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13、捉弄

　　“哦。”丹燚懵里懵懂的应着，他虽然不知道顾怀谨为什么这么说，但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词。
　　盛景栖浑身都疼，不愿动弹，他看着顾怀谨一脸喜悦的奔向远处突然出现的红衣少年，目光也随之而去。

　　这一看就有些挪不开眼了，直至丹燚走近，更是忍不住暗暗心惊，这世间竟有这么好看的人物？

　　肤如凝脂，面若桃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然而那过于漂亮的容貌又被凤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矜傲之气压下，实在是相得益彰。而且那少年尚未长成，不知日后又该是何等风姿。

　　盛景栖蓦地想起书上曾写过的一句诗，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当时他只当这话言过其实，一笑置之，如今想来倒是自己没有见识，原来世上是真的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呦，你醒了啊。没摔残吧？”丹燚见盛景栖正望向他，开口问道。
　　“我没事。请问阁下是？”盛景栖眼含警惕的看了丹燚一眼，却望向了顾怀谨。

　　毕竟好看归好看，但在这样一个阴森森的山林间突然遇上这样一个美人，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更何况盛景栖贵为皇子，见过的美人不胜其数，早在脂粉堆里练就一身坐怀不乱的好本事，要是动不动就被迷了魂，那他也不必带兵打战了。

　　“他啊，他是……”顾怀谨说了一半卡了壳，他想不出该怎么介绍，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丹燚的名字。

　　还未等顾怀谨想出什么来，丹燚自己抢过话头，胡编乱造道:“我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和这小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可是我把你们给中途拦住的，当然这不过是小事，不足挂齿，磕头谢礼就不用了，你叫我一声爷爷就算谢过了，怎么样。”

　　顾怀谨百感交集的一旁看着，显然这小祖宗把他的劝告当了耳旁风，不知死活的还要去招惹这个简王。这般没脑子哪日要是真被吃了豆腐估计还蒙在鼓里。何况怎么又是这个套路，一个说辞连环套吗？他怎么那么喜欢当人祖宗？

　　盛景栖本来还想道谢的心在丹燚的不怀好意下烟消云散，他看着丹燚期待的目光，就差把得意忘形写在脸上了，好像他为了能戏弄自己等了很久似的。

　　盛景栖暗暗叹了口气，感慨果然美人蠢笨，这么拙劣的戏弄，还不加掩饰，谁会上钩啊。

　　更何况，这个少年的眼睛似乎过于明亮了。

　　盛景栖撑着剑慢慢站起身，走向丹燚，说道:“既然阁下都说了是小事，不足挂齿，那本王恭敬不如从命，大恩不言谢了。”
　　丹燚:“……”

　　丹燚也没想到盛景栖能这么不要脸，说不让他谢还真不谢了。
　　丹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然而更不客气的是，盛景栖突然一手将剑刃抵在丹燚的咽喉，一手把在一旁看着的顾怀谨拽过在身后，冷声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丹燚以为盛景栖是因为他之前的戏弄而恼火，生气的说道:“你有病吧？发什么疯？我不就是让你喊声爷爷至于这么生气吗？何况我又没逼你喊。”

　　盛景栖冷然的说道:“呵，就凭你这个妖邪之物居然还敢来当我祖宗，你怕是承受不起。”

　　真当他看不见那双红瞳吗？盛景栖从刚才就觉得奇怪，适才特意走近细看了看丹燚的瞳孔，发现不是自己看错眼，是真的带着些许红色。

　　这必然不是个人了。

　　丹燚和顾怀谨听盛景栖这么一说，都愣了一下，丹燚是没想到盛景栖会这么快察觉他有问题，而顾怀谨一开始以为这简王起了色心，没想到是个不要命的，知道这祖宗不是人，居然还敢拔剑。

　　顾怀谨刚想替丹燚解释几句，就见这位小祖宗不仅不生气，居然还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妖邪？没错，我的确并非凡人。你觉得我是什么？是妖啊，还是鬼啊？恩？”

