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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番外六 副cp ...

  •   离渊和丹煊之间简而言之就是八个字,有缘无分,求而不得。

      离渊第一次见丹煊是在一个尸骸遍野的河谷滩上,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河滩,只是一片不久前被洪流淹没的草野,鲜血和腐肉都搅混在淤泥里,暴雨一冲,那股尸腐的恶臭就从烂泥里翻涌而出。

      离渊站在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残肢间,靠着破碎的布料辨认出自己的族亲,心里无悲也无痛,因为他是被人不要的东西,三天前他被族人悄无声息的丢下,是自己靠着泥巴上的痕迹一点点摸爬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赶来时,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妖怪的腹中餐。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上古洪荒,肉弱强食,拳头高于一切,弱者只能臣服于命运,而没有爪牙和法力的人族,在巫妖眼中只是蝼蚁和果腹的食物。

      离渊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淡漠的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群闻着血味,跑来吃一口剩饭的小妖,一点也没有逃跑的念头。

      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跑,没有力气活。当那些妖怪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活的,眼冒绿光朝他扑来时,他甚至松了口气,他这条贱命终于是要回归到烂泥里了,终于不用在这个水深火热的世道里苟延残喘了。

      直到他在群妖环伺间看到一抹鲜红色的身影。

      红色,是离渊最讨厌的颜色。红色意味着炽烈的焦阳下烫红的土地,意味着利齿刺破皮肉时的血臭。

      可如今,那抹红色却是漆黑的天与昏暗的地中唯一鲜活的存在。

      离渊的眼眶像是被那抹红色给吸住了,他看见那抹红影朝他走来,看见群妖霎时如野狗般四散奔逃,看见那衣袍停在他身前,那双杀伐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悯。

      那一刻,离渊以为自己看见了神。

      他突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轻轻扯了扯神明的衣袍,说道:“救……救救我。”

      可他太饿了,那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只有两片唇瓣在无声的张阖。

      他甚至没有看到神明的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离渊松开了手,绝望的闭上了眼,暗嘲自己明知神不会渡人,居然还敢妄图神明的悲悯。

      当黑暗侵袭了他全部意志时,离渊以为他这一生也就到头了。

      很久以后,当离渊再次重温这段往事时,突然觉得如果当初他直接死在那个河滩上,或许才是他最好不过的结局。

      但很可惜,他没有死。

      离渊再次醒来是在一个豪华的宫殿里,玉石的床,丝滑的被,空气中还漂浮着浅淡的香。外面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墙壁上,金亮的有些晃眼。

      离渊愣了,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蹑手蹑脚的爬下床,用力推开那扇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大门,只见外头是伟岸的树和不知名的花,更远处是苍翠的山峦,泠泠的水声在山间回荡。

      “我……这是在哪?”离渊自言自语的问着,突然看见一只翠色的大鸟从天而降,落地时化为一个身着绿罗裙的女子婷婷袅袅的朝他走来。

      “你醒了啊。”那女子说道。

      离渊半掩在门口,一双因脱相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来人,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女子被这般质问,也没有多生气,好脾气的说道:“这里是丹穴山,我叫青蔓,是这里的侍女。”

      离渊没听过这个地方,小心翼翼的重复道:“丹穴山?我没有死吗?”

      青蔓闻言,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死?我们王为了救活你,特意在你体内打了一道灵气,哪那么容易就死了。小孩,说起来你也真是命好,我们王可不是谁都会救的。”

      离渊还小,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没有死,而救他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穿红衣的男子,这个女人口中的王。

      “我……我可以见见他吗?”离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青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谁?王吗?”

