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boss是我男友[无限]》星云寄存柜

48、病院413（9）

　　杰安走了过来。
　　杰安拖着的尸体很沉，连带着他自己的动作也有些滑稽，绷带一层层往下掉，黏在尸体快要腐烂的皮肤上。

　　“你看，是这个吗？”他扒拉开糊在尸体脸上的衣料和头发，露出一张国字脸来，“不是找到欧阳医生，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杰安捧着脑袋，另一只手捋着尸体的脖子，像从花丛中拔下一朵花来，他使劲把头颅展现给楚长璀看。

　　尸体的毁坏程度不轻，被杰安一扯，连皮都变了形，再加上只见过证件上的正脸，楚长璀也难以断定这到底是不是属于欧阳仁的尸体。而且杰安给人的感觉又变了，刚才他阴沉地像饱受牢狱之灾的杀人狂，现在又变成了轻浮而无所顾忌的年轻人。

　　他倚着墙，让自己不至于脱力摔倒。阳台的栅栏门除了本身的铜锁，还绕了好几圈大铁链子，严防死守不让人通过，又是一条死路。

　　“你怎么知道……要找欧阳仁？”

　　杰安眨了眨眼睛：“诶，不是你问的？”

　　“……我没有。”

　　楚长璀确实说过，那是上一次死亡之前的事情了，如果空间重制，杰安不应该记得……他又是个例外？但杰安不记得检验室的事情了。

　　杰安努力回忆着：“没有吗……？哇……那有可能是我脑袋里的声音说的？”

　　“脑袋里的声音？”

　　“你没有脑袋里的声音吗？”杰安凑近了一些，用打量外星人的眼神打量楚长璀，“就是那种有时候会和你商量事情，给你提建议那种？”

　　他的话终于有信息量了一点。楚长璀抓住这个机会，详细问他。

　　杰安把脑袋在手里抛来抛去，苦恼地像是在给盲人描述空气一样：“就比如说，半夜脑袋里的声音会把我叫醒下楼，然后我就正好能抓到小狗在厨房偷吃糕点，然后叫保姆阿姨来收拾。”

　　“又好比看书的时候，它让我看窗外，就会发现有小鸟撞上了玻璃，我就可以把它放飞出去，而不是任由它在阳台上腐烂。”

　　“本来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脑袋里的声音，因为爸爸没有，他只会觉得我没好好吃晚饭，才饿到半夜进了厨房，是我学习不认真，才到花园里玩得脏兮兮的，但是我到了这里之后，欧阳医生告诉我，每个人都会有这个声音，他把它叫做……‘思考’。”

　　楚长璀还未接话，杰安就兴致勃勃地讲了下去。他还是个年轻人，很少有机会向别人传授新鲜事物，他享受这个临时的教师职责。

　　“欧阳医生说，‘思考’帮助他，也帮助大人们解决很多问题，小孩的思考能力会差一点，不过我已经很厉害了，他还让我试图与它对话，如果很多事情先和自己商量商量，那么很多不必要的争端能够被避免。”

　　“我问他，思考会让我听见声音吗。欧阳医生说，甚至可以在脑袋里放乐曲听呢。”

　　“所以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想学习欧阳医生说的，和‘思考’聊聊天。似乎是到了医院，它变得有些暴躁，就像小狗刚来我家那天一样，它总是捣鼓出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我不喜欢噪音，医生说要和别人好好沟通，我也想和思考好好沟通。”

　　“不过那时候我还小，所以比较困难。思考之前只是偶尔出现，一旦我想找它，它就跑得比小狗还要快，一下就没了，根本没有对话的时间，也没办法用链子把它栓起来。它很不礼貌，但我很有耐心。”

　　“时间久了，我长大了，或许它也长大了，就像学说话的过程一样，它不再用敲门声或者其他奇怪的声音来提示我，它就能够和我对话啦，对吧？”

　　杰安转了转眼珠，等待一个无声的回答，几秒过后，他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楚长璀：“所以，你真的没有脑袋里的声音吗？”

　　楚长璀缓慢地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成年人对未成年人，作为一个医生对患者，欧阳仁说的话确实在情理之中，但他说话的对象错了。他面对的是一个极度缺乏与正常同龄人交流的孩子，一个被困于病院的方寸之地的、富有想象力的孩子。

　　杰安在百无聊赖的病床上给自己塑造出了一个人格，又或者，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格，还有其他的，待在413里的东西。

