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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章:美人 ...

  •   03章:美人
      大概是满城搜捕也没逮到那晚行刺之人,倒是抓捕一堆犯案在逃的小偷小贼之流。一时间洛阳城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老百姓虽生受其苦,但较之达官贵人如今水深火热般的日子,那简直算得上是安逸了。
      元徵趁势杀了几只叫嚣声最大的鸡而儆了一群猴。等到十来日过去,这场风波才慢慢止住。
      朝中的新制推行得顺利,河间王受伤罢朝在府休养,左右无他什么事,自然耽于享乐。
      这日河间王府开了小门,命等候在王府门前献技的乐伎琴师们为河间王献琴。
      穆菩提一袭青衣,身负桐木琴,随那献技的乐伎琴师之流进入富丽堂皇的河间王府。
      此行大约七八人,有男有女,其中半数皆是从南朝过来的乐伎,大约皆存着以一技之长而获宠的心思。众人被管事的带进一间小偏厦,之后被搜身,再盘问询查,直到天色过午,府中侍婢端来饭食用过后,这才由另一管事将人带至醺风殿去。
      这间宽敞的醺风殿大约是府中的宴乐之所,几椅摆设、屏风帷幔无一不华美精致。上首坐榻上斜斜倚了个身着鲜衣头戴青玉冠的公子,二十八九的年纪,面容犹其俊朗,浓眉悬鼻,肤色极白,一双星目虽未带笑意,却也自有两三分风流泻出。
      穆菩提只略微扫了一眼便低头行礼,“鄙人姓穆,名菩提,南朝琴师,听闻河间王爱琴,鄙人不才,愿献这一技之长,博王爷一笑。”
      声音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可这依然不足以让高座之上的河间王投以关注。他似乎懒得抬头,手中把玩着案上的一枚纸镇,问得漫不经心:“你名菩提,可是有何典故?”
      穆菩提缓缓答来:“娑婆世界,一叶一菩提,在佛家的意思里,菩提代表着大彻大悟,明心见性!可惜我却愚钝,倒辜负了家父母的一片心意。”
      穆菩提虽是个杀手,却也是杀手中甚为特别的一个。他习君子六艺,善操琴,只要不外出执行任务,寻常也是书卷不离手。这般姿容绝艳的人物,扮起雅士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噢!”河间王似乎对他的话勾起几分兴致。
      众所周知,北朝信佛,犹其是皇室,更是尊佛崇道。
      元徵缓缓抬起眼,这时日光从殿门射入,连一丝尘埃都无法遁形,五彩斑斓的光晕中,穆菩提的脸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眸中。
      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元徵倒抽了口气,忽然发现文采斐然的自己竟然没有一个适宜的辞藻能拿来形容此人的气度和美貌。
      他搜肠刮肚,脑海中竟只出现这么一句:“出污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此人仿佛只是随意地立在那里,便自成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
      殿中一时安静得只有风声,一缕发丝轻轻撩过他的唇边,这才将人从美色中拉回几分神志。
      穆菩提不敢露出丝毫情绪,顶受着高坐上河间王放肆打量的目光,他身姿如松似竹,大大方方地,尽显磊落!大有一种任他眼神如刀我自巍然的气度。
      要是比耐心,谁能比一个杀手更有耐心呢!穆菩提丝毫不着急。
      “你是南人?”元徵端正身姿缓缓开口。
      穆菩提启唇答道:“是”
      “为何来我北朝?”元徵再问。
      穆菩提再答:“无根之人,何处不是家?”
      “你……可曾婚配娶亲?”
      殿中低低地响了几起不知是谁的抽气声,堂堂河间王为何这般提问?
      穆菩提亦哑然,这……
      一瞬间他便抹去心中那份怪异的念头,答道:“至今独身一人。”
      “如此甚好!”
      众人一阵抽气。元徵仿若未闻,随即切入正题。
      “你想献给本王什么曲子?”
      “曾在北地乡间听过一首俚歌,里头有两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当时有感而发,曾谱了一支曲,今日便将此调献给王爷罢!”
      穆菩提将桐木琴搁到案上,手指拂过琴弦,轻拨慢捻,安静的醺风殿中,一曲未曾听过的小调如扬花一般轻触人心底,随着曲调的铺开,竟不知不觉中开始撩拨人想要沉醉在琴声编织的欢梦中。
      几名舞伎本能地随着琴音扭动腰肢,跟着曲调开始回旋起舞。
      元徵缓步走到琴案边,耳中哪里还有什么琴声,在这一刻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自信,目不转晴地盯着穆菩提打量,他的眼神放肆而热烈,就连对方的头发丝都不曾放过。
      他不由叹息,这双眼晴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呢?既能容纳那般的杀气,也能疏如朗月,清似琉璃,这是怎样一种矛盾的相融?
