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他假正经》城西旧月

4、晚雨

　　这一声笑极轻极轻，但又异常清晰，碾过荣瑜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耳边厮磨而出。
　　距离那样近。

　　荣瑜大骇，竟有人可以不动声色靠近他的身边，脑中隐隐闪过一个身影，急忙四下查看，却不见任何异常。
　　止住脚步仔细聆听，可是就如幻觉一般，那笑声迟迟没有再响起。
　　但他清楚，那不是幻觉。

　　小女孩发觉荣瑜没有跟上，又小跑两步回来，问他:“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荣瑜迟疑道:“你刚刚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小女孩：“没有啊，哥哥，我们快走吧，这里太黑了。”
　　“好。”
　　虽是疑惑，但既无异常，便眼下也无暇过多计较，先把小女孩和村民们送下山才是要紧事。

　　两人继续行走，刚到了明亮处，突然一声清厉的剑鸣，荣瑜一惊，恶鬼出现了。
　　剑鸣响起的方位不在村民那边，应该是被罗暮遇上，这样倒好，不必担心村民们受到牵连。

　　小女孩懵懂道:“哥哥，我听见声音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发出来的。”
　　荣瑜抱起她，柔声道:“待会看到奇怪的东西可别哭。”
　　小女孩将树叶遮在荣瑜头顶，撅起嘴:“我才不哭，我胆子大着呢。”
　　荣瑜轻轻笑了笑，顺着剑鸣声疾驰而去。

　　待他赶到时，只见罗暮正与一个通体惨白，四肢狭长的妖物缠斗在一起，这妖长着人脸，但脸上只有一张竖着的大嘴，牙齿密密麻麻，极其瘆人。
　　原来传言中的恶鬼，竟是妖。

　　妖物嘴里发出桀桀怪叫，利爪翻腾，小女孩在荣瑜怀里微微颤抖，小脸紧绷，却又分明在强撑着没有哭出来。
　　荣瑜见罗暮身上已挂了伤，将小女孩放下想要上前协助，但小女孩拉住他的衣襟，想是害怕得紧，一时又让他无法抽身。

　　“哥哥，我不哭，但是我有点害怕。”
　　荣瑜侧了一下身子挡住她，眼望着妖物安抚道:“别看就不怕了，你在这别动，我……”
　　正说着，周尘和江灵也赶了过来。

　　“罗暮，你闪开，交给我。”江灵大喊一声直接冲了上去。
　　周尘惊诧道:“九师弟，那是…传言中的恶鬼竟是食魂妖。”
　　荣瑜点头道:“确实是食魂妖。”

　　食魂妖虽名为食魂，但其实并不会吃人生魂或是捕食阴魂，只不过喜食人的精气，但因被它吸食了精气之人，皆如丢了魂一般萎靡不振，用不了多久便会衰败而死，所以才被叫做食魂妖。

　　周尘了然道:“怪不得死去那几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原来是被这东西吸走了精气。”
　　荣瑜凝眸不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雨仍旧稀稀落落，隐隐有要停的迹象。

　　那边江灵挡在罗暮身前与食魂妖斗得激烈，小女孩突然从荣瑜身后探出头，周尘这才看到荣瑜身后有人，不由吓了一跳，吃惊道:“这是葛大叔的闺女吗？”
　　“嗯。”荣瑜点头，小女孩突然用力拽了拽荣瑜的衣襟。
　　“哥哥，阿爹在哪？我想找阿爹。”

　　小女孩一问，荣瑜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这山中诡异之事频发，此时三师兄和小师弟全在这里，那些村民无人守护，未免有些不妥。

　　“师兄，你先带她回去跟村民们汇合，事有蹊跷，怕生变故。”
　　周尘虽纳闷，但看荣瑜面色谨慎，也就没多言语，嘱咐了声小心，便带着小女孩先走了。
　　小女孩走时有些欲言又止，荣瑜只当她是害怕，便没在意。

　　等周尘领着小女孩走后，荣瑜来到罗暮身边，见他伤势并不严重，也没多问，欲要上前解决妖物，江灵却在前方喊道:“九师兄，你不必动手，且看我收拾了它。”
　　荣瑜无奈摇头，他知道小师弟定是想在罗暮面前表现一番，眼下情形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而且小师弟向来性子倔，就只好随他了。

　　罗暮叮嘱道:“灵师弟，千万小心。”
　　江灵闻言，更起斗志，然而面前妖物许是发觉被轻视，也变得生猛起来。
　　但见江灵一剑刺出，却被食魂妖双手将剑刃钳住，僵持了一瞬，忽然间妖物张开大口，嘴里猛然又伸出一只利爪袭向江灵面门，江灵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偏又不肯呼救，只是本能抬手去挡。