　　“我以为你住得离我这么近，会和我是一样的呢……”杰安沉思了一会儿，“啊，对不起，思考刚才跟我说，你没有脑袋里的声音，所以你和爸爸是同一种人。”

　　“这样的话，你就是坏人了。你是坏人吗？”

　　他的阴沉如蛆附骨。

　　“可是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要不我把我的‘思考’分给你一点？”

　　杰安扯开脸上的绷带，他的脸上是一块块的痂，是规整的圆形，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皮肉上又不断地钻出新鲜的孔洞，仿佛有针从他的骨头往外刺穿了皮肉。

　　“我试过很多方法……‘思考’最喜欢这种，我说过的吧，它和小狗一样，不能一直把小狗锁在家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会憋坏的，然后偷吃厨房的巧克力，所以‘思考’有时候要出来玩。”

　　“……啊，思考同意了，它也不想看你变成坏人……我的铅笔呢？”

　　楚长璀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上的碎玻璃。他知道怎么让人死得最快。

　　*
　　楚长璀又一次在病床上醒来。

　　他想错了，这个世界，或者说幻境，或许并不是欧阳仁创造的，而是杨杰安构建出来的。

　　他在病房里住了很久，所以清楚四楼的结构，因此这是最清晰，最稳定的，三楼有欧阳仁的办公室，杰安去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但二楼他应该很少涉足，因为他不需要看门诊，也并非有疾在身，所以杰安只是在凭印象塑造出一个模糊的二楼。

　　而一楼的结构更加简单，大厅和值班室……因为晏不溯是值班医生，所以杰安无法干涉，所以短信上写着要去值班室。

　　然后就是那两条意味不明的短信，数字对应的是九宫格上的按键，在手机上对应打出来的首选词是药片、失忆和……照片？现杀？最后一个词好像不对，如果是紧急情况也有可能是按错了。

　　楚长璀看了看手机，又看看推车上的三枚药片。

　　吃药后会失忆，反推回去，哪怕失忆也要吃药的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吃了药才有可能通关。

　　毕竟楚长璀的身份还是一个病人，也算是合情合理。但问题是，吃药后需要在床上躺一小时，房门外站着查房的护士，更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杰安，一小时之后是死是活还说不定呢。

　　吃药之前，必须要先解决掉杰安这个隐患。楚长璀打开了门。

　　护士被放倒在地上，杰安站在门口，看着楚长璀。

　　他身上的绷带被撕了一半，露出点阵般排列的伤口，杰安没有说话，只是露出笑容，举起的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铅笔。

　　楚长璀犹豫了半秒钟是关上门还是冲出去，但是杰安没有动，他只是站在那里，举着铅笔。

　　楚长璀随即试图将杰安关到房间里去，但伸手的瞬间，杰安就这么消失在楚长璀面前。

　　……管不了这么多。楚长璀听到了胸卡落在护士站桌子上的声音，他几乎已经背下了流程，过去抓起胸卡，前往楼梯间。

　　余光里，他看到杰安在走廊里站着，一模一样的姿势，连笑容的角度都没有变化，定定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审视着着楚长璀的所作所为。

　　这让楚长璀更加无从下手。

　　到三楼、二楼。杰安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楚长璀，没有实际的攻击意图，只是每次在余光中，都能看到他举着他的铅笔，近乎要将人逼疯。

　　楚长璀一边留意着他，一边观察着整个二楼。第一间科室又变成了妇科，楚长璀没有选择再靠近玻璃围栏，而是在过道的中央慢慢走着。

　　座位底下那个吸引过他注意力的圆盒子还在，在滚动中被碰开了盖子，咕噜噜滚出好几样东西来。

　　首先是眼珠，圆球上遍布着小小的、圆形的孔，里面的液体流干了。然后是鼻子，嘴，和一对耳朵，都被如法炮制，孔打得很有技巧，这些皮肉还连带在一起，就像是邮票之间的打孔，或许轻轻一撕就能应声而碎。

　　左耳上缺了一小块，打孔人很小心地避开了跟着缺口的一长道疤痕。

　　楚长璀见过这个耳朵，是清洁工最小的那个儿子的。

　　圆盒子也在滚动中途散开，卷得紧紧的皮肤一层一层地向前铺开。考虑到这皮肤原来是附着在凹凸起伏的身体上的，其上的孔能打得如此均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本事。

　　最后一卷带着毛囊的皮肤停在了科室面前，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消化内科。

　　但里面没有任何医疗设施，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个人。

　　“欧阳医生。”楚长璀叫他。

　　对方抬起呆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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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