　　他说着两指挑开了剑刃，丝丝缕缕的火光从身上冒出，称着周围阴沉的气氛，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妖邪，他缓缓的逼近盛景栖，阴寒的说道:“怕么，你要是跪地求饶，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盛景栖默不作声的看着丹燚，在他说完话的那刻，突然一手拽住丹燚的胳膊，向后一拧，一脚踹向丹燚的膝盖，把他压在地上，俯下身，也凑到丹燚耳边，轻轻开口：“我管你是什么东西，先捅一刀再说。”说着就把剑高高举起，随时都可以落下一刀。

　　“你找死！”丹燚没想到这人半点不服软，还这么对他，也生气了，手里冒出一团小火球，想要烫一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眼见两边真要打起来了，顾怀谨连忙在事态严重之前上去拉偏架，他扯了扯盛景栖掐着丹燚的手，又顺手把丹燚挡在身后，口中劝到：“行了，都别闹了，祖宗你把火给收起来，王爷你也放手，他是朱雀，不会害人的，你们大宣不是最信奉朱雀了吗？”

　　盛景栖看着顾怀谨笃定的眼神，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冷哼道:“他看着可不像个鸟样。”
　　丹燚揉了揉肩膀，嘴里骂着:“你看着也不像个人样。”

　　顾怀谨：“好了，你也给我消停些吧。”
　　“切。”丹燚凶神恶煞的瞪了盛景栖一眼，把地上的枯枝抱到另一边，打了个响指，弹出一个小火苗点燃了柴火，背对着二人蹲在地上，气鼓鼓的用枝条用力戳/弄着火焰，浑身上下写满了
　　“我在生气，别惹我”。

　　太孩子气了。
　　盛景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敌意也退了不少，他看着丹燚气愤的背影，问道：“真的是他救的我？”

　　现在这个情况顾怀谨也不好说不是，为了不再多生事端，他只好顺着丹燚之前的说辞点了头，“是他救的你，他还怕这个地方阴气太重，冻坏身体，特意去找了些枯枝过来给你升火取暖，刚才也不过是想开个玩笑。”

　　那我刚才好像确实有点过分。盛景栖暗想。
　　他收起了剑，慢慢走到丹燚身旁，挨着他坐下，局促的说道：“那个，对不住，我无心冒犯，以为你是什么索人命的脏东西，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丹燚看也不看他，用枝条捅着火堆，闷不做声，只把他当作一团空气。
　　盛景栖看他没应声，继续说：“对了，我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是大宣的王爷，出去后，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丹燚还是没理他，心说我看上去很穷吗，谁稀罕呢。
　　盛景栖没办法，从怀里摸出一块雕了花的白玉连环，拎到丹燚眼前晃了晃，白玉在火光下莹润剔透，一看就不是等闲之物。他温言道：“喜欢吗，这还是我封王时御赐之物，送给你好不好。”

　　润白的影子在眼前晃啊晃，两块玉环碰撞间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丹燚有点心动，暗想我好像是挺穷的。他刚伸手想接，转念一想，不行不行，不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可是那白玉还真的挺好看的。

　　丹燚不过犹豫了片刻，结果下一秒，玉连环就被收了回去。丹燚气的心口有些发堵，暗骂盛景栖小气，不给就不给吧，连看都不准看了吗。

　　盛景栖看丹燚莫名更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并不会哄人，他手握军权，一般有脑子的都不会来招惹，要么就是别人上赶着来巴结他。

　　若真有人和他置气，向来也是你要闹性子就自个儿呆着去，我不伺候。但今天这事确实也是他没理，没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反而打了对方一顿。

　　盛景栖无奈的看向顾怀瑾，结果对方只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没办法，盛景栖只好继续逗丹燚开口，没话找话道:“你真的是朱雀啊？难怪长的这么好看。”

　　“你有名字吗？”

　　“那我先说好了，我姓盛，名景栖，家中排行老二，底下还有几个弟妹。”

　　“诶，你可有兄弟姐妹？还是天上地下只有一只朱雀？”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你不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还是你没有名字？要不然我给你起一个吧。”

　　“嗯……就叫小红怎么样？”