　　荣瑜见状正要出剑，身旁罗暮早已提前掐好了诀，几乎在妖怪张开嘴的同时念道:“风袭。”
　　登时，一股劲风雷霆之势袭向食魂妖，顷刻便至，旋转着将它连同江灵的剑一起卷入其中，罗暮飞奔上前一把拉过江灵退后两步，随后又掐一个诀，道:“风裂。”
　　只见那股风从里面传出阵阵响声，待风停歇，食魂妖已浑身是伤。

　　二人退到荣瑜身侧，江灵尴尬道:“好险。”
　　罗暮微嗔:“为何要逞强。”
　　江灵汗颜不语，罗暮又道:“此等小妖，九师兄看着就好，灵师弟，与我一起灭了它。”
　　说罢，二人也不再计较，一同上前，十来个回合便斩下了妖怪的脑袋。

　　解决完之后，江灵用剑挑起食魂妖的脑袋，两人一边向荣瑜走来，罗暮一边又对江灵说教:“凡事切莫逞强，你看，两人一起不是轻而易举就解决了？”
　　江灵很不情愿地点着头，到了荣瑜跟前，罗暮问道:“九师兄，你在哪找到葛大叔的闺女的？”
　　荣瑜与他二人简单说了遍经过，却未提那声诡异的轻笑，不知是觉得不值一提还是觉得太过诡异，他也不知如何形容，也就隐去没说。

　　听到有具吊死的尸体，两人皆是惊诧不已，嘀咕着不知是不是被妖物所害，猜疑无果，荣瑜交代道:“先回去，将村民们送下山再说。”
　　二人点头，这便开始往回走，雨点零零碎碎，看样子，马上就要停了。

　　荣瑜在脑中思索起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却始终感觉很不对劲，有一个关键的地方无法解释，却又一时没有头绪。
　　想了一路，回到村民们待着的地方，众人看见江灵挑着一个妖物的脑袋，又是惊慌又是好奇，唯唯诺诺围观过来，好一通阿谀奉承之后，大家齐声欢呼。
　　山中恶鬼终于除去，以后再也不会死人了。
　　葛大叔领着闺女跟他几人连连道谢，而后，一行人起步下山。

　　几人走在人群最后，荣瑜仍皱眉思索着，始终还是感觉不对劲。
　　周尘和江灵看他沉思，窃议一番，江灵低声道:“九师兄别多想了，这不明摆着嘛，那几人被食神妖吸食了精气，当然是靡靡不振如行尸走肉，别说摔一跤，就是风大点都能给吹死了。我知道你定是疑惑那个未死之人，但兴许他只是被食神妖吸食了一点精气就跑掉了或是出了其他什么意外也说不定。”
　　荣瑜微微点头，小师弟所说，勉强能够解释得通，但是他疑惑的却不是那个未死之人，而是另一点。
　　茶摊伙计说过，最近又有人上山，既然明知山中凶险异常，那人为何还敢上山？
　　这点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江灵见荣瑜面色深沉，知道他仍思索着便不再打扰，转而询问起罗暮的伤势，罗暮若不在意道:“小伤而已，不碍事。”
　　江灵斜眼打趣:“凡事莫逞强……”
　　说着两人一起笑了，笑过后，江灵又与周尘讲起大战食魂妖的经过，前头村民们也沸沸扬扬谈论起那妖怪的脑袋如何如何，下山之路倒是愈发欢快。

　　走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

　　夜空异常通透，月光肆无忌惮挥洒而下，山野之中，一派清新，只是味道略有些难闻，泥土气混合着腐叶味渐渐蔓延。
　　如雨断线般，人群也莫名其妙安静下来，万籁俱寂，而就在此时，荣瑜耳边突然又响起那个极轻的声音。

　　“人群。”

　　荣瑜大惊，这声音跟先前那声轻笑如出一辙，紧贴着他的耳边，微不可查，却又清晰可闻。
　　而且是出自同一人。

　　荣瑜转头，身侧罗暮似是有所感应，与他对视一眼，笑了笑继续默然前行，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听见了异动，旁边江灵和周尘也是，看不出有任何变化，这声音，竟是只有荣瑜自己能听到。

　　荣瑜不知发声之人为何不愿现身，但既是如此，也便无可奈何。
　　骇然过后，回味起那声音所说，只有两个字：‘人群’。
　　不禁深思起来，自听到笑声到刚刚，发声之人并没有流露出恶意，想必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出这样两个字，而此时人群只有他们这一行人，联想到山中怪事，倒有可能是句提点之言。
　　声音所指，难道是说，他们这一群人中有古怪？

　　荣瑜一边想着走进村民之中，后面几人纳闷，周尘问道:“九师弟，怎么了？”
　　荣瑜没应，只是继续在人群中挪步，村民们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给他闪开空。

　　猛然间，荣瑜脚下一顿，如线穿珠般，登时全明白了。
　　为何上山之人下山后才死？为何明知上山会死却还有人上山？

　　原来一开始他们便想错了。
　　这场雨，停得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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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袍人：啧啧啧……
荣瑜：阴魂不散。
黑袍人：打住！再说就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