子都管不着。早走的,那都是傻子。故此,但凡和韩太傅有些交情的也来拜年,借着同窗之谊的名义相谈甚欢。
厅堂里,交谈声阵阵,蜂鸣似的嗡嗡直响,有些闹人。但在丹燚入府时,所有的嗡鸣声顿时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皆放在丹燚身上。
盛景栖毫不在意他人的注视,但怕丹燚会不自在,转头想宽慰几句,却发现这人落后了几步,也不走,站在原地直直的死盯着其中一个打量着他的人,愣是把别人看的不自在的别开眼,才像斗胜的公鸡似的趾高气扬的往前走。
盛景栖略微低头,咧嘴偷笑,这家伙真是到哪也不肯吃亏,算自己多心了,随即拉着丹燚紧走几步去给太傅拜年去。
韩太傅被一群人围着也是烦的很,往年也只是觉得累,心里头还是高兴的,毕竟谁不爱看自己门生飞黄腾达,封侯拜相。可今年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甚至觉得有种不堪其扰之感,赶又赶不走,连林时清这个臭小子都不知躲哪去了,只好木着脸陪着人扯东扯西。
韩太傅年纪虽然大了,眼睛却尖的很,老远就看见丹燚跟在盛景栖身后走来,立刻喜上眉梢,抛下众人上去迎着,无视前头的盛景栖,拉着丹燚的手埋怨:“怀谨,你可来晚了,为师等了好久。”
丹燚扶着韩太傅坐下,指着盛景栖说:“怪他,是他磨蹭晚了。”
韩太傅这才看见盛景栖似的,瞥了他一眼,起身见礼,哼气道:“见过简王殿下,王爷还记得来我这,臣真是何其有幸啊。”
盛景栖连忙扶起老太傅,心知老人家这是闹脾气,怪他来迟了,也不生气,老小孩嘛,都是要哄着。
他好生哄道:“老师说的是哪里话,是景栖不好,路上耽搁久了,来晚了些,下次自当谨记。”说完,他又拿过一个锦盒,打开献在太傅眼前:“您看,我特意绕路去稻香春给您买的芙蓉糕、桂花酥、银丝卷,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韩太傅这才脸色好了一些,乐呵呵的受了两人的拜年礼,跟盛景栖说了几句平安喜乐的拜年话,转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丹燚手里,语重心长的说:“怀谨,这是为师给你的压岁钱,你好好收着。这是你在大宣过的第一个年,你在这举目无亲,我就僭越了,替你远在齐国的长辈给你压个岁,愿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异国孤冷,总还是有你的落脚地,受了气,委屈了,别憋着,来找为师,我给你出气去。”
韩太傅的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字一顿的传入每个人的耳里。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惊疑不定,早听闻韩太傅收了齐国质子为徒,却不想如此受宠。这质子无才无德,凭何能得太傅青眼?一时间,厅堂里又想起低低的讨论声,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丹燚。
丹燚心知韩太傅这是在给他撑场面,心里暖暖的,良言一句三冬暖也就是如此了吧。他又行了个礼,乖乖应道:“是,多谢老师。”
盛景栖正看着,也是感慨良多,他也没想到韩太傅对丹燚这么上心,突然耳边冒出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啧啧,老师真是偏心的厉害,旁人莫说给东西了,连个好脸色都欠奉。”
盛景栖转头看去,见林时清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脸酸不拉几的模样,好笑道:“你吃醋啊?想要也找老师要一个去呗。”
林时清:“不敢不敢,我四书五经还没抄完呢,就不招老师的眼了。”
盛景栖了然:“我说太傅怎么生闷气,你也是,不就抄个书吗,也不帮老人家解个围。”
林时清:“呵,我这是因为谁?”
两人正说着,只见丹燚行完了礼也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韩太傅手里,一脸期待的说: “老师,我也给您准备了压岁钱,您收好了,可以保平安的。”
韩太傅乐呵呵的接过:“是嘛,为师也是好久没接过压岁钱了。哈哈。”他在丹燚的催促下打开一看,拿出几张符纸:“这是……?”
