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来祸祸江湖了！》宿眠

7、收获？

　　哪怕是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顺天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唯独不太对劲的，就是对面糕点铺子的李叔今天还没有回来。李嫂已经去衙门报官了，目前还音讯全无，整的李嫂完全没有认真营业的心情，打发小厮招待客人，自己坐在店门口郁郁寡欢。
　　霍子昳观察了何绛一整天，她完全没有表露出来一丝异样。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她是那么容易露出破绽的人，想必也不会这么些年一直隐瞒身边人隐瞒的那么好了。
　　至于李子甜，霍子昳看她是真的不知内情，不过对于大街小巷的传闻八卦还是挺熟悉的。
　　陈丹......霍子昳想起来她滴水不漏的恬静笑容，轻叹了口气。来丹朱阁也有几天了，对于陈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虽然何绛背后的故事她还不甚清楚，但是陈丹就像是无懈可击的壁垒，正常的不像话。丈夫去世，没有子女，娘家清贫又远在南方，婆家又将她视作降头，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净身出户，靠着以前做先生的父亲交的算术找到一份掌柜工作......她来到丹朱阁三年，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霍子昳从她身上找不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这却恰恰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霍子昳的思绪各处飘飞，可是关于事情的真相和众人的身份，她还是一无所知。
　　她现在完全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来明朝七天了，还是一头雾水，像个局外人一样格格不入。
　　虽然说，她现在确实还是个局外人。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霍子昳猜测今晚肯定会有人搞事情。
　　先不说何绛那边尚不知全貌的神秘来信，光是前天晚上那群人被抓这件事就已经是一个充足的理由了——吸引那群贼人背后的人搞事情的理由。
　　通过何绛收到的信可以得知，那群人杀了这么多小姐还掳走了一部分是有组织有谋划的，并非简简单单的寻仇，否则也不会说江湖越来越“复杂”了。
　　因此，最多不过三个晚上，肯定有人要去营救他们，退一步讲，就算考虑到西厂，也肯定有人要去打探消息。
　　而今天，已经是事情过去的第二个晚上，恰巧天色昏暗，灯光稀少，可视度低——可不就是搞事情的好时候嘛。
　　霍子昳早就换好了夜行衣在床上干躺着，等待剧情时刻。根据她追剧达人的经验，肯定就是今晚没跑了！
　　这么想着，霍子昳扫了几眼弹幕。现在镜头还是被她放在屋顶上，夜晚的顺天府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所以那一丝没藏好的踏瓦声就格外明显。
　　霍子昳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镜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和她一样一身黑衣，身高不算太高，身材也称得上是瘦小，但是从骨架上还能看得出来是男性。腰间挂着一串长长短短的皮套子，看不出来是什么兵刃，但是看着就知道这人搞刺杀是专业的。
　　就是轻功还差一点。
　　霍子昳动作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她猜测这个人，就是那日“偷窥她洗澡的采花贼”！

　　等到镜头里的“采花贼”已经远离了丹朱阁，霍子昳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一个纵身跃上房顶，带上了她重新续了费的【半遮面·玄色】，压低了身体紧随那人而去。
　　不出她的意料，那人果然是往西厂的方向去。或许是因为他的功力还不够高深，霍子昳跟了一路，躲躲藏藏，幸而没有被他发现。
　　那人在西厂的外墙上徘徊了一阵，最终居然跳了进去。霍子昳没有武功傍身，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远远地跟在那人身后，看着他消失在了西厂的屋檐之下。
　　等她再到了西厂外墙的房顶上往下看，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霍子昳看着底下一个个横眉冷目的番役，不敢贸然进入西厂，毕竟自己也没有什么潜入的经验，只好悄悄在几个院子的屋顶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只得作罢。

