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他假正经》城西旧月

68、还心

　　荣瑜才回小院，就见思明大长老正在他卧房门口等着，走到近前，恭谨道了声：“大长老，久等。”
　　思明大长老笑一笑，竟对他躬身道：“昨日二公子与我提起，说这几年在外，幸得荣公子多番照拂，在此还要替家主谢过荣公子。”
　　荣瑜想起这几年景夜白躲在他体内之事，暗自一笑，还以礼道：“大长老无需客气。”
　　思明大长老忽又问道：“荣公子与二公子可是决心要去岚芫？”
　　荣瑜点头，丝毫未有犹豫。

　　“唉……”思明大长老忧心不已，似是放心不下，“既是如此，我也无甚再劝，只是，二公子天性莽撞，但其实心思率真，还望荣公子这一路多加担待。”
　　荣瑜淡淡应道：“份内之事。”
　　思明大长老并不知晓他二人间的细枝末节，只当荣瑜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继续说道：“岚芫城不比霞月谷，那里尽是妖类，诡异莫测，而且五年前要挟家主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岚芫城主，能让家主那样畏惧之人，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此番前去岚芫，你们可有把握？”
　　荣瑜并不瞒他，缓缓摇头不语。

　　“荣公子。”思明大长老俨然早有所料，看了看四周无人，从袖中摸出一本素朴的册子，凝重异常道，“这秘法乃我族中一先辈机缘之下所得，但因先天受限，霞月谷无一人可修习，如今我将它赠予你，但也只是为你和二公子留个保命之策，荣公子尽可暗自修习，但需切记，不到生死危急之时，还请勿用。”
　　荣瑜亦知此行变数颇多，当下也没有推辞，接过册子来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猛地一震，只凭这秘法的名字，就已知该是何等违逆天理，自然也猜测到用出之后会带来何等后果。
　　“荣公子，此事你知我知，告辞。”思明大长老说完便匆匆走了。

　　那边景夜白将鸣玉安置回房，在他床边长吁短叹了一会儿，看了眼天色，昏黄已相接，又变成低声轻笑。
　　兀自魔怔了片刻，终于起身，往荣瑜卧房走去。

　　进了院子，见荣瑜正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刚要跑过去，却又急忙止住脚步，停在五步之外，说道：“荣瑜，我们走吧。”
　　荣瑜收敛起心思，并未留意到他的举动，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往谷中深处走去，景夜白在前缓缓而行，偶尔回身望一下，始终维持着五步的距离。
　　荣瑜这才发现他那副谨慎模样，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也不发问，反倒急步上前，紧贴到他身后。
　　景夜白听见响动，一回身险些与他头碰头，着急忙慌赶出去几步，重新拉开距离，荣瑜却又跟上，景夜白只好再躲开。
　　二人你追我赶，反反复复，远处看来，幼稚而又荒唐。
　　后来景夜白干脆直接跑了起来，荣瑜亦是一声不吭穷追不舍。

　　山月露了头，照亮这林深地，浮浮浅浅，倒别具一番情趣。
　　跑到一处湖边时，景夜白终于停下，喘着气呼喊：“别追了，到了到了。”
　　荣瑜仍是贴到他身边才住脚，气息平稳道：“你跑什么？”
　　景夜白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靠太近吗？”
　　荣瑜淡淡道：“自己人不必。”

　　自己人？
　　景夜白蓦然大喜，笑盈盈道：“走，去那边。”
　　两人走到湖水边，月已高悬，漫天星子莹莹闪烁，水面映出倒影，灿然一片。

　　“这里就是月白露。”景夜白得意道，“湖水全由朝露汇聚，灵气十足。”
　　荣瑜放眼望去，无边夜色，飘渺花香伴着细微虫鸣，这水上不起一丝波澜，星星点点，完整无暇，确然美极。

　　景夜白拉着他坐到一块圆石上，二人面对面，月下看人，颜色要比平时多添几分，眼神也若有若无似是带着些许迷离。
　　对视不过一瞬，荣瑜颇有些心神不定，哑声道：“你带我来此……”
　　“这漫天的星子……”景夜白忽然不着边际地发问，“哪一颗最亮？”
　　荣瑜费解，却并不上当，指着头顶圆月，悠悠道：“星子可无，明月不可缺。”
　　景夜白点头一笑，又问：“哪一颗又最好看？”
　　荣瑜越加费解，无以为答。

　　“快说呀。”景夜白催促他。
　　荣瑜轻缓摇头：“人各不同，不能概论。”
　　景夜白叹息，这人还是如此呆板，只好换了问题道：“你看着哪颗最好看？”
　　“殊无二致。”荣瑜勉强回道，“都好看。”
　　“……”景夜白一口气憋在当胸，又生生咽下去，指着脚边水里的星子倒影含笑道，“这颗怎么样？”
　　荣瑜完全不知他接连发问究竟是何用意，只讷讷道：“很好。”

　　话语才落，景夜白忽然站起，向前两步，一弯身，将手伸进了水下，再拿出时，掌心之中竟然多出一团金光闪烁。

　　荣瑜惊愕站起，仰目看了看头顶，又看向那团金光，他记不清天上有没有少了一颗星子，但景夜白却是实实在在从水里捞上来一颗。
　　那团金光并不过分刺眼，仔细凝视形状不甚规整，就在景夜白的掌心上微微闪烁着，如同活物一般。

