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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暗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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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与迟冬皆是摇头,荣瑜想也未想,淡声回道:“吞噬。”
景夜白点头:“当初那个齐大恶人后背上被画了阴兵符的图案之后,吸引来方圆数十里的阴魂,若不是我们赶到,恐怕都要被他吃进肚子了。”
花晴空看似并不想与他们讨论,静默片刻后,欲言又止道:“阴兵符并不在乌河。”
几人俱是一惊,阴兵符乃是乌河城主调兵遣将之物,而且还可唤醒乌河水下的八千凶灵,对于乌河来说可谓至关重要,如此要物丢失,若是被仙门中人知道,势必会引起一些仇恨乌河者趁人之危,甚至联合各大仙门群起而攻之也极有可能。
花晴空一眼看透他们心中所想,却是不屑道:“即便许默不在,八千凶灵不醒,你们以为乌河上千年的积累便当真能轻而易举被灭掉?”
冷眼又对几人讥问道:“城外的禁制有多少你们可知道?往死、苦锁、归岸三城屯了多少兵力你们可了解?禁渊锁着多少鬼将你们可数过?许默不在,顾桥不在,即便谁都不在,可永乐还有我!”
像是夸口,又像在示威,莫名却又有些无奈。
“放心,此事绝不会外露。”
景夜白知他所言非虚,也知他此时心绪未平,承诺一声,忽然想起先前种种疑惑,此时一下明了。
因为阴兵符早已不在许默手里,所以修半死道的鬼人识破了他的谎话,所以花晴空指责许默五年前就不配再做城主。
只是没想到竟会是这等缘由,着实令人始料不及。
然而眼下却还有一处疑惑未解,花晴空在禁渊所做的一切,与红鬼之间的交易,还有他说,有些事许默做不到,但是他可以。
他的目的究竟是……
景夜白猛地想到一种可能。
长平山大天师说过,那图形是一种生阴摄神的远古咒法,写于寻常之物,可令百鬼开道,写于人身,可化凶煞聚食百里阴魂,显然咒法中蕴含的效力极大。
可为何画于不同之物会出现不一样的效果呢?
这一点早在禁渊时景夜白就已猜测过,如今更加确信,他觉得,寻常之物之所以只能令百鬼开道,是因为承受不住那图形蕴含的效力,显露出来的只是极少的煞气,不过这一点煞气也足够斥退百鬼,同样,活人也承受不住,虽然顷刻便会殒命,但人身可以行动,所以咒法便要自行吸食阴魂增加煞气,不过等到人身损毁后终究也会消失。
猜测至此,景夜白不禁推想,若是有至阴之物能够承受住咒法带来的效力,而不会消殒,那样的话……
会令万鬼开道还是会聚食世间所有阴魂?
思绪转了一圈,景夜白脑中一晃,暗骂自己愚钝。
这不正是咒法本来的用途吗?
“那小鬼,不,鬼灵,你让它吸食无数的灵体,堆积自身的煞气,至阴到极点之后,能够承受住那图案的煞气……”景夜白想通之后震惊无比,“你是想用它再造一个阴兵符!”
此举着实疯狂至极。
几人闻言,惊惧异常,传言只道大将军喜怒无常,大家全当他不过恃势凌人,然而却不知他竟是有如此滔天的野心,虽似疯癫,实则计划周全,实非常人能比。
花晴空的目的被识破,他却对此满不在意,不喜不怨,俨然再生不起一丝波澜,散缓地摆了摆手,轻嘲一声,道:“偶尔起兴罢了,即便顺利,等到鬼灵干涸之后,成为不死之物,也未必能为我所用,毕竟,它对我的怨念太深。”
这一场兴师动众,无数鬼民牺牲,红鬼消殉,城主重创,本该笑到最后的始作俑者,此时却也戚戚寥寥独自守着满殿的繁华,无端让人不胜唏嘘。
荣瑜打破这份冷寂,发问道:“阴兵符的下落,你可知道?”
