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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围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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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汶凑金间隙,萧玉靠于椅上闭目缓神,养着养着他再度眯着。
“三王爷!”
大致凑齐三千金后,金汶返回前厅,未等进门他便高呼:“三王爷!这个钱我终于凑出来了!”
眯着的萧玉惊醒后缓缓掀开眼皮,他一眼望见金汶执灯于前,八位金府家丁则抬着四个箱子跟于他身后。
进屋后,四只木箱款款落地。
烛火下,萧玉面色发白,金汶诧异,道:“三王爷,你还好吗?”
“还活着。”萧玉随口敷衍一句,稍后吩咐:“你让人将箱子打开。”
金汶额首,命家丁将箱子齐齐打开。萧玉执烛台踱到箱边,探头望去,箱内珠光宝气,金光闪闪,但却不完全是金锭,而是掺杂了很多金器和金制饰品。
“哎!”感觉萧玉要问,立在箱侧的金汶率先开口,道:“我金家虽积累百载,富可敌国,但也熬不住年年出钱啊,三王爷,并非我金汶哭穷,而是你要知道唐灭入燕至今区区二十载,我掏出去的钱都足以养活一个小国了。”
旧唐富硕,却兵弱将少,能常年不灭,夹在燕、周二国中金氏之金功不可没,尤其旧周国灭,南地三国鼎立局面被迫,倚仗金汶年年易万金给旧唐买命,旧唐又顽强地支撑了三年。
唐灭入燕,金汶为金氏千金买命,年年出资助军北渡,至此二十载,若非祁水之南的金矿,金汶早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萧玉大致扫了眼,便已认出箱中所呈的金器绝大部分是前世他抄金家时从金府地下挖出来的那些。
如此看来,金汶的金氏早已外风光不再,与设想中虽死尤僵大相径庭。
萧玉轻叹,道:“我还以为金家之财是江中泥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大家都这样以为,但我金氏之财终有终焉。”金汶苦笑,却又道:“不过好在我搭上了三王爷您这条船,或许终焉之前,您能给我条生路。”
“金司农高看我了。”萧玉谦辞。
“高看吗?”金汶淡笑,道:“不,是世人小看您了,我金汶才智或许一般,但这眼力劲还是有些的,我觉着您能笑到最后。”
“那就借金司农吉言了。”萧玉噙笑,稍晚,他突然问:“现在离五更还有多久?”
金汶忧心忡忡:“还剩一刻钟。”
“既然就剩一刻钟了,那金司农你命人将金府大门敞开吧,我们该恭候第一波取金之人了。”萧玉胸有成竹。
金汶困惑:“三王爷,你莫忘了,我们可没有万金能予人,将大门敞开怕是不太好吧?”
萧玉轻笑,道:“金司农,在元府时,你不已经玩过了二桃杀三士的把戏吗?现在我们不过是寄希望于你那点把戏能奏效,五更之后无人取金。”
金汶淡笑,他清楚在元府加筹码和临时起意的第一人与第二人所得不同的那点小花招瞒不过萧玉眼睛。
金汶干脆承认,道:“那依三王爷所见,我这二桃杀三士有用吗?”
“有用。”萧玉肯定。
金汶忧虑:“三王爷如此确信的吗?”
“要是没用,我来时也不会遇上伏击了。”萧玉又宽慰道:“你将心放回肚中,我自有办法让今早至金氏之人空手而归。”
“但愿。”金汶叹气却也按照萧玉嘱咐下令,道:“去将府门敞开。”
五更越近,金汶越惴惴不安,萧玉望着他在地中踱来踱去,建议道:“金司农坐会吧,你再怎么踱步也于事无补。”
“我紧张。”金汶冷汗涔涔。
萧玉状似没看见,噙着笑最后嘱咐道:“金司农,告诉你府中的所有人,取金之人若只身前来,那么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见着你,是带着在府里兜圈子也罢,还是你们暗中将人宰了也罢,反正这个人不能出现在这见堂厅之内。”
金汶颇为惊讶,道:“三王爷,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你嘴里听到将人宰了这种话。”
“我说这种话很诡异吗?”萧玉不以为意。
“这是自然,几个月前上京城内还称您为慈悲皇子呢,说你悲天悯人,生性慈悲呢!”金汶眷恋道。
萧玉冷笑,“金司农不是也说了吗?那是几个月前了。”
金汶哈哈一笑,吩咐家仆道:“你们听到三王爷所言了吗?按照他所说的,传令全府,只身来取金的人先带着在府里兜圈子。”
家仆起身应是,纷纷而去。
霎时间,前厅人去楼空,就剩金汶和萧玉对坐。
对坐片刻后,金汶突又道:“三王爷,咱俩大眼瞪小眼,这样坐着也不是个事啊!”
