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16、暴怒

　　“哨子。”丹燚说道，“他不是用哨子驱使的蛊雕吗，等他醒来就不好找了。”

　　“你怎么知道是用哨子驱使的蛊雕。”盛景栖沉下声说道。

　　丹燚伸出的手顿了片刻，立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顾怀谨早跟我说了，何况我自己也听见了，他在妖尸谷上空乱飞的时候不也吹了哨子么，吵的要命。”

　　“是么。”盛景栖半信半疑的看向顾怀谨。

　　顾怀谨连忙点点头，附和着丹燚说道:“是这样没错，我想着丹燚是朱雀，应该最清楚羽禽的事，就和他说了，只不过王爷那时候还睡着不知道罢了。”

　　盛景栖没应，审视了顾怀谨一番后才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本王想多了。”

　　顾怀谨没胆子多问一句“您在想多了什么”，他被盛景栖看的浑身不自在，慢慢挪到丹燚身旁帮着找哨子。

　　丹燚仔细的在王胜天的身上搜寻着，他怎么摸的妖尸就怎么摸的王胜天，手法还是那个手法，可妖尸是死物，看着不过是恶心，现在就有些不堪入目了。

　　盛景栖心里怪不舒服的，他伸手截住了丹燚打算摸进王胜天怀里的手腕，在丹燚疑惑的眼神里，把王胜天丢给顾怀谨接着，又把丹燚拉到一边说道:“我来吧，找个东西也磨磨蹭蹭的。”

　　“我哪里磨蹭了。”莫名被嫌弃了，丹燚有些不满，不过有人代劳，他也乐的自在，干脆在一旁空等。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没一会儿，盛景栖就从王胜天的怀里拽出一根红绳，上头悬挂着一小根墨绿色的竹哨子。

　　盛景栖用力的把哨子拽了下来，拿在手里上下打量着，就是很普通的竹子，除了比平常的竹子更粗一点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根普通的竹子，会不会和哨子没什么关系？”顾怀谨也偏头看了眼说道，然而盛景栖却看见丹燚的脸色在见到哨子的那一刻变了，变得格外严肃，目光里满是迟疑和不可置信。

　　丹燚:“把，把哨子给我看看。”

　　盛景栖把哨子递了过去，他没有错过丹燚嗓音里微不可查的颤抖，不放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丹燚摇摇头，默不吭声的接过竹哨子，也没有查看，二话不说的直接掰成了两截，一枚骨戒从竹哨的裂口处骨碌碌的滚落在地上。

　　丹燚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枚细白的骨戒，戒身莹润，可以看出是被人精心养护着的，可是戒面上又布满了裂纹，裂纹间流淌着细长的火光。

　　“这是谁的戒指？”盛景栖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还是问道。

　　“我哥的。这是我哥用自己的骨头炼化的。”丹燚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骨戒拾起来，他在看到竹哨子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一股隐秘又亲切的联系，那是血脉上的密不可分。

　　丹燚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能见到兄长的遗物，但这枚戒指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属于这个人。

　　“把他弄醒，我有话问他。”丹燚压下眼中酸涩，冷冷的看向王胜天，眼中的寒冰似乎都要把人给戳穿了。

　　习惯了丹燚没正经的样子，盛景栖和顾怀谨一时都有些愣怔，他们都没见过丹燚这副面沉似水的模样，仿佛那张艳丽的皮囊之下暗藏着奔涌的岩浆，随时都会喷涌而出，将世间万物烧个干净。

　　这幅不近人情的模样倒和传说中远古的妖怪如出一辙，强大，美丽，又冷漠。

　　“哦，好。”顾怀谨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已然带着不自觉的畏惧。他把王胜天放在地上，用力的掐着他的人中，没过一会儿，王胜天就哼哼两声渐渐转醒。

　　他似乎被摔晕了头，人看着有些木讷，慢吞吞的想半撑起身子，结果被丹燚毫不客气的踩在了地上。

　　“说，你的哨子是哪来的？”丹燚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显得格外阴沉。

　　“放，放开我。”王胜天脸涨的通红，他双手死命扒拉着踩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脚，明明只是一只脚，却犹如一座山石压在胸口上，把胸腔的气息都给挤了出去，叫人喘不过气。

　　“我再问一遍，你的哨子是哪里来的？”丹燚不为所动，甚至加重了脚上的力气，隐隐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似乎只要王胜天下一句话不和他的心意，他就能毫不留情的把人踩成两截。

　　丹燚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见王胜天已经开始了翻了白眼，嘴边也呛出血，顾怀谨轻轻的劝道:“丹燚，你先把人给松开……”

　　他话还未说完，丹燚已经朝他看了过来，那双赤红的瞳孔里掩藏不住的恨意，叫人望而生畏，硬是让顾怀谨不敢把剩余的话说出口。

　　丹燚的确是恨的，他恨自己什么都没有，而兄长的遗骨却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借着兄长的余威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他恨不得把王胜天给碎尸万段。