　　霍子昳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每每她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总是不得深入，最终只能看着一条条线索断掉，而她还是离背后的真相很远。
　　霍子昳摘掉了面纱，一边漫无目的地穿行于大街小巷中，一边漫不经心地躲避着夜巡的官兵。如今夜巡官兵对她来说已经算不上威胁了，毕竟她已经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梁上君子”了。
　　正当她今晚第三十八次躲开了夜巡的灯火时，她突然听见前面转角处的小巷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呼吸声。按理说不应该啊，就算她现在耳力再好，也是不会在这么远的距离听到人的呼吸声的。
　　除非......
　　霍子昳戴上面纱，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小巷。那呼吸声在她耳中便是越来越粗重，显得格外急促。
　　霍子昳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看来这人确实是受伤了。
　　霍子昳犹豫再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趟这趟浑水。她尚且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万一为虎作伥了怎么办......可万一他是无辜之人，又或者是身份复杂的重要人物，她路过此处，若是不帮，岂不是祸害了人家......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知道是自己什么动作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从那小巷里忽的传出来一声：“是谁？！”
　　霍子昳呼吸一滞，登时不敢动了。
　　“我听到你的呼吸声了。”那人的声音传过来。
　　不会吧，有面纱加持他都听得出来？！不过话说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还不出来！”那人低吼完这一句，呼吸更急促了一阵。
　　霍子昳没办法了。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只能破罐子破摔，赌一把了。
　　就赌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霍子昳带着面纱显出了身形，却没再往前一步。
　　“果然是个女子......”那人说，“你是谁？有何目的？”
　　那人背靠在墙上，右手捂着腹部，脸被遮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和一双凌厉的剑眉。
　　大抵是个帅哥吧。
　　霍子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个。
　　“路过。”她说。
　　那人轻哧一声：“路过？穿着夜行衣，戴着面纱？”
　　霍子昳白了一眼：“爱信不信，与你无关。”
　　“倒是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有心思在这儿查我的户口？不怕我趁机杀了你？”霍子昳上下打量着那人。头发是全束起来的。这造型好像有点熟悉？
　　那人好像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是一声轻笑：“你杀不了我。”
　　霍子昳闻言愣了一下：“你从哪来的自信？”
　　那人踉跄了一下，直起身来，“你根本就不会武功。”
　　霍子昳心里一诧，但是面上还是板着个脸，刚要反驳，那人又说：“轻功......也是徒有其表，不得精髓。”
　　霍子昳抿了抿嘴。
　　确实。虽然她从系统那里直接不费吹灰之力学来了金色轻功秘籍，但是对其的运用目前还只体现在飞檐走壁上，完全不会如何在实战中使用。
　　这人这么厉害？一下子看出来了她的底细？
　　霍子昳不吭声，只是转身就要走：“今天的事，我全当没看见。”
　　可她还没迈出一步，脖子上就悄声无息地搭上了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可是你看见了。”
　　霍子昳的呼吸颤抖了一下。
　　“如你所见，我受伤了。带我回你的住处，掩护我，给我疗伤。”那人的声音响在她耳后，低沉，有磁性，却并非格外的诱人，而是格外的致命。
　　“不过我不呢？”霍子昳最后倔强了一次。
　　“如果你不......”脖子上的手紧了紧，一阵轻微的窒息感传来，“虽然我现在受伤了，但是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最后霍子昳还是带他回到了丹朱阁。
　　什么？你问她这难道不是暴露了吗？怎么能真的就把人带到自己的住处去了呢？
　　你以为霍子昳想啊！
　　她试了好几次把那人带到别的地方去，但每次刚刚进了门，那人就会淡淡地看她一眼，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不是这儿。”
　　几次反复，眼见着夜已深，霍子昳来回奔波，已经很是疲惫了。再回头看一眼那人，虽然受了重伤，却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万般无奈之下，霍子昳只好妥协了，带着那人回到了丹朱阁。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小心思的，明明她的演技天衣无缝，在星际的时候还偶然被导演夸赞过一次呢。
　　唉，实在是惭愧呀！明明她还对那人一无所知，可是她的背景底细早就被他探光了。