“那依金司农之意我俩应该做点什么?”萧玉反问。
“做点什么好呢!”金汶皱眉苦思后,一拍脑门,道:“三王爷,不如我俩对弈一局。”
“倒也可行。”萧玉应允。
因为金府家仆全部调去应付取金之人,无人可唤,金汶自给自足,自行翻出一副玉棋子。
萧玉执黑先行,一子刚落盘,金府家仆行色匆匆而来,道:“老爷,我们照王爷吩咐等在门口,迎接取金之人,然而五更至此鲜少有取金之人来。”
闻言,萧玉了然,他当即推测出这取金之人应该都被江远截杀在了门外。
“这不挺好。”萧玉笑盈盈。
“好是挺好,但是府门之外的整条街道血腥之气浓郁,常有惨叫响起。”那个家仆心有余悸道。
金汶大惊,一子落错,道:“怎会这样?”
“金司农,二桃杀三士不就是如此吗?”萧玉噙笑,又落一子。
金汶已无心棋局,起身欲出,萧玉伸手拦下,道:“金司农留步。”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金汶颓废,坐会椅上,道:“今日前来取金之人背后皆有门第,他们若全死在我金家门口,不出月余,我金家必亡。”
“金司农,你怕什么。”萧玉嗤笑一声,闲敲棋子,道:“人又不是你杀的,他们胆敢来取这万金,就应该都做好了有命来没命回的心理准备。”
“难不成要让事态这样继续下去吗?”金汶忧心道。
“这样下去不太成。”萧玉沉吟片刻,讲:“现在门外伏击的人我能猜出其中一支为谁,至于除他外还有没有别的人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即便有,仅凭这几个势力如何能拦得住蜂拥而至的取金之人呢?”
“三王爷的意思是?”金汶隐隐有了猜测,面露惊惧。
“现在一时半会无人可至金府,你的家仆等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何不加入绞杀队伍呢?”萧玉笑吟吟建议。
金汶大惊变色:“你让我亲自动手处理掉所有前来取金之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萧玉肯定。
时至此时,金汶也猜出来能如此大手笔的在金府门外绞杀取金之人的非江、元二家莫属。
金汶为难,道:“现在几个江、元二家为首的世家在我府外绞杀取金之人,我就没办法解释,现在你又让我也动手,天亮之后,我如何跟那些和我要人的上京勋贵交代。”
“有谁知道人死在你手里呢?”萧玉淡笑。
金汶:“此言何解?”
“上京城内无秘闻,这会儿谁在动手围剿取金之人我想整个上京都一清二楚,金司农你参与进去又有谁知道呢?”萧玉破题。
金汶有些被说动了,踌躇道:“三王爷,你容我在思考一下。”
萧玉敲着棋子静候,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金汶闻到了这股血腥气,苦笑着道:“事已至此,看来我也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这没办法,金司农你的二桃杀三士一计过于成功了。”萧玉笑着又补充:“我刚来时还以为最起码能露两人进来,还准备了套方案帮你应付,谁承想,那两家过于狠毒,一个人没给露进来。”
“我可不信三王爷你一点也没猜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金汶不信。
“我真没猜到!”萧玉实事求是。
他的确没料到金府外会出现规模如此之大的绞杀。
萧玉最开始的预料是江远也罢,还是随后赶来的元氏也罢,顶多阻拦先至的取金之人,从而使他们自己拔得头筹,第一个到达金府,取走万金,为此萧玉让金汶准备了三千金应付江、元二家。
他甚至做出猜测以江、元二家之能,应该会同时抵达,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萧玉吩咐金汶让人阻拦只身而来的取金者,但事与愿违。
他猜错了。
明明先到已经可以进来取金,却按兵不动,留在金府之外专门绞杀取金之人,如此行径,不知金汶看没看出来,这江、元二家为得早已不是万金,而是金氏满门性命。
金汶能扛着金氏满门行至今日,就绝对不是个愚笨之人,稍一思索后,他看穿了,咒骂道:“妈的,他们该不会是故意这样做的吧!”
