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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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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美玲能感觉到,元元肯定也发现不对劲了。
女孩一直在哭,在闹腾,哭得声音都开始沙哑了。
救还是不救?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要是被人贩子拐走,最有可能就是被卖到偏远的大山里,那这个小闺女的人生就毁了,她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座大山,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漂亮的小闺女压根活不到被卖掉,在路上就病死了。
顾美玲也流着冷汗,她本身也是个弱女子,要怎么救?
这一刻顾美玲心里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她上去救人,结果救不成还被毒打一顿,或者那个人贩子再大胆一点,直接把她和俩孩子也都一起捆走。
但板车开始往前,顾美玲也下意识的往前了。
平心而论,她也为人子女,也有个可爱乖巧……也可能不那么乖巧的小闺女,在眼皮子底下发现了拐卖,却不救一把,顾美玲这辈子良心难安。
追上去之前,顾美玲又停下跟自己的俩娃低声说,“看到这条路了吧,后面肯定还有房子,去地里或者别人家里找人,就说有人拐子,让他们赶紧过来,记住了吗?只要能找到人,妈妈把人拖住,咱们就能救了这个小妹妹。”
这话主要是对星星说的,因为她知道元元胆子小,不敢跟陌生人说话。
谁知道说完以后,星星直接抱住她大腿了,卷卷的头发全都紧紧贴在头皮上,连汗毛都贴上了,吓得一直在喘粗气。
反而是元元出乎意料,小男孩眼睛红红的,却忍着没哭,咬牙看了顾美玲一眼,趁着那两个人没注意,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村子。
顾美玲这才跟上了板车。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坐在板车上的妇女看见了,用外地口音呵斥了一声。
脑子里迅速思考着,顾美玲装出一副又凶又蛮的表情追上去,“你给我的是□□,必须给我换成真的!”
现在社会上鱼龙混杂,各种现象也多,经常有那种小混混拿着□□出来骗老人,然后□□就开始在市场上流窜,顾美玲灵机一动用了这个借口。
妇女本来以为顾美玲是故意找茬,听她说□□,也没深究,紧张的表情放松了几秒钟,板车停下,这妇女又从钱包里掏钱,“一块五,给,拿了就走。”
这俩人给了钱以后,板车又开始往前拉。
顾美玲装模作样的站在原地搓了搓□□,看了几秒钟,又追上去,“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又是□□。”
“又是?不可能!”妇女露出了一脸狐疑,“你把□□拿过来我看看。”
“这五张毛票都是假的,不信你看。”顾美玲说的振振有词,其实呼吸粗的吓人,她不说话的时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从手里抽出毛票递到女人手里,她指着其中几张说,“你别骗人,我都看出来了,这几张就是假的,不行,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能白拿我的丝巾,给真钱。”
这么一来一回,拖延了已经快五分钟了,从远处村子到这里的脚程也就十分钟,顾美玲觉得自己已经从成功了一半。
但这两个人就有点着急了,尤其是那个外地口音的妇女,她不想再跟顾美玲纠缠下去,于是拽了拽男人的袖子,“你给钱!”
顾美玲也顺势笑着说,“就是,咱们现在都讲诚信,大姐肯定不是故意骗人的,她肯定也是被人骗了,大哥给吧,你们两口子之间不分这个的。”
“什么我给钱,凭啥要我给。”男人放下板车,磨磨唧唧的说,“丫头片子不值钱,我还亏了呢。”
就这一句话,顾美玲断定这一男一女不是两口子,哪有夫妻俩之间这么生疏,还分的这么清的。
这么说,他们更有可能是人贩子了。
男人不肯出钱,顾美玲就不肯让他们走,拽着板车说,“不行,买了东西咋能不给钱。”
一边拖着板车,顾美玲心说:别给!最好再墨迹一会,就有人来了。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妇女被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渐渐琢磨出不对劲了,拿出几张毛票对着光一看,然后立马说,“别管她,我们走!”
男人瞬间反应过来,推着车子就往前跑,这年头自行车也只有在城里才能看见,真的被他们跑了,可就追不上了。
顾美玲当机立断的抓住板车,使劲往后拖着,大喊了一声,“救命啊!赶紧来人啊,人拐子拐卖小孩了,赶紧出来救命啊!”
本来她扯着嗓子,喊的很大声的,而且感觉这招很有效果,因为板车突然停了下来,她以为这两个人被吓到,准备跑了。
但目光跟着下车的妇女,顾美玲瞳孔一缩,声音直接哑了。
她看见这妇女走向了星星,而星星毕竟也才五岁,而且熊归熊,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已经给吓哭了。
“星星,赶紧跑,去找哥哥。”顾美玲一手拖着板车不让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闺女。
与此同时,那个妇女也走到星星身边,伸手要抱她,回头还威胁道:“你再跟着我们,我就把你闺女抱走,你一个人追得上我们吗?”
顾美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松手,这小闺女要被人给拐走,不松手,她闺女要被人抱走。
她万万没想到,是平时最熊的星星帮了大忙。
妇女伸手要去抓星星,星星直接一个甩手,把两斤肉摔在那妇女脸上。
虽然是肉,但毕竟两斤呢,一下子砸的人头晕眼花。
那个妇女一下子生气了,站稳以后就要来拽星星,想把她抓上车一起带走。
乡下的熊孩子不是那么容易抓的,尤其是星星这种孩子王,有时候玩疯了顾美玲都抓不回来。
妇女要来抓,星星吸了吸鼻子,跟只猴王一样三下五除二的爬到这人的身上,抓着她的头发要跟她打架!