      离渊点点头。

      青蔓却为难的皱起了眉,因为自从凤王把这个小孩救活后,就没有在过问过一句,她也不确定王想不想见这个孩子,冒然带去会不会生气。

      离渊从小就练就了一番看人脸色的好本事,他见这女人久不答言,还蹙起了眉头,明显就是一副极为难的样子。

      他慢慢垂下脑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去和他道声谢,如果不行,就算了。”

      “等会儿。”青蔓看了看离渊瘦小的身子,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想着大不了就是挨顿骂,有什么的呢。

      她拉过离渊瘦骨嶙峋的小手,带着他走出了院门,口中不确定的说道:“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王要不要见你,就是不能我做主的了。”

      离渊乖顺的点着脑袋,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个名叫丹穴山的地方,这才发现这座山上处处都是羽禽,时不时还有金灿灿的大鸟从头顶上飞过,毛色漂亮的比金屋还要亮上几分。

      这座山大的吓人,在不知道穿过多少座宫殿后,离渊才踏入主殿的庭院,刚绕过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他一眼就看见他的救命恩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凉塌上,他的手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那个孩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却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离渊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楚的看见那个人正在轻柔的擦拭着那孩子的手心,淡漠的脸上出现类似埋怨的神色,最后还气不过似的轻轻掐了一下那小孩的侧脸,惹得那孩子亲昵的埋进他颈窝里撒娇。

      离渊突然就不想过去了。

      他拉住青蔓的手,垂着眼说自己不舒服,想改日再去。

      青蔓看了看离渊更加苍白的脸色,以为他是被凤王的威压给吓着了,没有多疑就带他原路返了回去。

      可只有离渊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日回去后,他蹲在溪水边很久,垂头打量着自己的倒影,又看了看自己皮包骨的小手,生平头一次出现了自惭形秽的情绪。

      他想,起码要等自己再好看一些才能去见他。

      从那以后,离渊就在丹穴山住下了,跟在青蔓身边,做些简单的打杂事物。

      那时候,离渊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山里的鸟族大多傲气,也并不在乎他叫什么,脾气好点的就和青蔓那样,叫他“小孩”,脾气不好的就直接喊他“丑猴子,那个人族的。”

      离渊也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个名字,毕竟取了也不会有人叫,他在这里和在人族一样,并没有什么人会来在意他,只是不用再担心朝不保夕的日子。

      山中无日月,时光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好多年。离渊也从一个皮包骨的小孩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可他依旧没能见到丹煊。他曾借着送东西的由头熟悉了次高峰上所有的路,可是没有一次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后来他才知道,王常年征战在外,并不怎么待在山里,也清楚了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是王的弟弟,山里的小恶霸。

      离渊突然就不怎么讨厌那个孩子了,因为不管那个孩子和那个人有多亲密,不还是和他一样,该被抛下还是被抛下,受着那些凤凰的白眼。

      于是乎,这座山里,期待神明归家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但离渊后来又意识到,他和那个孩子还是不一样的,那就是丹煊每次归来时,丹燚可以光明正大的拥上前,而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两眼。

      于是,那些妒忌和不甘又丝丝缕缕的心口溢了出来。
      离渊本以为他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命运不安寂寞的再一次在他面前岔开了道。

      那是丹煊回山的一个早上。

      离渊早早就探知了消息,打算如往常那般偷偷溜过去看两眼,可临时有事被绊住了身,等他好不容易脱身,紧赶慢赶的往主殿走时,却发现整座宫殿静悄悄的,既没有守卫,也没有看到凤王的那个弟弟。
      ”
      离渊心下莫名的不安,直觉告诉他最好现在立马打道回府,可他又实在很想很想看那个人一眼。

      最终思念压过了恐惧,他说服自己里面若是无事,他看一眼就出来,若真的有事,他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何况,下一次能这样畅通无阻的进去又不知该等到何年何月了。

      离渊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大殿里空空如也,离渊走了很多地方也没看见人,却在快要靠近寝殿时,突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味以及隐忍的闷哼声。