萧玉:“金司农,恭喜你,你也看出来了。”
“他们这样搞我图了个什么?”金汶暴跳如雷,他一脚将靠椅踢翻,踱来踱去。
“除钱之外金氏还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萧玉笑道。
金汶冷静下来,止步道:“他们准备吞了我。”
萧玉:“事已至此,这还不显而易见吗?”
“怪不得他们要血染我金氏门口,今夜金氏门外的人命债天亮后都要背在我金汶身上。”金汶恨恨道。
“既然人命债都要背到金司农你身上,金司农你又何必不自己也动手呢?”萧玉笑容越来越冷,他轻启薄唇,凌冽的语句继续吐露而出,“一如我所言,他们再厉害也会漏到一两个,这些漏网之鱼就交于金司农你的人处理了。”
此时,家仆突然插嘴,道:“可是王爷,根本不存在遗漏,到府取金之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到门口的。”
闻声,金汶陡然想起前厅尚有第三人,他猛地扭头望着插话的家仆鬼魅一笑。
萧玉前脚才看出他有杀人灭口的意图,后脚金汶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摸了过去。
毋庸置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正对着这名家仆的萧玉抬首便看见一柄短小的匕首不偏不倚从后心而入。
血珠飞溅,萧玉愕然,金汶却探出头道:“三王爷,这个漏网之鱼是江家还是元家?”
萧玉回:“元家。”
“好,我知道了。”金汶收回匕首,整理了袍子,探头于门外,高唤:“金大!”
金汶所唤的金大便是他的长子金尧。
这金尧时年三十,因是长子的缘故,金汶经年来逐渐将金氏的大小事宜开始交由他处理。
而萧玉只见过这金尧一面,那还是上世他抄灭金家之际,该说不说,这金尧与其父金汶截然不同,金汶两面三刀,最会见风使舵,而金尧却是个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
前世,金府破灭之际,金汶已经重病卧床,金尧暂时接替他执掌金氏,萧玉犹记当时,他给过金尧一个父死子留的选择,示意他只要交出金汶,那么金氏便可暂时留存,然而那金尧竟然告诉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出人意料地率领金氏全族起义。
虽说萧玉更快一步,在金尧的起义成气候前,就已经剿杀了金氏满族,但此时此刻听着金汶唤他,萧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以他对金尧性情的了解,生怕那金尧一上来说什么一诺千金的鬼话。
金尧由门而入。
金汶二话没说,直接吩咐:“金大,你找几个好手,给我出去候着,等外面绞杀停了,将绞杀之人给我处理掉。”
金尧金袍玉带,面容隽秀,不讲话站那挺赏心悦目的,直至开口,他真就如同萧玉猜测那般,一上来斥责道:“父亲,君子一诺价值千金,您既然万金买命就要遵守诺言……”
萧玉没工夫听他东拉西扯,所以没等他讲完,打断道:“金大公子,你先少说两句大道理,现在情况危机,刻不容缓,你的那些道理还是等今夜过了再说。”
近日上京城内关于萧玉的传闻与日俱增,什么攀上江远啊,杀婴取眼讨好燕武帝啊,此般愈发不堪的传言传入金尧耳中,让他未曾见过萧玉,便对萧玉自带偏见。
金尧的文人风骨开始作祟,目露鄙夷道:“父亲,我早有耳闻你自降身价和三王爷这等阴险小人为伍,今之前我都以为是以讹传讹,谁成想,您真堕落至此。”
萧玉已经习惯了金尧这套,听闻此言后倒也不生气,反是心境本来就不佳的金汶听闻此言后怒发冲冠,二话没说一个耳光挥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了金尧左脸上。
“听听你说得这都是什么混账话。”金汶气急攻心,脚步踉跄地倒退三步。
萧玉挨得近,单手撑住他,道:“金司农,此刻我们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和令郎置气。”
“妈的!”金汶骂骂咧咧,平复一口气,道:“三王爷,让你见笑了,我八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顶用,也就这个老大还稍微像个人,但也如你所见,就是稍微,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这不至于。”萧玉不甚在意,稍微他话锋一转,继而提醒:“金司农,大事当紧。”
“妈的!”金汶再爆粗口,他恨恨瞪视自己的长子金尧,下定决心道:“三王爷,让我老大先陪你坐会儿,府外之事我亲自出去料理。”
萧玉失笑,最后叮嘱:“金司农切记浑水摸鱼,最好能做到让元家以为是江家所为,他们狗咬狗,你就有一线生机。”
“我省得。”
金汶额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