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他假正经》城西旧月

5、假生

　　众人见荣瑜停了下来，全都跟着止住了脚步，后面三人走上前来，周尘问道:“九师弟，到底怎么了？”
　　荣瑜瞥了一眼身旁的村民，开口道:“错了。”
　　众人不解，周尘纳闷道:“哪里错了？”
　　荣瑜缓缓摇头:“全错了，那几人并不是被妖物所害。”

　　人群中一片哗然，江灵嚷道:“但他们死时分明是精气衰败的迹象啊。”
　　荣瑜道:“很像，但细想却不是，其一，精气衰败之人如行尸走肉，而山道崎岖，几人却都能完好下山极是蹊跷，其二，村民皆是常人，并不懂得炼气，而那个未死之人若是被吸食了精气，哪怕只是吸食了一点，也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周尘迟疑道:“这样说来，确实有些异常，那这几人究竟是被何物所害？难道山中还有别的邪物？”

　　荣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还有一点最为古怪之处，茶摊伙计说最近又有人上山，那么，既然明知上山会死，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众人低声耳语，仍是不解，周尘几人也想不明白，荣瑜接着说道:“我们在山中许久未曾发现有何稀奇之物，正常人若非被山上东西所吸引，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能够说得通。之所以不顾性命也要上山，是因为…上山之前那几人便已经没了性命。”
　　“我们将顺序弄错了，不是上山之后死，而是，死后才上山。”

　　惊呼声此起彼伏，周尘骇然道:“死人上山？这，这怎么可能？除非……”说着猛地一顿，似是恍然大悟，“九师弟，你是说……”
　　荣瑜点头:“方才我看到的那具吊死的尸体。”

　　众人面面相觑，越听越害怕，江灵不明所以，急声问:“三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周尘平复下心绪，解释道:“凡是吊死之人，大多怨气滔天，而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化鬼。如果是鬼的话，就可以让死人上山了，因为，可以鬼上身。”

　　人群中嘈嘈切切，抽气声不断，寻常人听到鬼上身难免恐惧，江灵啧啧感叹道:“害死那几人的，原来是个野鬼，传言倒是歪打正着。只是，如此说来的话，那恶鬼害死了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先让死人上山然后再制造出下山后才死的假象呢？”
　　周尘摇头不知，旁边罗暮亦是跟着摇头。
　　荣瑜道:“个中缘由怕是要直接问这恶鬼才知道。”
　　江灵问道:“恶鬼在哪？”
　　荣瑜偏头看向最近的村民，顿了顿，道:“就在这。”

　　此话一出，人群霎时躁动起来，显然没明白荣瑜所指，全都往他几人靠近，左右张望着，生怕恶鬼在自己身旁。
　　就在此时，被荣瑜盯着的村民忽然咆哮一声:“多管闲事。”
　　开口是一个凄厉的女人声音，尖锐刺耳，人群立马又惊慌四散开，周尘三人也退后几步，不过只是为了闪出一些空来，区区一只恶鬼，实在不足为惧。

　　那个村民咆哮的同时伸手抓向荣瑜，荣瑜稍一侧身躲过，抬手在他额头轻轻一弹，登时一条白生生的影子从这人的后背贯出，荣瑜紧跟上前，一剑将它钉在了树上。
　　只是电光火石间，恶鬼便被制住，连身形都未来得及隐去，村民们也全都能看见它，但是却没有人敢细看。

　　恶鬼被钉在树上挣扎不开，披头散发怒嚎了一阵渐渐垂下头，周尘好奇道:“九师弟，你是如何知道这人被鬼上了身的？”
　　荣瑜立于恶鬼身侧，淡淡道:“下雨时，所有味道都被遮掩，现在雨停了，有一股味道便能闻到了。”
　　周尘三人闻言走到被鬼上身的那个村民前，嗅了嗅，互相一对视，立时明了。

　　方才他们的注意力一直被荣瑜的话语吸引，加之山中土腥气与腐叶味混杂，所以并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嗅，果真是有一股异样的味道。
　　而这味道，便是尸臭味。
　　被鬼上身这人虽然刚死不久，可人一旦死亡，身体便会开始腐烂，普通人或许闻不出来，但对于他们这些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仙门弟子来说，这味道实在太熟悉了，尽管只是浅浅的一缕异味，但确确实实是死人的味道。

　　村民们并不明白他几人的意思，只是悲叹着又死了一人，江灵问众人:“上山这一路就没人发现他有异常吗？”
　　领头的村民怯懦道:“下着雨，大家只是闷声走，全都提心吊胆着，哪里还会在意别的。”
　　说着颤巍巍摘掉尸体的斗笠，身边人却都诧异起来。