      穆菩提仿佛对此毫无知觉,手下铮铮琴音如玉珠飞溅而下三千尺,仿佛要将人的神魂也要勾缠进去。
      殿中日影斑驳,元徵越看越是满意,第一次生起感谢菩萨之意,大概是那晚临死之际满天神佛听到他的心声,不过数日,竟叫他得偿所愿!
      这般想来心境又发生变化,再看穆菩提素手抚琴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起一丝庄严之感,犹如看庙里的菩萨。
      曲终人定,穆菩提做了个收势,余音袅袅下,他坦荡地起身朝元徵揖一礼:“乡间小调,献丑了。”
      怎么就连声音也这般清冷撩人呢!
      元徵稳了稳心神,连忙伸手虚扶一把以示礼遇。可鬼使神差地竟就势将手往穆菩提肩上拍了拍,感概万千的叹道:“古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今日我方知,原来菩提竟是本王寻寻觅觅的子期!”
      初次相见堂堂河间王不仅亲昵地称呼他的名,还将人引为知音,殿中之人无不心神震憾,剩下还未献技的琴师无不垂头丧气,这叫人还有活路吗?
      这番变故是穆菩提始料未及的。若论琴技,穆菩提不认为自己刚才所弹之曲能获得这般殊荣。
      莫非他竟是认出自己来?
      但杀手的五感最是敏锐,穆菩提久经江湖,并未感知到对方情绪上极大的波动。
      穆菩提一时半会实在摸不透此人的深意,只得敛下纷乱思绪,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口中谦虚道:“得王爷看重,是我的荣幸!”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偏就只是一退,就轻易地摆脱了肩上搁着的那只手。
      可穆菩提终究失算了!
      堂堂河间王的风流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一声“是吗”他趁势执起穆菩提的手,面上洽到好处地做了几分倾慕之色,“今日本王幸得遇知音,菩提应与我当浮三大白才是!”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人携出殿,也不管身后之人同意或是不同意。
      穆菩提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想挣脱却又不敢妄动,只这一思量间,竟被元徵拉了个踉跄,险些撞在他怀中。
      “你这是打算投怀送抱吗?”二人之间仅隔手掌宽的距离,元徵暧昧的笑了笑,用那双惹人的桃花眼将穆菩提从上到下巡视一遍,继而皱眉道:“南人就是身子娇弱,不过本王府里什么补身子的山珍海味没有?往后在王府住下来,保准能把你这纤弱的病美人身子骨给调养好。”
      “身子娇弱?病美人?”穆菩提内心几近发狂,“老子堂堂东皇殿的头号杀手,这是被人……调戏了?”
      简直一股恶气从脚底心串到头顶,他稍稍动了动,那被元徵执着的手便轻巧地挣脱开去,面色也明显地冷下来,“鄙人身子骨好得很,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即便只是一名低贱的琴师,也是有自尊的。穆菩提把自己代入到琴师的身份中,他甚至想,若元徵再有冒犯的举动,是不是要暗中发力叫他吃些苦头才行。
      只是他失算了,许是刚才一番动气继而牵动肺叶,无法抑制的咳嗽声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起,明显有拖主人后腿的嫌疑,叫穆菩提郁卒不已。
      “哈哈哈……”元徵的笑声极不厚道地响起,“还说不是身娇体弱?”他凑过去轻轻地在他耳边揶挪:“都是男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话中无论如何也掩不去的调戏之意,几乎要勾起穆菩提的杀意。他忍了又忍,只得忍了!
      许是见穆菩提变了脸色,元徵的玩笑也适可而止,“不过开个小小玩笑罢,你我一见如故,菩提心胸宽广,不会真的生气了罢!”
      “王爷自重!”穆菩提深深吐了口气,简直佩服自己的养气功夫真是修到家了。
      只是这顿酒宴终究未成,元徵被人以紧急军务寻去,穆菩提顿时松了口气。
      他被元徵特地安排在靠近湖边的一座幽静小院中,侍从仆婢口中皆唤他“穆大师”!
