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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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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全城缟素。
瑾王府朱红府门大敞,两边挂满了白色的丧幡,黄色的铜钱纸撒了满地。
两边守门的护卫穿素白的衣裳,神色哀戚。
里边院子里跪了满地的丫鬟,零时搭的灵棚里也挂满了丧幡,金色的棺木放在灵棚正中,漆黑的牌位摆在面前,上面刻着“先夫祝晏之灵”。
而整个灵堂,没有来祭拜的人。
来时热热闹闹众人期待,走时却如此清冷。
听说永安宫里的那位太后身体愈发差了,本想着来灵堂看看的,可惜现在连宫也出不了。
听说养心殿的那位陛下身体也不行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躺在床上等死。
而现在把持朝政的,是东宫太子。
东宫太子,他在这事上可算是获利颇多,他什么也没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做了。祝晏在西北遇刺身亡,北戎人俯首称臣,西北安定,现在掌管西北军的,是他的老相好牧屿。当今陛下困于养心殿,与其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如说,窗外事传不进他的耳朵。
东宫太子雷厉风行,一个月前将自己的母后以谋杀肱骨大臣为由禁足在坤宁宫,他侍疾在侧,不许后宫任何嫔妃探视陛下。
云朵跪在蒲团上,面前的火盆里火焰燃烧地很旺,她轻轻地说,“你可曾想到这样的结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那位好侄子可是把这道理学了个十成十。你看他现在监国,可是个大忙人了,也不知道来祭拜一下你这个皇叔。”
“你不杀人,可是人却杀你。”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直接绑了你,去救什么牧屿,没有我们,他们也可能会得救。我该绑了你,去江南也好,南疆也好,总归别留在这儿。”
“那样至少你还活着,还能去看看我们的儿子。”
这门外传来响动,有人进来了,云朵没理,接着碎碎念,“你知道我们的儿子吗,它还那么小,总喜欢对着人笑,牧屿说想要当孩子的干爹,也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有人跪在了云朵旁边,对着灵牌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尔后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钱放入火盆。
“你怎么来了,北大营不忙了?”
“抽空过来的。”同样一身缟素的牧屿道,“王妃节哀,等过了这段时间,您有什么打算?”
“带着小孩儿离开吧,我夫君已经没了,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想做孩子干爹这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现在是将军,掌万千兵马,我却是希望我的孩子从此远离朝堂,他不该再跟朝堂有任何关系。”
“也好。”牧屿沉默道,“若是安定下来了记得给我个地址,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
“不必了。”
“我不想同旧人有任何牵挂。”
“你知道的,我出身不像你们大家大户,在遇见祝晏之前,我差点死在我哥哥的刀下,所以我不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好。”
“此时终究是我的疏忽,你怪我,无可厚非,但是若是你当真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嗯。”云朵轻轻道,“你回去吧,北大营需要你。让我自个儿陪我夫君待会。”
“好。”
牧屿起身,拱手一拜,“王妃,今后,万望珍重。”
云朵没答。
牧屿退了出去。
牧屿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又有人进来了。
来人穿了身低调的白袍。
“真是稀客,忙的脚不沾地的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跪在蒲团上,“来送送皇叔。”
“他教导我多年,于情于理,我也该来送送他。”
“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能否,再瞧一眼皇叔?”
云朵冷漠∶“不能。”
“已经封棺了,难不成你要开棺?他已经离开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还看什么呢?”
“那孩子呢?”祝子宸问。
“孩子?孩子自然是跟着我了,怎么,堂堂东宫太子,还忌惮一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吗?”
“皇婶怨气大,侄儿明白,但是孩子还小,皇婶忙于皇叔的事情可能没有精力再照顾孩子,不如让我带回东宫,那里有足够的人手照顾他,再者他是皇叔唯一的血脉了,应该入皇室。”
“不必了。孩子太小,东宫太大,他无福消受。至于照顾不周,想来你东宫忙着继位的事宜,才会照顾不周。”云朵淡淡道,“这个孩子,我会带走,如若你要抢,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那你便看看你这个皇位还坐不坐得稳。”
“皇婶严重,孩子自然是您的。谁能抢呢?”
