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17、变局

　　“不会死了吧？”顾怀谨嘀咕道，毕竟刚才王胜天的样子着实太惨，死了也不奇怪。

　　丹燚冷笑道:“哪就那么容易死了，吞了那么多人命，命硬着呢。”他走上前去踹了王胜天一脚，凉凉的说道:“醒来，再装死，我就随了你的愿，把你烧成灰。”

　　丹燚说着手里还真升起一团火，正挨着王胜天的头顶，灼热烫意吓得他立马往一旁滚了一个圈。

　　“你看，这不是活的挺好么。”丹燚踩了踩王胜天的头说道，“我话还没有问完，你怎么敢装死呢？”

　　王胜天抖如筛糠:“你还想问什么？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啊。”
　　丹燚:“我问你，这个妖尸谷你来过几次？”

　　“一次，就一次。”王胜天比着一个指头说道，“这地方哪是能来的，看一眼都能去了半条命，要不是那群鸟着了火，正好落在这个鬼地方，打死我也不来这。”

　　“所以当初也是那个人把你带出妖尸谷的？”
　　“应该是吧。”王胜天回忆道，“当时山谷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把我和那个人一起卷了出去，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淮宁城了。”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丹燚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用了，干脆杀了吧。”

　　“别别别，别杀我。我有用，我有用。”王胜天着急忙慌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丹药捧到盛景栖眼前，语无伦次的说道，“王爷，这都是我炼出来的丹药，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你把我留下，我定能做出更多的丹药，助你寿与天齐，长生不老，当个万万年皇帝！”

　　“皇帝？坟堆里的皇帝么？”盛景栖随意捏起一颗丹药又扔了回去，“何况你不是想要本王的性命吗，这会儿来投诚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权宜之计。”

　　“王爷，小人不敢了，不敢了。我当时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您和五殿下都是皇子，天潢贵胄的命，用来炼丹说不定直接能当个半仙。等出去了，您把我用镣铐锁起来，关牢里都成。求您救救我，饶我一命。”

　　王胜天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激不起盛景栖一丝可怜之心，只觉作呕，他看着一旁的丹燚洗洗眼，嘴里对着王胜天说道:“你的提议倒是不错，可惜了，本王用人向来只用容貌俊俏的，像你这样的，一概不收。”

　　“这么说，下官今日是怎么也逃不过一死了？”王胜天也不再求饶了，他费力的站起身，垂头看着手里的丹药，突然阴沉的笑起来，“简王啊简王，亏老夫之前还觉得你英明神武，原来不过是一个傻子，放着长生的机会都不要。”

　　他抬起头阴狠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不好。丹燚眼疾手快的拽过盛景栖往后退，只见王胜天话未说完，就把手里的丹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砰砰——

　　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在四周，哪怕丹燚他们封了嗅觉，那股浓厚辛辣的雾气也熏的人眼睛疼。这根本不是什么延年益寿丹，而是烟雾弹！

　　丹燚挥了挥手，妖尸谷里立即卷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将那些雾气扫荡的干干净净，而此时王胜天早就不再原地了。

　　“人呢？跑了么？”顾怀谨左右看了看，没看见王胜天的影子，倒是发现这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了数不清的符纸，符纸借着丹燚刚来召来的那阵风吹的山谷里到处都是。

　　顾怀谨捡起一张看了看，就是普通的黄表纸，除了沾染了些血迹，也没什么其他的图案花纹，但就是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人没跑，在那呢。”丹燚冲前方不远处挑了挑下巴。

　　顾怀谨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王胜天正盘坐在一只妖蛇的身上，披头散发，面容扭曲的样子比鬼还像鬼。他掀开眼皮看了底下几人一眼，桀桀怪笑了几下，用那只血淋淋的右手在左臂上画着诡异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些什么。

　　这情形傻子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他这是要故技重施，以符纸为载体，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勾出妖尸的魂魄，做出千万个听从他号令的傀儡。

　　这个蠢货！丹燚暗骂了一句，化身为朱雀，利爪一边一个勾起顾怀谨和盛景栖，往原先的小道飞去:“那家伙疯了，我先送你们出谷。”

　　然而已经迟了，当王胜天画完最后一笔符咒时，黄纸上的血迹突然活了，一颗颗血珠从纸上滚落下来，钻进妖尸的体内，又牵引着那些大妖魂魄从七窍里钻出，径直飞回了纸里。在妖魂的神力下，一张张黄纸不断的膨胀扭动最终化成了妖尸生前的模样，在山谷里仰天长啸。

　　丹燚在不断诈尸的妖怪间左闪右避，头上直冒冷汗，这些妖怪可不是蛊雕那种小货色，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当年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大妖，踩一脚，大地都得抖三抖，早知道当时真应该一脚把王胜天那个搅屎棍踩死拉倒。

　　“哈哈哈哈哈，下地狱吧，都给我下地狱吧！”王胜天在群妖环伺下疯狂的笑着，他手指指着丹燚逃窜的身影大声叫道，“所有阴兵皆听我令，杀了那几个孽畜！”

　　他话音落下，群妖躁动的更厉害了，散落在各处的妖怪都纷纷向谷中心靠拢，狼嚎似的鬼叫在山谷里荡来荡去，震的人脑瓜子嗡嗡的疼。

　　丹燚五感本就比常人敏感，这会儿被吵得头晕眼花，恶心想吐，不由得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晃，可就失神了这么一小会儿，迎面就要撞上一颗青面獠牙的大脑袋。

　　糟了，躲不过去了。

　　“你们俩把脸给捂好了！”丹燚大声叫道，正打算张嘴吐出一口离火时，那妖怪突然往旁边拐了个弯，与他擦肩而过了，就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

