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你》长是年年

14、你家真好

　　这一顿吃得鸡飞狗跳。

　　4,569吃完饭，赵海来接凌疏，怕乔叶待在家里无聊，于是把乔叶也带上了。

　　凌疏家的食品工厂坐落在郊区，是个仅有两个车间的小作坊，车需要从泥土路上行驶好一会儿，最后拐上水泥路，就到了。

　　一路上，乔叶好奇的看着窗外，周围的景物是很普通的农田，乔叶很熟悉，但若坐在车上，看着农田飞速驶过，这种视角对她来说的很新鲜的体验，等看到水泥路时，她就盯着水泥路面看，到达加工厂，看到门口的【凌光食品】四个大字，更是瞪大了眼睛。

　　乔叶手里翻着赵海给她带过来的，凌光这一个月的走账，心思分了一大半在乔叶身上，注意到乔叶盯着几个字猛瞧，不由实效。

　　“认识吗？”她合上账本，歪头去看乔叶。

　　乔叶被告诫过不要把手伸出车窗，就只好手指搭在车窗上，三个手指攥着车窗框，食指指着那几个字，一字一顿，口齿清晰的念：“凌，光，食，品。”

　　表情认真，煞有介事。

　　凌疏脑海里复现的，确实长大后的乔叶，在电视机里，聚光灯下，面对媒体的询问，声音洪亮，落落大方地说：“我们凌光集团......”表情也是一样认真。

　　可是她那时候不喜欢乔叶，看见她就烦，不等乔叶说完就换了台。

　　她手指蜷缩了一下，痒痒的。

　　随即又想到，现在的乔叶可不是将来的乔叶，于是她恶向胆边生，上手掐住了乔叶的脸。

　　——乔叶毕竟年纪小，再怎么瘦，脸上还是带了点婴儿肥。

　　“唔？”乔叶并未挣扎，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没事。”凌疏心情很好，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又捏了捏乔叶的脸，这才把手放下。

　　乔叶不明所以，抬手揉揉被捏的脸蛋。

　　这时候，赵海已经把车停下了，他起身下车，要转过去给凌疏开门。

　　凌疏先一步下来，快步走到另一边，帮乔叶打开车门。

　　“小心一点。”她牵着乔叶的手，小心翼翼把乔叶带下来。

　　给旁边的赵海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乔叶才是老板的女儿。

　　还有，为什么老板年仅十三岁的女儿，给人开车的动作比他这个打工人还像个打工人......

　　“赵叔，带我去车间看看那批有问题的原料。”轻柔的女声响起，赵海回过神来。

　　“不先见见你爸？”

　　“不用了，我爸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差这一会儿。”

　　俨然一副成年人的语气，赵海：“......行。”

　　凌家是做食品起家，主要生产牛奶饼干。

　　这个年代的饼干大都用铁盒子装着，还不是家家都吃得起，像乔叶这种孩子，更是一年到头见都不见得能吃到一块。

　　一进厂房，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乔叶不由深吸一口气，再回过神来，感觉嘴角湿湿的。

　　她僵了一下，赶忙擦掉嘴角的口水。

　　凌疏没注意到，她也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小时候自家饼干吃得太多，吃腻了，以至于闻到类似的味道就想吐，在乔叶去世后，她回忆乔叶，连带着追忆童年，才意识到，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吃到过相同的味道了。

　　因此，此时此刻，凌疏倍感亲切。

　　凌疏不爱来厂房，工人几乎都不认识她，但认识赵海。

　　此时看到赵海态度友好得给凌疏带路，凌疏问什么回答什么，态度之恭敬全完不像对一个小孩，不由暗暗猜测起凌疏的身份。

　　赵海给凌疏讲解，凌疏转头和乔叶低语，回答内容之详细，比赵海懂得还多。

　　“尝尝看？”乔叶拿起一块包装纸画着小兔子的饼干。

　　小兔子比较写真，后腿肥大，没有现代的卡通兔子那么俏皮，但有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

　　乔叶接过饼干，看了看凌疏，又看了看手里的饼干，没吃。

　　凌疏想了想，帮她拆开包装：“像这么撕就好。”收获了乔叶‘你好厉害’的崇拜目光。

　　现在的乔叶太好懂了，凌疏难得不好意思。

　　“小姐，这批就是出问题的饼干。”赵海看着她们的互动，嘴上话不停歇：“这些是昨天做出来的，味道还没有变，而这些”他指了指另一些兔子饼干：“这些是今天做出来的，味道发苦。”

　　“也就是说昨天生产的没有问题？”

　　“是的，用的原料都是一样的，我们在正在找问题的来源。”

　　凌疏听着，自己也开了一包昨天生产的小兔子饼干，放进嘴里咬了口，可可口味，奶香浓郁，脆甜可口。

　　她又开了包今天生产的，一口咬下去，不正常的苦味让她差点吐了。

　　“什么呀这是。”她苦着脸，看向饼干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敌意，连包装纸上的小兔子都面目可憎起来。