“五年前大乱之后,许默回到乌河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花晴空抬眼,似是忆起往事,莫可名状,“他说,阴兵符被林雾拿走了。当时我问他为何,他却没有解释。”
“林雾!妖…岚芫妖王!”迟冬听到这个名字,大为惊骇。
“九师兄……”锦云面色忡忡。
荣瑜蹙眉,阴兵符牵连着师父生魂的下落,如今既然知道是在岚芫,那他只能跟着线索继续走,即便师父生魂并不在那,仍是凶手布下的陷阱,但他却必须去探个究竟。
只是,妖族诡异莫测,大乱之时他便领教过,如今前去岚芫,他自己不容置喙,没甚可说,可他不放心……
荣瑜悄悄看一眼身旁,却见景夜白同样在悄悄看他,目光相接,景夜白对他促狭一笑,收回目光,心中立时一片明朗。
“乌河要天黑了,你们走吧。”花晴空温雅送客。
荣瑜点头道:“多谢。”
“先前是我小瞧了阁下,以你昨日的表现,即便许默或许也不能奈你何。”花晴空莞尔,转向景夜白,对上他的双目,“祝你们好运。”
四人出了永乐大殿,正要沿原路返回,殿旁却涌出一众灵供,抬着两顶白帐大轿,来到他们身前,落下了轿。
景夜白笑道:“大将军体贴我们走路辛苦。”
迟冬好奇先上了轿,锦云跟着,他二人乘坐一顶,轿起,八个灵供稳稳当当走上来路。
景夜白与荣瑜共乘一顶,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灵供抬轿行进有序,倒是并不慢,二人坐在轿上板板正正,兴许是昨夜之事太过羞耻,向来不堪沉闷的景夜白也安静下来,只是偶尔装作不经意瞥一眼身侧。
然而眼神里却掩盖不住那一丝小心翼翼。
出了街道,景夜白又一次‘凑巧’看向荣瑜那边时,荣瑜转头对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景夜白慌里慌张道:“啊?哦哦,风景很好,你看那些花花草草……”
“我是问,你在花晴空的眼里看到了什么?”荣瑜纠正道,方才临走之时,花晴空与景夜白对视了一眼,他无意间正好看到景夜白的双目在那一瞬间漆黑成一片,分明是读魂时候的样子。
“果然被你发现了。”景夜白笑了笑,“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若你是花晴空,你会觉得许默所做的那些都是施舍吗?”
荣瑜否决道:“我不是花晴空。”
“……”景夜白撇嘴,“那若是有个人像许默对花晴空那样对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荣瑜:“有了才知道。”
“……”景夜白心力交瘁,“你觉得花晴空是好是坏?”
荣瑜没有多想,淡淡道:“好坏不能一概而论,凡事有因,无法轻易评判。”
景夜白点头,忽而感慨道:“我倒觉得他情有可原,像他这样活着遭嫌弃,又是被凌辱致死,成了鬼后当然要比常人敏感,要比常人心思多疑。跟他这样的人相处其实也简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万万不能将心思藏着,不然他指不定要乱想个没完,想来想去就要生出些怨恨的情绪。只可惜那许默是个跟你一样沉闷的。”
荣瑜听得心不在焉,景夜白翻眼道:“要是你跟他在一起,少不了也要被他刺上一剑。”
“我跟他不会在一起。”荣瑜掷地有声,“你还没说看到了什么?”
景夜白摇头,这二人果然是一样的沉闷,一样的无趣,兀自低叹一声,轻轻道:“看到一个场景。”
长长的街道,灯火辉煌,人来又人往,却没人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只瘦弱的小鬼。
小鬼埋头怯怯望着前方,面上满是不安,每当有人走过他的身旁,他都要害怕地抖一抖。
此时,有一个大人物提着灯笼经过,小鬼又抖了起来,灯笼的暖光照亮了阴暗的角落,大人物看见了他,小鬼害怕极了,浑身哆嗦着不敢动弹。
那大人物将灯笼凑近他的面前,居高临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颤颤回答,花晴空。
大人物呢喃着他的名字,忽然笑了。
转身离开之时,问他,花晴空,你可愿,追随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