　　忽然丹燚的眼前落下了一只手，宽阔的胸膛也贴上了他的背脊。这种陡然间的触碰让丹燚心口猛然一跳，意识到身后是谁时又慢慢回落了下去。这么一打岔，丹燚怒火散了不少，还未等怒气重新聚集，他的耳边已经响起盛景栖温柔的嗓音:“小家伙，审人可不是这么审的，直接踩死可就不好玩了，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盛景栖说出的话就和他覆在丹燚眼皮上的手一样冰冰凉凉，听得旁人不寒而栗，却奇异的安抚了丹燚躁虐的情绪，他就像一块烧红的铁，连着那些残余的怒火和烦躁都被突然扔进了冰水里，滋的一下消失不见，最后归于沉静。

　　丹燚迟疑的松开了踩在王胜天胸膛上的脚:“那你来。”

　　“乖。”盛景栖心下松了一口气，他松开捂着丹燚眼睛的手，转而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在这等我。”
　　接着他拔剑出鞘，缓步朝着好不容易脱身，正奋力往外爬行的王胜天走去。

　　“别，咳，咳，别过来……唔……”王胜天呛咳着，哆哆嗦嗦在地上膝行。然而下一刻猛然被踹的翻了个面，他满脸惊恐的看着盛景栖，犹如看着地狱里的恶鬼，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猫戏耗子似的戏弄这个自负盛名的王爷，如今却成为了他人的鱼肉，任宰任杀。

　　“别，别杀我。”王胜天费力的爬起身，跪在盛景栖跟前一个劲的用力磕头，“我说，我什么都说，王爷，求你大发慈悲，饶我一命，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本王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死了可多无趣啊。”盛景栖用剑刃挑起王胜天磕的头破血流的下巴，轻笑道，“这样，本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是答不出，我就割下你一片肉。你看如何？”

　　王胜天咽了咽唾沫，盛景栖这话说的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人胆寒，他讨好的说道:“王爷想问什么？我说，但凡我所知道，我全都告诉你。”

　　“那就好。”盛景栖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剑刃却从王胜天的下巴滑至了侧脸，似乎随时等着削下一片肉来，“我问你，淮宁城的百姓是不是你杀的？”

　　王胜天哆嗦的说道:“是。”

　　“杀了来做什么？”

　　王胜天犹豫了片刻，那剑刃立马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吓得他不敢迟疑:“炼，炼丹。”

　　盛景栖:“炼什么丹？”

　　“延年益寿的丹药。”王胜天声音小了下去，见盛景栖示意他继续说，硬着头皮说道，“两年前，下官得了重病，药石无医，便把希望寄托在奇门偏方上，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用活人的生魂制成丹药服下就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机缘巧合？”盛景栖冷笑一声，“你那些怪鸟可不像是机缘巧合下能得来的。说，是谁告诉你这个法子的？”

　　王胜天:“我，我不知道。”

　　王胜天话音刚落，盛景栖毫不犹豫的挥剑而下，削下他右臂上的一片肉来，登时疼的他抱臂哀嚎。然而下一刻，他的伤口处慢慢开始长出新的血肉来，只是血肉模糊之下，让人难以看清。

　　盛景栖对王胜天的哀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的审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个法子的？”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王胜天怕死也怕疼，他生怕盛景栖又砍下一刀，“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是他自己找上门问我想不想活命。我自然是想的，然后他就告诉我以魂续命的法子，还把我带来这个妖尸谷，教我如何驱使那些怪鸟。”

　　盛景栖:“他就没向你要什么代价？”

　　“没有。”王胜天说完又马上改口道，“不，有，有。他只要求一件事，就是我此生必须留在淮宁，杀人取魂的事也得在淮宁，否则他就会取我的命。”

　　呵。丹燚冷笑一声，这算什么代价？说了和没说一样。
　　盛景栖继续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他带着一张面具，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整个人看着鬼气森森的。”
　　“那你的哨子也是他给的？”丹燚插嘴问道。

　　“哨子？”王胜天看见地上断成两截的竹哨，心疼了半边，“是，也是那人给的，他说这哨子用来驱使怪鸟会更方便，让我小心保管。”

　　丹燚嗤笑了一声，半眯着眼问:“你当真不认识他？”

　　“我真的不认识。”王胜天百口莫辩，“这位小兄弟，我要是说半句谎话天打五雷轰。”

　　“少他娘的拿这种狗屁誓言来糊弄我。”丹燚隔空挥了一巴掌过去，“不认识，不认识他还这么关照你，如此尽心尽力都赶得上你爹了吧？”

　　丹燚这一巴掌打的太狠了，热风烫的王胜天皮开肉绽，脸上皆是血泡。王胜天大声惨叫着，用双手隔空捂在脸前，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在地上左右打滚。过了好一会儿后他脸上的痛楚才慢慢消了不少，哀嚎也渐渐停息，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