　　“哝，就是这儿了，进去吧。”霍子昳不情不愿地推开房门。
　　那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说什么，抬脚迈了进去。
　　那人进了她的房间后熟门熟路地找了个椅子就坐下了，仿佛自己家一样。
　　霍子昳看了就来气：“啊喂，你倒是不客气哈？！”
　　那人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开始脱衣服：“现在你的命握在我手里。”
　　霍子昳无言以对，心里暗暗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却突然注意到那人已经脱到中衣了。
　　她一声“卧槽”差点就脱口而出，到了嘴边一转，变成了：“你你你......不守男德！”
　　那人闻言怔住了，脱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继而噗嗤一笑：“哪来的男德。”
　　霍子昳一窘，赶紧为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找场子：“男德就是......就是不能在素不相识的女子面前脱衣服，不然就是耍流氓！是要浸猪笼的！”
　　那人一边借衣服一边忍俊不禁道：“那你看我脱衣服干什么，你是在耍流氓吗？”
　　霍子昳感觉一团火焰窜上了脸颊，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那，那你怎么能在我的房间里当着我的面脱衣服！”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那人笑道，“我受伤了，脱了衣服才能上药。不是你答应我了，要帮我疗伤的吗？”
　　霍子昳再窘，心里不甘示弱地怼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明明是你逼迫我的好吗？’却不敢说出来，讷讷地开始从自己的柜子里拿药。
　　虽然她平时的身份只是丹朱阁里的帮工，但是由于她同时还具备一个主播身份的特殊性，霍子昳平日里就常常攒着各种内外用药，以备不时之需。其中有一些还是从商城里买的，因为每次商店刷新都会有不同的生活必需品打折，打折数量大概是五十件，其中药品常常占百分之二十，大多都是七折到八折。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多少是沾了点特殊性的，比如说有些丹药里就会带着含量不等的灵气，趁着打折的时候买真的是再划算不过了。
　　等她再转身时，那人已经脱得只剩下一件满是血迹的里衣了，而上衣的腰带已经解开来，露出来一片形状完美的健硕胸肌腹肌，上身皮肤上一众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疤痕，还有侧腰上那血肉模糊的擦伤，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已经翻开来了，看着格外瘆人。
　　霍子昳胆子再大，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也不是常常见到这种场面的人。幸好刚来明朝那天的凶案现场提前给她打了个疫苗，让她此刻再度忍住了胃里涌上来的一股恶心。
　　那人好像是注意到了她蹙了一下眉头，笑道：“怎么，害怕了？恶心了？还是后悔把我带回来了？”
　　“没有。”霍子昳马上正色，“你也没给我选择好吧？”
　　那人盯了她一会儿，莫名其妙地别过头去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什么。
　　反正不是在嘲讽自己。
　　霍子昳想。
　　她刚刚说了什么值得嘲讽的话吗？
　　霍子昳在一桌子伤药中挑挑拣拣，最终还是选了一瓶在商城中买的【金疮药（炼气）】，物品描述是【修真界练气期修士必备伤药】，物品效果是【快速止血，加速伤口愈合】。
　　虽说在商城买的东西她还是有点舍不得，不过她怕这人伤不好就一直赖在她这里不走，于是选了一个系统出品中还算中规中矩的。
　　也是她之前在商城中第一次买了带灵气的药品她才发现的，这些东西相比较没有灵气的药品其实也没有贵很多，按照比例来算价格还算合理，反观带有现代科技的发炎药什么的就算打了折也是古代药品价格的两三倍不止。
　　结合何绛前两天早上指尖燃起的火苗，和系统当时模棱两可的回答......这个世界，不会是有灵气的吧？
　　霍子昳不知如何证实这个想法，只好一直搁置了下来。

　　“你好了没有？”那人的声音一下子把她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霍子昳条件反射地抬了一下头，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让他等了许久，不禁有些愧疚。
　　不对，她为什么要愧疚？
　　霍子昳精神一振，刚刚信心满满地转过头来，就又被那模样可怖的伤口迎面冲击了一次。
　　她眨了眨眼，赶紧调整好状态。又将一旁的崭新毛巾放在冷水里浸泡清洗了一番，拧干拿出来，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嘶，你轻点！”那人骂道，语气里却是透出来一丝笑意。
　　她这么小心翼翼的，可是哪儿都没碰到！他还在这儿喊疼？真的是蹬鼻子上脸！
　　霍子昳想着，故意使了点劲，擦拭的动作大了些，还碰到了伤口。
　　那人又是连着抽了几口气，这次倒不是故意调笑了：“你在找死？！”
　　霍子昳抬眼蹬了他一眼，见他疼得眉头紧锁，这才放松了力气，嘴上还是不饶人：“我要是现在补一刀，你马上就能死。”
　　那人嗤笑一声：“躲我肯定是能躲开，我还能现在杀了你。不过说起来，你才不会现在杀了我呢。”
　　霍子昳抬了抬眉：“你这又是哪儿来的自信？”
　　那人微微弯下脊背，呼吸打在她颈后，明明是暧昧的动作，却显得格外危险，“你还在好奇我的身份，不是吗？”
　　“我是好奇，”霍子昳微微抬起头，斜着迎上他的视线，“不过我好奇，你就会告诉我吗？”
　　那人毫不退却地和她的视线对上：“会呀。”
　　还没等霍子昳惊讶，那人已经微微后仰，上下唇一碰，吐出来一句让霍子昳眼睛都瞪大了的话：“我叫席靖，字早。”
　　“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小江湖人。”