　　有人道:“这不是郭二吗？我们上山时有他吗？”
　　领头的村民道:“上山时是我清点的人数，并没有郭二啊。”
　　罗暮想了想，道:“想必是你们上山之前他就已经在山上了，这恶鬼害死他之后上了死人身来到山上，我们过来后它躲了起来，恰好你们也上山，于是它就趁乱混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小声议论着，江灵来到恶鬼身前，气冲冲问:“你这恶鬼，为何要害人？”
　　恶鬼猛然抬头，狰狞着面孔，阴测测道:“他们全都该死，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江灵又问:“你同那几人可是有什么仇？还有，你因何上吊？”
　　恶鬼咬牙不回。

　　“大姐姐。”葛大叔的闺女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呼喊了一声。
　　方才恶鬼一出现，葛大叔便将她护在怀里，躲到了人群后面，待人群稀散，看清了恶鬼的面容后，小女孩竟跑过来对荣瑜乞求道:“哥哥，大姐姐不是恶鬼，你们放了她吧。”
　　恶鬼见葛大叔的闺女来到跟前，蓦然间面露苦色，荣瑜几人不明所以，没想到小女孩竟跟恶鬼相识。

　　众人惊骇，葛大叔慌忙上前抱住闺女，颤声呵斥道:“胡说些什么，快跟我回去。”
　　小女孩嘴里不住替恶鬼求情，葛大叔又生气又害怕，不自觉细看了一眼那恶鬼，突然唤道:“素素？”
　　众人见葛大叔如此，不免好奇，全都提起胆子打量那恶鬼，须臾，嘈杂声又起。
　　“那不是素素吗？”
　　“她怎么成了恶鬼？不是都说她……”
　　“别乱说，小心也给你来个鬼上身。”
　　……

　　只言片语，荣瑜几人听不明白，葛大叔揽住闺女道:“几位公子有所不知，素素…这恶鬼原是我们村的，早几年丈夫死了，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说起来也是可怜之人，只是，只是半年前……”
　　葛大叔支支吾吾似是有什么话羞于启齿，江灵道:“半年前她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葛大叔惊道:“这等丑闻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江灵若不经意道:“之前有个茶摊伙计说的。”

　　两人正说着，素素陡然又咆哮起来，而且较之前更加凶猛:“你胡说，我没有，我要拔掉你的舌头！”
　　江灵鄙夷一声没有理会，葛大叔被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向后退，小女孩见状挣脱开，又跑上前安抚道:“大姐姐，你别这样，大家会害怕的。”
　　小女孩说完，素素竟然真的不吼了，只是凌厉的面容上莫名挂着一丝凄楚。

　　葛大叔颤巍巍也不敢上前，小声喊道:“你快回来，她，她是恶鬼。”
　　小女孩不管不顾道:“大姐姐不是恶鬼，方才她还陪我玩了大半天，玩得可开心了。”
　　众人心惊，有人道:“竟连幼童都要下手，当真是恶毒，若不是几位公子来得及时，怕是早就被它加害了。”
　　小女孩反驳道:“大姐姐不会害我的，我在山上迷了路，大姐姐好心要送我下山，是我拉着她陪我玩的，只是突然下雨，大姐姐又说山上来了人，就让我在一个树洞里等她。”

　　众人指指点点，不敢相信，荣瑜出声道:“若是要害她，这半日早已下手，而且我发现她时，离这恶鬼的尸身并不远。”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害死了好几个人。”
　　“亏得活着时我们念你那短命丈夫走得早，对你那般照顾，你怎能恩将仇报。”
　　“即便你与人私奔，我们也不曾说过什么坏话，大家都盼着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

　　素素低垂着头不再辩解，模样竟显得格外凄楚，小女孩听众人如此议论，气愤道:“你们不要这样说大姐姐，大姐姐会难过的。”
　　葛大叔见闺女一心维护素素，长叹一口气，壮着胆子轻声道:“素素，大家知道你孤苦伶仃，是个可怜之人，平日里你日子过得清苦，村里人对你虽说没有十分周全，但也算是说得过去，可是，你到底为何要害人呢？”

　　葛大叔语气温和，素素也慢慢平息下来，抬起脸，面上满是痛苦之色，幽幽说道:“我只是要那四人的命，并没有想害其他人，这四人已死，我不会再害人了。”
　　葛大叔又问:“你为何要他四人的命？”

　　素素尚未开口，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高举着锄头向荣瑜几人扑来，那架势，俨然疯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