云朵没说话。
祝子宸自讨没趣,推脱说自己朝里还有事,走的飞快。
云朵吩咐闭门,再不接受任何来客。
她起身进了里边,脱了身上的麻衣往里边走。
而本该出门去北大营的牧屿又从里面出来了,云朵见着他也不惊讶,语气焦急,“怎么样?人醒了吗?”
牧屿摇摇头,两人一起往里边走,“你说,太子信了吗?”
牧屿说,“不信也得信。”
“毕竟咱们已经演的这么像了,简直就是真情流露。”
“我可没心思跟你说笑,要是祝晏醒不过来,我把你皮扒了!”云朵翻了个白眼,两人急急进了走廊最里间的屋。
“小朵儿。”
里边守着的玉帛站了起来,“你放心,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要他醒了便行了。”
云朵点点头,“说来这事还得感谢你们,要不是你带着神医及时赶到,祝晏怕是……”
“哎,我也是巧合。”玉帛说,“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想着带他先走,你解决完这边的事来江南与我们回合。若是让祝晏跟你一起走,怕是容易被发现,跟着我倒简单些。”
“也行,毕竟你门路多,我出城的话,怕是各方势力都盯着。”
云朵走进里屋,在祝晏床前站了会。
祝晏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面色雪白,一动不动。
但是云朵知道,他会醒过来。
因为他答应过她,会亲手把雪人给她。
“祝晏,你快醒来,我们的孩子还等着你取名字呢。”
时间过去的很快,距离玉帛带着祝晏离开,已经过了七天,祝晏的棺木已经葬在了皇陵,同时,陛下发布退位诏书,自己退位为太上皇,而太子祝子宸,德才兼备,堪登大宝。
为了不冲撞陛下登基,瑾王府外挂的丧幡已经撤去。
天启五年,陛下登基,大赦天下 。
就连刺杀了祝晏的静香,也被放出了大牢。
静香来到了瑾王府门口。
瑾王府从没那么萧条过。
外边的落叶美人扫,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小斯也没有。
静香走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个老大娘。
静香一愣,“您是?”
“奴是太后派来打理瑾王府的,姑娘是?”
“我,我是来见瑾王的。”
“那怕是见不到了,前几日瑾王的棺木已经入了皇陵。”
“什,什么?”静香退后一步,谁死了?
谁入了皇陵?
谁?瑾王?
怎,怎么可能?她,她不过是不小心刺了一剑,不是在腰间吗?怎么就……
不,不可能的。
静香一把推开老大娘往瑾王府闯 ,可是前边搭着的灵棚挂着的丧幡却差点刺瞎她的眼。
黄橙橙的铜钱纸被风吹起,打着卷儿从静香面前飘过。
静香还是不愿相信,她往里走,走的极慢,好像这样,死的就不是祝晏一般,她的两条腿都在颤抖,她踏进了灵堂。
牌位上的字要了她的命。
她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跪倒在蒲团上。
“怎,怎么可能?”
“王爷。你怎么能比静香先走呢?”
静香疑惑道,“您该是能长命百岁的。”
“怪我,都怪我。”静香哆哆嗦嗦道,“若不是我,至少,至少您还活着。”
“静香错了,静香不奢求原谅,但是王爷,黄泉路孤孤单单,没有人伺候怎么行呢?”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自静香的眼角滑落,她大喊一声,“王爷!”
“就让静香陪您走一段吧!”
紧接着,静香双手撑地,猛的朝地上磕了三个头。
起来后额间全是血迹。
她起身离开,“即便死,我也要死在王爷的陵墓前 。”
牧屿在檐后看着静香离开,转头问旁边面无表情的云朵,“要告诉她吗?”
“不必,她若想死,那便去吧。”
“毕竟,她曾多次,向我和我夫君下手。”
祝晏在时,云朵叫他都是一口一个祝晏,而今人不在,她倒是一口一个夫君叫的顺畅。
那天也是吓着了吧。
牧屿摇摇头,不说云朵,那天他也被吓着了,静香的袖剑一刺进去,鲜血就溅了出来,祝晏瞬间就站不稳了。
云朵也吓呆了,一只手抱着祝晏的脑袋一只手捂着他的伤口,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祝晏,你没事吧,祝晏你不要吓我啊!”
祝晏摸了摸云朵的头,可能自觉无生还的可能,开始交代遗言。
说叫云朵带着孩子远离朝堂,远离长安,又将徐氏金令给了云朵。
最后,他叫云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