　　哪怕是交代了姓名，席靖还是没有把他脸上的面罩摘下来。
　　霍子昳问起来，他却说：“我怕我摘下来吓到你。”
　　“啊？”霍子昳一边撒着金疮药，一边说，“我见过的脸很多，倒还是没有把我吓到的。”
　　“说明你见过的脸还不够多。”他说。

　　霍子昳在去拿绷带的时候才注意到，在椅子后面的墙上靠着一把细长的武器，外形格外眼熟。
　　余光扫到弹幕里的提醒，她才想起来，这柄兵刃，就是当时那个使她热衷于轻功的轻功高手背上所背负的。
　　原来席靖就是那晚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霍子昳并没有觉得非常意外，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曾经出现过的人反复出现在她身边，行踪又如此诡秘，遮遮掩掩，就像何绛，慕儒，和“采花贼”一样。
　　这是什么？是这个世界在催她入局吗？还是系统做了什么手脚？
　　霍子昳不知道。不过暂且将它归结于命运和巧合吧。
　　不过说实话奥，她是真的没料到背影那么帅的一个人说话竟然这么欠揍。

　　“哝，包扎好了。”霍子昳把绷带穿进之前缠绕的圈里，仔仔细细地紧了紧。
　　“手法倒是挺专业。”席靖评价道。
　　霍子昳没回话，白了他一眼，收拾好了桌上杂乱的东西，看向席靖。
　　“你能转过去吗？”霍子昳说，“我要换衣服。”
　　席靖挑了挑眉，带着椅子一起转了过去。
　　霍子昳把镜头转到后面去盯着他，然后手脚利落地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襦裙，手指在面纱上停留了片刻，还是没有把它摘下来。
　　完了，不会她要一直带着面纱吧？三小时的使用时限很快就会过去的......
　　霍子昳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还是把它留在了脸上，转身往床上一躺。
　　席靖把视线投过来，笑道：“我在这儿坐着，你还有心情睡觉？也不怕我杀了你。”
　　说的有道理。
　　霍子昳一个激灵又坐起来，顷刻后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无论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你不都能杀了我吗？屋子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你要走的话就走了得了。”说完又倒在床上，把被子一盖。
　　席靖不置可否，也没要求霍子昳也给他找个地方睡觉，而是一直看着窗外。
　　霍子昳嘴上是说了不在意，可是心里还是提防着，一直开着直播间，也没有真正要睡觉的意思。
　　看上去他也不是卸磨杀驴的那种人，要不然包扎的时候就会杀死她了，毕竟包扎这种事一个人也能做到的。
　　他倒是不怀疑自己给他上的药。霍子昳想。
　　不过也说不定人家有的是经验呢，光凭肉眼和味道就能分辨出来药物是毒药还是良药。
　　“顾清朝。”那人冷不丁地开口说。
　　霍子昳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赶紧坐起来，如临大敌地盯着神态自若的席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席靖淡淡地瞟她一眼：“手帕上都绣着了。”
　　霍子昳这才想起来她刚刚用来擦手的手帕是李子甜绣给她的，上面绣了一丛水仙和她的名字。李子甜本来说只绣一个“顾”或者“朝”的，可是又怕这两个字不够独特，要是在大街上丢了不见得找的回来，于是才改成了她的全名。
　　行吧，知道了就知道了，她又不能把他什么样。
　　不过既然他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何当时不说，非要在她上床的时候说，这不就是搞她心态吗？！故意不想让她放松下来！
　　真的欠揍！
　　霍子昳气呼呼地重新把被子一盖，结果气着气着就不知怎的睡着了。
　　而席靖，还依然靠在那把椅子上，穿着满是血迹的里衣，肩上披着一片黑色的外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明天，又会有怎样有趣的事发生呢。

作者有话说

　　早，男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