厅堂里又安静了下来,众人沉默无言的看着那轻飘飘的符纸,这来的人哪个不是备着厚礼,堆的屋子一角满满当当,一个荷包怎能拿的出手?这齐国质子不知礼数就算了,这大过年的拿符纸出来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打韩太傅的脸面了。
林时清也感慨:“你家这位可真是个人才。”
盛景栖:“闭嘴。”
还未等盛景栖替丹燚找托词,丹燚见众人脸色不对,想了想,自己开口解释:“这是符箓……恩,我从国师那里要来的,和压岁钱不一样,是真的可以保平安的。”
韩太傅闻言立马贴身放好:“哎呦,国师出手,那可得放好了。”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那不值一钱的符纸顿时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放言大宣,谁能不知国师出手的符箓千金难求,再看韩太傅手上的那一沓,更是眼热。虽然怀疑这符箓真假的人不少,可得过符箓的人却深信不疑。国师给的符箓和韩太傅手上拿的长一个样,古怪又繁琐,常人莫说模仿,怕是根本就没见过,再加上符纸上微微透露出的红光,这是开了光的吉照啊。
识货的人看丹燚的眼神都不对了,这质子可真是手段了得,得了简王,韩太傅当靠山,居然还能得国师青眼,这他娘的是什么命。这么一想,众人看丹燚的神色从原本的不屑一顾转为此乃天人,蠢蠢欲动的想上前结交一番。
一场拜年礼下来,明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涌动,各怀鬼胎。韩太傅勉强招呼来客用完饭,就不再给任何人面子,起身关门,送客。
从太傅府出来时,天色已晚,不便逗留。盛景栖直接带着丹燚回了府,路上顺带捎上了林时清。马车在青石板路上晃晃悠悠,车厢里静谧无声,只听见车轮压过石板的“嘎吱”声在回荡。
丹燚靠在盛景栖的怀里睡着了,他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这会实在扛不住。林时清看着丹燚不知第多少次的叹气:“唉。”
盛景栖听烦了,用脚轻踢了他一下:“大过年的,老叹气干什么,烦不烦?”
“怎么,不让说话,还不让叹气了。”林时清瞅丹燚那样,也捏着嗓子说,“景栖,我也困了,借我靠靠呗。”
盛景栖一脸嫌弃:“少恶心人,一边去。”
林时清捂着心口,悲叹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负心汉,想当初……”
他才嚎了一个头,就被人打断了。盛景栖轻斥道:“闭嘴,把人吵醒了想挨打是吧。”
林时清呐呐的闭上嘴,他现在可招惹不起这位祖宗,可默默看了一会还是心有不甘,小声愤懑着:“这祖宗什么命,到哪都有人护着。”
盛景栖:“羡慕啊。”
林时清:“啊。谁能不羡慕?不仅能得了您老人家和韩太傅的庇护,还得了国师青眼,放眼大宣,谁能找出第二个来?”
盛景栖:“你怎么不说他招人疼。”
林时清:“哼,我看是色令智昏吧。”
盛景栖:“你不是?当初是谁一门心思想我撬墙角?”
林时清干笑:“这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嘛,不提了不提了。”
“诶,不过话说回来,小殿下今日这一出,日后怕是少不了攀附权贵者,他不通人情,不懂周旋,你就不怕将来闹出什么事端?”
盛景栖沉思不语,今日丹燚确实出尽了风头,过了今晚怕是整个皇城都知道这事。日后怕是少不了要在朝臣间周旋。这些个老狐狸,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心机叵测,连他都着过几次道,又何况是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眼下这群人认定了丹燚人脉宽广,手段了得,日后少不得有冲突。
可让丹燚学会左右逢源,盛景栖心里也得呕的慌。这种事他做惯了,也无甚感触,但不想丹燚也跟着恶心。再说了,招人喜欢的,不也就是他这直来直去的脾性?
林时清见他不答,催促的问:“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盛景栖叹了口气:“没打算,随他吧,大不了天塌了我顶着。”
林时清:“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