      这股血味让离渊心头一跳,他连隐藏都忘了,快步穿过层层纱幔走了进去,一眼看见他的神明赤着上身,斜靠在软榻上,一条血痕从他的肩膀横穿过胸口,几乎能把人劈成两半。

      那伤口是触目惊心的刺眼,离渊吓了一跳,连呼吸都忘了,他急忙的跑上前,都没来得及仔细想为什么一个羽族的王伤得这么重,周围却没有人来照料。

      “王……唔……”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刚才还在软榻上休憩的神明猛然睁开了眼,还未等离渊靠近,就一手掐住了他的咽喉,狠狠的惯倒在地上,力度大到离渊都能听见颈骨爆出的轻响。

      “你是谁?为什么能穿过我设的禁制?”丹煊冰冷的凤眸凶狠的盯着手里的少年,看着他因为喘不上气而面色涨红,却看不见这少年人眼中有一丝一毫的惧怕。

      丹煊暗道奇怪,这少年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他吗?明明只要多用一分力,他就可能身首异处。

      突然,一股轻微的灵气顺着离渊跳动的经脉钻入丹煊的手心,熟悉的感觉让他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是他自己的神力。可他却并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少年有什么交集。

      丹煊慢慢松开了手,看着离渊咳呛了好几下,缓过气来,重复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您当年救回的那个孩子。”离渊沙哑的说道,“就是那个死了很多人的河滩上。”

      丹煊去过太多死人的地方,并不记得什么河滩,但他记得自己几年前好像是一时兴起往山里捡回了一个人族的崽子,只是那个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实在和眼前的少年大相径庭。

      丹煊仔细的打量着少年人的脸庞,通过骨相依稀能找出几分这少年从前的影子。他扯过一旁的外袍,随意的披上,又靠回了软榻上,不冷不热的问道:“所以你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吗?”

      离渊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丹煊胸口处因为拉扯而重新渗血的伤口,忍不住说道:“王,您的伤又裂开了……我,我帮您上药吧。”

      丹煊微微有些意外:“我刚刚差点杀了你,你不怕我?”

      离渊不躲不闪的看了回去,认真地说道:“不怕,我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哪怕您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

      丹煊闻言,轻嗤了一声,并不怎么信,来他这里表忠心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么说的,这种话他已经听得起茧子了。

      离渊也有些落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让眼前的人相信。

      “你是什么时候筑基的?”离渊突然听见那人问道。

      离渊想了想:“嗯……大概两年前吧。”

      筑基这件事确实是在离渊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丹穴山风水养人,一啄一饮都是灵气,再加上他体内那点神力时时刻刻替他疏导着经脉,筑基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当时离渊并没有意识到,当天雷落下时,他还在闷头大睡,要不是丹穴山自带的禁制替他拦了一下,保不准得被劈个半残,后来还是青蔓告诉他,他可以修仙了。

      “会法术吗?”丹煊接着问道。

      离渊摇了摇头,他连筑基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法术,何况那日的动静虽大,但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凡人修士虽不多,但也并不稀奇。

      丹煊点了点头,突然扔给他一把钥匙。

      离渊纳闷的接过,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嘛的。

      “这是藏经阁的钥匙,里面的经书,灵石尽可拿去用。我这里不缺表忠心的,你若是真有诚意,学好本事再来找我。”

      离渊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丹煊是什么意思后,喜悦冲上了心头,他牢牢攥住手心的钥匙,磕头拜了下去:“多谢王恩典,我一定好好长本事,日后报答王的恩情。”

      丹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了去,临走前又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离渊顿住脚步,转过身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丹煊皱着眉,“万物凡有灵者,皆该有名。”

      离渊听闻默默垂下了脑袋,像犯了什么错似的,低声说道:“可是……我是被人不要的东西,没有人给我起名。”

      丹煊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吐出两个字道:“离渊。”

      “什么?”

      丹煊:“从今以后,你叫离渊。”

      从那天起,离渊不在是被呼来喝去的摆件,他是人,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他叫离渊,逃离的离,深渊的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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