　　嗯？怎么回事？不是冲着我来的吗？

　　丹燚愣怔了片刻，这才发觉身边的妖怪接二连三的无视了他，直接往谷中心奔去，好像前头有更吸引他们的东西似的。

　　丹燚好奇的转身看了一眼，只见这些大妖全都蜂拥挤成一团，看样子像是在争抢什么。

　　那个位置好像是王胜天刚刚坐的地方。丹燚心想。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下一刻一只大腿在妖尸的撕扯中被抛上了天，湿乎乎的血液在半空中乱溅，血味引得更多的妖尸分食而上，眨眼间被撕扯的骨头都不剩。

　　丹燚算是明白了，这哪是大妖们看不见他，而是为了抢一口肉没功夫搭理他。

　　这机会千载难逢，丹燚不敢再耽误功夫，连忙抓着这个空隙一口气冲出了谷外，直到飞进山道里才肯停下。

　　“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命了。”丹燚没轻没重的把人丢在地上，变回了人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

　　“可不是，你再扔重一点，我和顾兄就可以直接升天了。”盛景栖揉了揉磕疼了的手肘，没好气得说道。

　　“那是你太脆了。”丹燚心不在焉的回呛着，此刻他正扒着石壁，探出半个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妖尸们饿虎扑食。

　　“啧啧啧，吃相真难看。”丹燚嫌弃的摇头感叹，他这幅神神在在的样子，就好像刚刚那个吓破胆的人不是他一样。

　　盛景栖无语的白了丹燚一眼，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幕，不觉得多少惧怕只是奇怪，他猜到王胜天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落个分而食之的地步，这些妖怪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听从王胜天的号令吗？怎么反噬其主了？

　　“因为他自不量力呗。”丹燚嗤笑了一下，冷下脸说道，“他能使唤蛊雕无非是借了我哥的余威，还真以为吃了几颗大补丹就本事通天能使唤妖怪了。”

　　“哎呀，现在好了，出口没找着，老妖怪倒是醒了一堆。不过能捡到我哥的遗骨，跑这一趟也是值了。”

　　丹燚感叹着，从怀里掏出骨戒，捧在手心，十分爱惜的摩挲着，余光瞥见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顾怀谨，有些诧异，“他怎么还趴着，是被我摔昏了头吗？”

　　“喂醒醒，顾怀谨，起床了！”丹燚用惯了顾怀谨的身体，此时毫不见外的拍了两下顾怀谨的屁股，诱骗道，“快起来，妖怪来吃人了！我们可走了啊！”

　　可不管丹燚如何叫喊，顾怀谨仍旧挺尸似的一动不动。正当丹燚打算再来一巴掌时，盛景栖突然半空劫住了他的手腕，像是忍无可忍了很久似的:“你就不能换个文雅的方式把人叫醒？”

　　这是第二次被嫌弃了，丹燚有些莫名其妙，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理直气壮的质问道:“我哪里不文雅了？盛二，你故意来找茬的是不是？”

　　盛景栖叹了口气，他虽为人有些风流，但好歹也是由皇家礼仪教养大的，一行一坐也有规矩，看着丹燚毫不避嫌的样子就眼珠子疼，偏偏这人还说不得。

　　“算了，还是我来吧，您高抬贵手，一旁歇着吧。”

　　盛景栖不愿和丹燚争辩，自己上前拍了拍顾怀谨的侧脸，想要把人给叫醒，突然觉得不对劲，这手上的触感也太凉了，就像个大冰块似的，哪是活人能有的温度。他连忙把人翻了个面，手指探了探顾怀谨的鼻息，没气了。

　　“怎么了？”丹燚见盛景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还少见的带着点茫然，奇怪的问道。
　　“他……好像凉了。”盛景栖说道。

　　“凉了？”丹燚没怎么听懂。
　　盛景栖晦暗不明的看着丹燚:“被你给摔死了。”

　　“怎么可能？！”丹燚也惊了，“他本……”
　　丹燚急急止住话头，一句“他本来就死了，怎么会是我摔的”差点脱口而出。

　　“真的假的？你没唬我吧？我扔的也不重啊。”丹燚半信半疑的把手搭在了顾怀谨的额头上，仔细用神力在顾怀谨身体里寻摸了一遍，半缕魂魄的影子都没摸着，这幅身子现在就是个空壳。

　　“不会吧？”丹燚放下了手，也纳闷了，自我怀疑起来，“真是我被摔死的？那你怎么就没事？”

　　是挺奇怪的。盛景栖心想，这鸟崽子再怎么没轻没重也不至于把人给直接摔没了。

　　“嗯？这是什么？”盛景栖眼睛无意往顾怀谨手边扫过，发现他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他用力掰开顾怀谨僵硬的手指，一张被捏的皱巴巴的纸掉了出来。

　　“这不是王胜天洒的符纸吗？”盛景栖抚平那张皱巴巴的黄纸，上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丹燚突然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吧？玩我呢？”丹燚回头看了眼下已经群魔乱舞的妖尸谷，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咙。
　　他好像高兴的有些早了。

　　“怎么了？”盛景栖见丹燚一脸难言，就跟便秘似的脸色，问道。

　　“没，没事。”丹燚敷衍的摆了摆手，他看看妖尸谷，又看看顾怀谨，几个来回后终是过不去良心这道坎，把手里的骨戒交给盛景栖，叮嘱道，“盛二，你在这里看着顾怀谨，我有点事，等会儿就回来。这个骨戒你先替我收好了，弄掉了我就把你也给丢了。”

　　说完他也没等人家答不答应，步履沉重的走回山道的尽头，再次化为鸟身，对着乌泱泱的妖尸群深吸一口气，猛的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