　　啪一，树枝突然摔打了一下火堆，溅起火星四射。

　　丹燚之前还可以当自己聋了，可“小红”这个名字实在忍不了，这是哪来的村野丫头名。他盯着盛景栖，横眉怒目的说道:“滚你娘的小红，我有名字，丹燚，我叫丹燚。再胡乱起名，我烤了你。”

　　美人终于开了口，蚌壳撬开一丝缝，盛景栖心下算是松了口气，再接再厉道:“丹燚？哪个燚？”
　　“四火燚。”

　　盛景栖想了想，说道:“好名字，你自己取的？”
　　“不是。”

　　盛景栖轻叹道:“那给你取名的人一定很疼你吧。”
　　丹燚拨动火堆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看向盛景栖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个字用做人名有平安的意思。”盛景栖说道，“给你取名的人定是想你一世平安顺遂。”

　　丹燚听完默默的盯着火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盛景栖却能感觉他有点难过，心里也莫名心软了一下。两个人都没在开口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可是气氛比起之前缓和了不少。

　　“丹燚。”盛景栖忽的开口说道。
　　丹燚:“嗯？”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问一句就打你，你朱雀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个没见识的凡人计较，好不好？”盛景栖嘴上说的讨巧，可脸上是丹燚从未见过的郑重其事，看的他心里一阵的舒爽。

　　丹燚微微挑了下眉，豪气的摆了摆手，道：“哎，算了，我宽宏大量，谅你不知者无罪，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紧接着下一刻丹燚手伸到盛景栖眼前，期待的看着他，连眼睛都发着光。

　　“干嘛？”盛景栖看着眼前莹润如玉的手，一头雾水，和丹燚对视了片刻，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玉坠呢？”丹燚等了片刻也没见盛景栖有所动作，以为他是不想给了，急了，“你不把玉坠给我了？”

　　盛景栖也惊了，“……你不是不要吗？”
　　丹燚:“我现在可以要了。”

　　“怎么现在你就可以要了？”盛景栖被丹燚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因为你给我赔礼道歉了啊。”丹燚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道了歉，咱们就不在是敌人，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你送我的东西当然得收，不然你得多难过。”

　　盛景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子之前不是不想要，只是介于两人还在吵架，抹不开面子收。如今他自己把两人关系推进了一步，就有理由收下了。

　　盛景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丹燚是太客气了还是太不客气了。

　　丹燚见盛景栖依旧不为所动，脸上还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不满的说道:“怎么，你又不舍得给我了？还说我想要什么尽管提，原来都是诓我的。”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这玉连环太过粗陋，哪配的上朱雀，打算回去再换块好的给你。”盛景栖故意说道，眼底带着几分戏谑。

　　“没关系，我勉为其难的收下。”
　　“那怎么行，本王从不强人所难。”

　　“说了，我不嫌弃。”
　　“我嫌弃，本王送礼从不送粗鄙之物。”

　　“那你之前怎么好意思拿出手送给我？”丹燚危险的微微眯起凤眼，“所以你刚才是在敷衍我？盛二，你找死是不是？”
　　丹燚这一句盛二说的太顺口了，就像是说了千百次一样。

　　盛景栖之前被打断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看丹燚的眼神都带着点打探的意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美人已经炸毛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玉连环塞进丹燚手里，安抚的说道:“我哪敢敷衍你，这块玉虽然是上好的白玉，但还是比不过羊脂玉，你若是看的上眼，就拿去玩吧。”

　　盛景栖话说的好听，也给了台阶下，丹燚被哄的高兴，心满意足的把玉连环接过了手，对着火光把玩。

　　“你就非要拿他逗乐，好不容易哄回来，万一又生气了呢。”顾怀谨凑过来，见丹燚玩的兴起，轻轻问着。

　　盛景栖也纳闷自己的所作所为，嘴上却调笑：“遇见美人，不逗弄岂不是可惜。”

　　顾怀谨暗骂这个简王果然风流，看着丹燚不知所觉的模样，有点发愁。丹燚这口嫩豆腐怕是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