      “穆大师”三个字出自河间王之口,下人自是不敢怠慢,所送酒食衣物无一不可口精致。
      穆菩提坦然受之,外物于他从来不是重点,他眼下要思量的是如何报元徵那“一饭之恩”。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意恩仇才是江湖本色。先把恩情报了,再来将刺杀任务完成,这便是穆菩提这些时日苦苦思索下得出的结论。而一旦做出决断,他就不再纠结于此,大有豁然开朗的轻松。
      怨不得他这般思量,杀手的剑是直来直往的,有勇往直前的锋利,没有迂回的犹疑!以至于他的思维也是宁直勿弯,没有地么多的弯弯绕绕。
      可人生总会意外频出,说一句天意弄人也不为过。
      元徵自这日开始便十分忙碌,河间王府彻夜灯火通明,到得第三日,穆菩提寻了个机会外出,方才打听到原来南朝和北境两国边境再次起了冲突,两国之间一下子陷入剑拔弩张中。国境不稳,洛阳城开始宵禁,并对南人发起严厉管制,限制他们在居所不准随意出城。
      穆菩提摇了摇头,如此紧张时局下,想必东皇殿那边行事也会受阻。他回了一趟之前所赁的居所,也无什么紧要物件要收拾,只在屋中留下暗记,便回到河间王府。
      堪堪掌灯时分,他推开院门,桃花树下那人广袖宽袍立在晚风中,遗世而独立,仿佛带着无边的孤独感,就连温柔的春风也吹不散。
      不知为何,穆菩提忽然停下脚步,他怔怔地望着那道欣身背影,也许是晚风惹了几怀愁绪,他想,人类的孤独感莫非是相通的?这种孤独他并不陌生。
      许是听到动静,元徵转身看过来,眼神落在他身上时,仿佛又是尘世间的佳公子。他定定地望着穆菩提,“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凉凉夜色下,看不清元徵的面色如何,可穆菩提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情绪上的一星点波动,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穆菩提提脚进门,那双清冷无欲的眸中终于氤出几分暖色,“劳王爷久候,我……实在不知王爷来寻,是我的不是。”
      元徵看向他,启唇笑了笑,“的确是你的不是,还从没有人叫本王这般耐心地等过,菩提你是第一个。”话里含了连他自己都莫名的委屈。
      河间王这话叫人不好往下接,穆菩提本就不善言辞,何况说多错多,也怕露出形迹,他闷闷点头道:“下次不会了”。
      元徵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心道这么个冷淡人,偏生了副软心肠,叫人太稀罕了。他心中暗暗欢喜,软心肠好哇!便想逗逗人,“都说南人善辞令,怎地到你这里,倒是每每被我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呢!”
      穆菩提“……”
      “好了好了,逗你乐呢!”
      元徵背着手走向他,眼中的笑意份外浓,“眼下这里只有我们俩在,若能听你唤我一声阿徵,那我就不再追问你去了哪里,可好?”
      灯火阑珊中,那双风流多情的眼晴,仿佛比头上的星星还要闪亮。遥远的记忆一下子扑面而来,在时光的那头,也曾让他唤“阿徵”,明明不会服侍人,偏要亲手将那碗热粥吹凉再喂到自己口中。
      穆菩提隔着光阴的长河看向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他耳垂下的那粒朱砂痣鲜活得如同菩萨面前的燃香,想到自己来洛阳的目的,他的胸口猛地酸涩又疼痛。
      这是一种糟糕的感觉!他再不敢和元徵对视,怕自己的眼中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出来。
      他垂头闷声道:“不知王爷寻我何事?”
      “本来想让你陪我一起去馔异阁用饭的,哪知仆婢寻遍王府也未找到你的人,那我只好在这里等你回来。”顿了顿,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穆菩提不知如何做答,只胡乱点了下头。
      元徵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有些委屈地说道:“你这人,怎地这般冷情冷心,我在这里可足足候了你一个多时辰!到这会肚中空空如也,晚饭也未用,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哄哄。”
      穆菩提敛下情绪,想到他一介位高权重的河间王,大概从没有这般低身委屈过吧,只好放柔了声调,道:“诺大一个河间王府,总不至于没个能陪王爷吃饭的人罢?下回王爷不必如此,我若要离开,自会和王爷辞行的。”
      元徵面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并打蛇随棍上,“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不许偷偷离开,你可知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了,是走是留都得我说了算!”
      穆菩提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是他听错了?愣神之际堂堂河间王又再出贱招,勾肩搭背上前拐人,“一看你就是空着肚子回来的,走走走,咱们先去用饭,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找乐子去。”
      不知为何,穆菩提听到“找乐子”三个字的感觉便有些不好,这是一种出于男人的直觉,以致于忽略了肩上的那只手。
      这只作乱的手倒也没敢太过放肆,当他揽在穆菩提的肩上时,掌下传来属于那人的体温,莫名令他觉得烫手;手掌下的骨骼犹为纤纤,一度令元徵产生错觉,那天夜里自湖里逼来的灼烈杀气,仿佛有灭世之能,果真是这副纤弱身体所发出来的吗?
      这个像迷一样的杀手,真正让他产生了抓心挠肝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撩一个躲,哈哈,故事就这样开始啦!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的同时,留个评再点个收藏,让作者君知道有默默关注我的小可爱唷!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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