　　“既然你说都好看，那我就随便送你一颗吧，接着。”景夜白笑盈盈将手递过来。
　　荣瑜恍惚接过，触觉有一丝微冷，内里灵力充盈，委实怪异。再抬眸看时，莹莹的光照下，对面之人变得深深浅浅，背对着夜色，说不出的摄人心魂。
　　“这……”他不知要如何开口。
　　“是不是很有趣？景夜白莞尔，重回来坐下，笑道，“其实是假的，天亮后，就又化成一捧露水了。”
　　虽是如此，却也让荣瑜震惊不已，端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地搁置在两人中间。

　　二人侧身又相对，才放下星子，心神未定，又碰上摄人的目光，荣瑜只觉心浮气躁，难以维持平静。
　　胸腔里猛地一抖，呼吸也跟着停滞一瞬，牵连着他的睫羽轻轻颤了一下，体内魔气翻涌，竟是要入魔。

　　“你怎么……”
　　景夜白观他神色不对，开口询问，却还未问个完整，忽见对面之人向他凑近，咫尺之隔，避无可避。
　　“小白，帮我。”这是荣瑜第一次这样叫他，却又堵住他的嘴，叫他不能回声，也不能拒绝。
　　景夜白天旋地转，如临仙境，表面上却硬作矜持，生涩且木讷地不做配合。
　　荣瑜蹙眉，想也未想霎然便将金丹中的魔气悉数放出，须臾间双目如坠深潭，隔绝开星光，无边夜色尽敛其中。
　　口中攻势也变得凌厉无匹。

　　中间是星辰的倒影，四周骤起风声，这二人却全都失了感官。
　　一个比一个昏沉，一个比一个无度。
　　景夜白不再忸怩，拼了力去吸吮，虽然吸不出一丝魔气，但他较劲一般，越是吸不出，就越加卖力去吸。

　　直到耳边传进一声虫鸣，这二人才惊觉，魔气早已消失，各自的口舌也早已麻木。

　　光影之中二人唇齿相依，终是缓慢分了开，刹那间感觉空荡荡的很让人不适。
　　景夜白平日脸厚，向来是主动撩弄的那一个，现在虽也是这般性子，却唯独面对荣瑜之时，不知何时起忽然就不敢在他面前再如从前那般狂放，完全失了主动，此时亦是只静静看着他，双目之中映着细碎星光，满是期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

　　风声和缓，虫鸣也微，荣瑜张了口，却又没有发出声音，他对上景夜白炽烈的目光，迟疑了一瞬。
　　他担心……
　　“哈哈哈。”景夜白突兀笑出声，仿似毫不在意，“我们快回去吧，你看天都黑了……”
　　虽是在笑，眼里的星光却消失了。

　　荣瑜看着他的眼眸，心中一紧，忽然就将那些担心全抛开了，只是，只是……
　　他从不儿戏，所以，也难以轻易立下承诺。
　　他需要一样东西。

　　“我现在就回上爻天山，你等我。”
　　荣瑜急声说完便要御剑飞起，无奈谷中禁制，长剑灵力被压，与他联系甚微，并不受他感召。
　　景夜白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匆忙，但见他神情，也不似要逃避，只好劝解道：“明日我送你……”
　　荣瑜一刻也不想等，瞬间又入了魔，滔滔魔气将他和长剑包裹，强行隔绝开禁制凌空而起。
　　“我很快回来。”

　　待余音消失，景夜白重新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把弄那颗星子，回想起方才的情景，越发觉得懊恼。
　　他懊恼不知到底是从何时起，自己竟变得这样怯弱了，完全没了从前的威风不说，被人撩弄成这样却还不敢多问。
　　可真是丢了大脸，吃了大亏。

　　他又想，荣瑜这么着急回去又是要干什么，想起这人，景夜白就不由觉得气愤，他一挥手，将星子扔进了水里，起身往回走。
　　心里恶狠狠想着，下一次，一定不能再这样怯弱，一定要占尽荣瑜的便宜，还要将荣瑜羞得无地自容，羞哭出来才最好。

　　霞月谷至上爻天山本该五日的行程，却被荣瑜一路疾驰，不到三日就赶到。
　　刚进山门，他便对两旁弟子命令道：“关门。”
　　两旁弟子依言而行，关了门后本还想问一句师父生魂之事，但见他神色威严，当下也不敢再多说。

　　荣瑜快步来到正殿，如今老天师不在，山中大小事宜皆由大师兄操劳，匆匆与他说了此次回山的因由，大师兄听罢愤恨难当，二人商议片刻，随即下令将山中弟子尽数聚集到后山演武场。
　　除开周尘伤重未愈，其余一个不漏，又令四师兄、七师兄、十二师弟、十四师弟分别在四个方位镇守。

　　演武场正中，是一块先天而成的奇石，名曰测灵，修真之人若将手掌放在其上，依据体内灵力和修为高低，可令其变幻色彩，色彩愈深，说明灵力和修为越高。

　　测灵石吸收日月精华，对灵力感应极敏，无论任何人，皆无法左右测灵结果。
　　荣瑜与大师兄便是要让所有人都测一遍，白衣人若果真出自上爻天山，那般修为必定隐瞒不住。

　　待一切准备妥当，大师兄只说要检验众人近日修炼成果，众弟子虽心有疑惑，却没一个出声反对，严阵以待列好队形等着上前。
　　荣瑜率先而为，将手掌放于测灵石上，只见灵石由浅入深，直到变幻成了墨黑色。
　　一时惊起万千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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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夜白：这次我没准备，下一次，我一定让你……
荣瑜：嗯？让我怎么样？
景夜白：让你，让你感受到我的厉害。
荣瑜：怎么感受？
景夜白：就，就那样……
荣瑜：哪样？
景夜白：你你你可真是不害臊。
荣瑜：多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