　　一只小手搭上她的手，拿走了她手里的饼干。

　　“等等，小叶子这个别吃！”

　　不等凌疏说完，乔叶就把饼干放在了嘴里，嚼嚼嚼，但面不改色。

　　凌疏敬畏之心瞬起，叮嘱她，“不要咽下去，吐出来。”

　　乔叶皱眉，砸吧了一会儿，“这两块饼干的味道是一样的。”

　　赵海轻蔑地看了眼乔叶，捂着嘴笑。

　　凌疏淡淡瞥他一眼，“赵叔，你去拿些之前生产的饼干过来，要好的，什么口味都拿一些。”

　　再怎么小也是老板家孩子，赵海心里不乐意，但没表现出来，转身去拿。

　　凌疏带着乔叶继续参观。

　　赵海一走，周围打量的目光更加不加掩饰。她们外表都是小女孩，她们被默认：小孩知道什么，又是女孩，什么都不懂。

　　于是有些人就走过来搭讪。

　　“小老板来视察工作啦。”一个中年大叔笑着走过来，目光在凌疏和乔叶之间犹疑，他拿不准哪个是凌弘扬的女儿。

　　长相上凌疏更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凌疏是围着乔叶转的，这就很让人迷惑，产生一种，或许凌疏是亲戚家小孩的感觉。

　　凌疏客气且礼貌：“叔叔，能给我们一杯水吗？”

　　“行，叔叔给你倒水。”他乐呵呵带着凌疏和乔叶走向休息区，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沓纸杯。

　　他觉得乔叶和凌疏的小孩，就没有掩饰，他的柜子里，奶，黄油，饼干粉占了一半，凌疏还眼尖地看到里面有半罐棕色粉，透明玻璃罐子，蓝色商标，像是可可粉。

　　凌疏接过水递给乔叶，“说谢谢叔叔。”乔叶听话得道谢：“谢谢叔叔。”

　　这一举动让男人更加确认，凌疏只是亲戚家小孩。

　　他目光落在乔叶身上，等乔叶喝完了，对乔叶说：“你怎么自己来啦，你人呢，怎么没带你来，是不是很忙呀？”

　　乔叶疑惑地歪头，记着凌疏让她讲礼貌，于是乖乖回答：“他很忙，没在家。”

　　男人似乎更开心了，“没事，你爸以后就不忙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乔叶：“叔叔怎么知道？”

　　男人愣了一下，旋即又道：“你爸爸在家陪你，你不高兴吗？”

　　乔叶抿唇，摇头。

　　男人又问：“你不喜欢你爸爸？”

　　乔叶轻轻嗯了声。

　　男人：“呵呵，都怪你爸天天不在家，以后他闲下来，正好多和女儿培养感情，你爸得谢谢我。”

　　凌疏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看了男人一眼，起身来到柜子边，盯着那罐可可粉发呆。

　　她记得家里有可可粉，是从工厂拿的，给她泡牛奶喝，但好像不是这个牌子。

　　男人一回头，看见了凌疏，又顺着凌疏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柜子，连忙起身把柜子关上。

　　“小孩不要乱看。”这孩子比那小女孩大了好几岁，已经到懂事的年纪了，而且细看之下，凌疏还有股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感，他不仅懊恼自己的大意。

　　“好了，老赵该回来了，我带你们过去。”

　　凌疏拉起乔叶，跟着男人走出去，低声对乔叶说：“不想理的人以后不用搭他的话。”

　　乔叶向来乖巧：“好。”

　　赵海把饼干袋子递给凌疏，和男人打了招呼：

　　“回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事，我先忙去了。”

　　目送男人走远，凌疏问：“赵叔，这个人是？”

　　赵海：“是生产线上的工人。”

　　“请假了刚回来？”

　　“听说是家里有事儿，回了趟老家。”

　　“这样......”凌疏又问：“这里的原材料会分给工人一些吗？”

　　“过年过节的会当做福利发一些，平时也会发一些奶啊面什么的。”

　　“那可可粉呢？”

　　“这个倒是不会，可可粉挺贵的，除了做饼干还能干什么，分下去也不一定会吃。”

　　凌疏点点头：“赵叔，我想去看看原料。”

　　赵海带着他们往原料区走，路上，乔叶吃饼干。

　　她咀嚼两下，咽下去，拿着剩下的半块饼干和凌疏说：“这个饼干和刚才吃的那两快不一样。”

　　凌疏疑惑道“哪里不一样？”

　　乔叶拧眉想了想：“这个毕竟清淡。”

　　“清淡？”凌疏挑眉，她家饼干主打一个奶香浓郁，还是头一回有人给出清淡的评价。

　　赵海也是这么想的，忍不住接腔：“市面上我们的饼干奶甜味儿最重，怎么会清淡？”

