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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蒋娆舞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上学,更没有去打工,她就像是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谁也找不见她,或者说,她谁也不想见。
      人间有个说法:这个世界很大,又很小。
      大到咫尺天涯,小到冤家路窄。
      邵青深以为然,他看着谛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冷,眉头皱的一天比一天深。
      蒋娆舞不比寻常鬼魅,不管是被杀,还是自行消散,都不会入轮回。
      就连地府的《黄泉名笺》也不会记载这类鬼物的名字。他们的名字都被收录在《勘岁》中。
      《勘岁》被狡道之主所有,共分两本。
      上为《韬鹤》——非执迷不悟着不可留名。
      下曰《引江》——纪录枉生之人的名姓。
      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就是狡道之主的手下,他的任务就是将出现在《勘岁》上的红名一一处理。
      那天,少年说放过她一晚,让蒋娆舞好自为之,可就在第二天,蒋娆舞消失了。
      若非青年说蒋娆舞没死,谛听恐怕真会掘地三尺,将那少年找出来,打上一顿。
      可那又如何?
      都说地府之中,死关十道,十殿阎罗各管一道,可人间这条狡道,就像是云中雨和海中水的区别,性质相同,却各管各的,在某种情况下,又会殊途同归。
      狡道之主又被称为人间的阎罗,更不用说背后还站着一个酆都大帝。
      邵青想都不用想,蒋娆舞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偏偏谛听自己也没想清楚他对那少女的感情,只是一味地想让她活着,然后呢?
      再慢慢想吗?
      ——何其可怜!

      一日,谛听忽然道:“长情,什么样的感情叫喜欢?”
      邵青不言。
      谛听又道:“情劫难渡,我以为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邵青无话可说。

      邵青离开后,谛听独自一人在书店坐了很久,推门声响起,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
      谛听没有理会,女人却不偏不倚,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她摘了帽子,露出花白的头发,她摘了手套,露出布满黑色尸斑的手掌,最后,她摘了口罩,露出了一张苍老又丑陋的脸庞,只那眉眼却还算熟悉。正是蒋娆舞。
      “你之前消失的那么彻底,现在怎么又回来了?”谛听问。
      怎么就没消失的再远一点,谁也找不到,活的长长久久一些。
      他的目光静静的,深深沉沉的,望着她这样粗鄙丑陋的样貌,神色也未变化丝毫。
      蒋娆舞低下头,声音干涩难听,“我去了小时候上过的那座山,将刘粟送了回去,他是一个很好的山神,他应该自由自在的住在山里,被人供奉着,不该跟在我身边,再添罪孽。”
      “他只是一个精怪,算不了山神,更无人会供奉他。”谛听道。
      蒋娆舞咬了咬唇,这个动作若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做,那可真是赏心悦目,可她如今这般模样,只会让人大蹙眉头。
      可也奇了怪了,谛听皱的好几日的两道眉头,在蒋娆舞出现的那一刻起,再也没有贴近过一分。
      “在我心里,他就是山神,”蒋娆舞道。
      谛听不与争辩,他从未这样认真的看过蒋娆舞,像是要将她深深地记在心里,可说出的话,却冷淡到了极致,“你快死了。”
      蒋娆舞没有再吸取男子阳气,也没了刘粟在她身边,她在短短的几日就飞快的老去,早已死去的身体没了精气的滋养,比棺里的尸首还要可怖。
      若非她全副武装,只怕一路走来,合图路上白日见鬼的消息一定是明日头条,黑字加粗加大的那种。
      蒋娆舞点了点头,“是快死了。”就是因为快死了,戴面具的少年才没有再来杀她。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有勇气来见他。
      她原以为,蒋奶奶的手术成功了,她在人间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可就在她等死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突然想起了谛听,想到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讨厌极了他,因他利用自己渡劫。
      却也喜欢极了他,第一眼就喜欢,以后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不敢喜欢。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谛听好似平静的问道。
      蒋娆舞从口袋取出一颗玻璃珠,“这是我小时候埋在山神庙下的玻璃珠,刘粟说,他每年都会往这里面存放一些法力,十几年过去了,这里面积攒的法力能让我保持住年轻的模样,漂漂亮亮的死去。可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可他坚持,我只好带在身上,却没敢用它许愿,我想将这个愿望让给更需要它的人。”
      “我现在这个样子,和谁说话都怕吓到他,只好来找你,希望你帮我。”
      ——我没有其他借口了,只好用这样的方式,见你最后一面。
      ——只要理由足够黄冕堂黄,我就能理直气壮的来看看你。
      ——仅此而已。

      她说完后,就准备戴好帽子口罩离开。
      “等一下,”谛听拉住她的手,干净修长,犹如白玉般光洁的手,握在了她粗糙干瘪的腕间。
      少年道:“我想起了要问你什么了。”
      蒋娆舞回头看他,目光躲闪,实在不愿在他面前过多展露这张丑陋的脸。
      谛听的声音清清楚楚,一字一句,不容人听错半分,他问:“你可喜欢我?”
      蒋娆舞身子一颤,想挣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只得偏头,闭眼道:“不,不喜欢。”
      谛听问:“你怕死吗?”
      蒋娆舞道:“不怕。”
      “如果我可以让你继续活着,不用死呢?”
      “不需要,我已经活的太久了。”
      “若我喜欢你呢?”
      “……我不喜欢你。”
      谛听松手,蒋娆舞飞快的戴上帽子和口罩,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
      而身后的谛听,则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说谎。”

      当晚,蒋娆舞就死去了,她是滞留人间的鬼,一但死去,只会留下一摊血水,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谛听也要回地府去了,邵青问他再来吗,他说不来了。
      那颗玻璃珠被他给了何墨襟,小小的男孩在他问有没有愿望的时候,说:“有。”
      但愿望是什么,他没有说。
      谛听看了他一眼,也不问。
      他善听人心,不需问。

      午后的阳光正好,整个活动室都被晒的暖洋洋的。
      宋可晓正呆呆的坐着座位上,手里抱着一个皮球,她并不看手上的球,也不知道该怎么玩,只是单纯的抱着。
      她似乎是在看着光线中游荡的浮尘发呆。她大多时候都是这副模样,从没说过话,也很少笑,眼中没有太多情愫,脸上也没有表情。
      何墨襟站在门口看着她,玻璃珠碎在了他手里,在下一刻,一阵清爽的风忽而从何墨襟身边吹过,浩浩汤汤的灌进活动室,吹散一室尘世污浊。
      风里带着花和青草的气息,轻轻拂过宋可晓的发梢。
      啪嗒啪嗒,是皮球滚落的声音。
      宋可晓手里的皮球掉了下来,向何墨襟的脚边弹跳过去,她似乎是愣了一愣,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将目光也追视过来,然后,在何墨襟将球捡起的那一刻。
      她抬头,目光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疼宋可晓这样的孩子,所以给了她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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