　　“不是这个清淡，”乔叶苦着小脸，纠结半晌：“就是清淡，很清口。”

　　赵海：“不是清淡，又是清淡，到底清淡还是不清淡。”

　　“清淡，也不清淡。”

　　赵海只当她童言无忌，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他们到了材料区。

　　凌疏沉吟了会儿，拿起个奶粉罐里配套的小勺，舀起一勺奶粉，递给乔叶：“是这种清淡？”

　　乔叶尝了尝，摇头：“不是。”

　　见凌疏居然真一本正经的给乔叶试‘清淡’，赵海说：“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一回事，小姐不用管她。”

　　凌疏没理他，用了个新勺子，舀了点可可粉，“要不要尝尝这个？不要吃很多，苦的。”

　　乔叶小心翼翼抿了一点，可可粉接触味蕾，她一下子垮起脸：“这个是‘不清淡’。”

　　赵海哈哈一笑：“这东西这么苦，可不就不清淡嘛！”

　　凌疏对赵海说：“赵叔，这批可可粉之前的可可粉还有吗？拿一包来。”

　　赵海不明所以，但还是给她找了一包。

　　凌疏递给乔叶尝。

　　乔叶这次不垮脸了，眼睛亮亮的，“是这个，这个和这些饼干一样！”

　　凌疏：“一样清淡？”

　　“嗯嗯，”乔叶连连点头，“和饼干里的味道一个味道。”

　　“好厉害啊小叶子。”凌疏牵着乔叶的手，开心极了，“没想到我们小叶子居然有这样的天赋！”

　　“赵叔，两种可可粉都包一下，我们去找我爸。”

　　“小姐，你是说问题出在可可粉？”赵海瞪圆了眼睛看着可可粉，觉得荒唐又儿戏。

　　这可可粉他们早调查过了，不可能出问题。

　　这是两个小女孩在动画片看多了，在这玩侦探游戏？

　　凌疏不管他怎么想，拉起乔叶原路返回。

　　赵海连忙跟上，走出两步又回来，任命地打包了两份可可粉。

　　能怎么办呢？老板都没意见，他就当今天带薪哄孩子了。

　　凌弘扬的办公室也蛮让凌疏怀念的。

　　他到的时候凌弘扬还没回来，这批货的问题是卖出去之后发现的，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停止销售了，但已经发生的问题依然需要处理。

　　凌疏和乔叶在办公室等着，凌疏一直投喂乔叶饼干。

　　“喜欢就多吃点。”凌疏捧着脸，笑咪咪地看着乔叶。

　　乔叶吃多了饼干，正在吨吨吨灌水。

　　“真的没问题吗？肠胃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凌疏担心乔叶一开始吃的那两包饼干。

　　“没事呀，”乔叶摇摇头：“虽然苦，但是咽下去之后，嘴巴里留着时间最长的是甜味。”

　　“甜味？”凌疏眨眨眼。心道：这是什么苦尽甘来饼干。

　　“凌疏，你家真好。”乔叶学着凌疏托腮。

　　凌疏脱口而出：“我家就是你家。”

　　乔叶歪了歪头，“为什么？”

　　凌疏话都说出去了，才发现自己好像冒昧了：“你以后和我一起住吧，和你待在一起挺开心，你不要回家了。”

　　这属于哄孩子了。

　　乔叶道：“我是我爸爸妈妈拐卖的小孩，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回去。”

　　凌疏心里一喜，心道小孩就是好骗，就听乔叶话锋一转：“可是我也不是你家孩子，一直住在你家不礼貌，你家不种地，没有我能干的活儿。”

　　凌疏明白她的意思，意思是乔叶不能靠劳动力抵消。

　　“你不要想那么多......”凌疏说：“你可以长大后再还呀。”

　　乔叶摇头：“今天那两个警察叔叔说，如果找不到我亲生爸妈，我应该会去福利院。老师说过，福利院都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凌疏说：“我爸妈就是你爸妈！”

　　乔叶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你爸爸妈妈要收养我吗？可他们不是有你了吗？”

　　一下子给脑筋打结的凌疏说得思路都清晰了，她不禁凑上前，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对，就这样！让我爸妈给你办收养手续，这样你就能上我们家户口本，”到时候你亲妈来要人都不好使，这半句凌疏没说，她接着说：“然后再把我的户口单独迁出去！这样将来也不耽误！”

　　乔叶听得云里雾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海：“！？！！”

　　“没关系！”凌疏给乔叶倒了杯水：“你不用管了，就这么办！你可真是天才！不对，我们两个可真是天才！”

　　乔叶挠挠头：“？”

　　凌弘扬终于回来了，来没进门就听见自己女儿在喊什么天才，兴致勃勃地模样让他原本沉下去的心也好了不少。

　　“什么事这么高兴？”

　　“爸，你回来啦！”凌疏站起来，拿起两包可可粉，“去里面，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