孩子打架没有什么花招,什么样能赢就怎么来。
她先伸出双手,直接捅进妇女的耳朵眼,转啊转。
耳朵眼是人最容易痒痒的部位,一根属于孩子的小手指通进来,人的脑浆仿佛一瞬间都被转晕了。
原来还凶神恶煞的妇女瞬间就两眼失神,在地上七扭八歪的走着,失去攻击力了。
星星还不作罢,骑在她肩膀上,又是两根手指,再捅进了女人的鼻孔,使劲的往前一戳。
“嗷!”这妇女直接疼得跳起来了,在地上打滚。
星星也随即摔在地上,一个跟头滚出好远,孩子疼得龇牙咧嘴的。
顾美玲松开手,要去抱车上的小闺女,但下一秒就感觉肩膀一疼。
转过头看,原来是推车的男人用一根木柴,在打她,第一下打在肩膀上,第二下打在脑袋上。
此时太阳下山,暮色重重,顾美玲的视线从对面那个拿着棍子打人的男人,迅速变换,变成了紫红色的晚霞。
她感觉脑子晕乎乎的,被人打倒在地上,头晕的厉害,眼睛看东西都在重影。
但顾美玲知道这时候自己还不能倒下,星星还危险着呢。
于是她又爬起来,趁着男人往前走的功夫,从背后抢了他的棍子,两只手举起来用力往下一砸。
顾美玲余光还看见那个妇女爬了起来,她也想撑着爬起来,去找星星。
正在这时,一道嘈杂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由远及近,说话的同时还有脚步声传来。
“快走,这里有人拐子,拐了一个小女孩,我妈妈现在拖着他们。”这是元元的声音。
“人拐子?真的假的?我这辈子最恨人拐子,我家小叔就是被人拐子给拐走了,要是现在还在,孩子都跟我差不多大了。”一个妇女气喘吁吁的赶过来。
“棍子呢,绳子呢?都带齐全了吗?在咱们村里还敢有人拐孩子,看我不打死他们。”另有一个男同志声音发狠。
顾美玲浑身酸疼,摔倒在地上,眼睛半睁不睁,心说:亲人啊,千盼万盼,总算把人给盼来了。
村民们赶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先用绳子把这一男一女两个人贩子给捆了。
不论在什么时候,人贩子都是人人喊打的,人家当心肝宝贝一样的娃你说拐就拐走了,从此骨肉分离,谁见了都要咬牙切齿。
所以,即使这俩人贩子在知道自己跑不掉,直接就伸出双手任由村民把自己捆起来以后,他们还是遭到了一顿毒打。
村民看见人贩子就气得什么都顾不上了,但元元不行,先抄近路扶起了地上的星星,然后俩娃一起过来,把顾美玲扶了起来。
两个孩子眼睛都红彤彤的,表情委屈的要命,顾美玲揉了揉肩膀,又摸一摸刚才被打到的后脑勺,这才安慰,“没事,妈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刚才还很疼的,但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们俩今天是小英雄喔,救了一个小妹妹呢。”
顾美玲扭头又问,“星星刚才摔了一跤,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星星走过来,乖乖伸出了双手,“没事,我之前经常摔跤的,只要原地打个滚儿,就不会受伤啦!”
话是这么说,顾美玲还是上下检查了一下,孩子头没磕到,身体上没有伤痕,这才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后怕。
此时村民们已经把人贩子打的鼻青脸肿,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还有人不解气,一直在拿棍子抽,眼看进气没有出气多,顾美玲喊住了他们,“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正好这儿有板车,赶紧送派出所去。”
顾美玲这句话点醒了众人,光是打人贩子有什么用,当然是把他们送进派出所,让他们蹲监狱,让他们余生都在筛沙场筛沙子,或者吃枪子儿,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村民来的多,一共来了七八个,但也不用所有人都去派出所,选出了一男一女,一个力气大,能推得动板车,另一个平时能说会道,到了派出所,就让她把前因后果都说给公安听。
顾美玲是这件事最重要的证人,当然也要去,她跟推车的村民说了声谢谢,抱着星星和元元坐上板车,没办法,受伤了实在是走不动。
好在这里距离县城并不远,推了不到二十分钟,派出所就到了。
这两天派出所的公安正因为拐卖孩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冷不丁的听说有人抓住了人贩子,立刻把罪犯给抓了进去,同时,还有证人也一并请进去做笔录。
顾美玲作为伤员,先是有法医过来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没有大碍,同时也给俩孩子做了检查,万幸的是都没有受内伤,一点皮外伤很快就能痊愈。
但受没受伤,在孩子看来问题都不大,因为他们哪里都不疼。
现在俩孩子最庆幸的是妈妈没有受伤,最重要的是,一只鸡,两斤肉,虽然沾了点灰尘,但还没有坏,拿回家洗一洗还能吃呢,晚上等着一顿大餐。
“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星星在暗暗的拽顾美玲的袖子。
“丫头,你力气越来越大了,以后不能拽我的袖子了。”顾美玲低头,扯着自己的衣服给她看,“妈妈的袖子总被你扯着,都裂开线头了。”
看星星一脸失望,她又说,“等妈妈做完笔录,再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咱们就回家吃饭好不好?”
星星其实还想再闹的,但她看妈妈脸色很严肃,就不敢再闹腾了,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儿。
顾美玲进去做了个笔录,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但心里也有点担忧,怕自己抓错了人,怕自己误会了。
“公安同志,其实那两个人并没有承认自己是人贩子过,是我看他们的样子鬼鬼祟祟,而且带着的小女孩特别漂亮,所以才上去拦着,谁知道我一拦他们就心虚了似的,直接就要走,所以我才怀疑是人贩子。”
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顾美玲才知道。
那两个人贩子果然嘴很紧,打死都不松口,一口咬定他们俩是夫妻,又一口咬定那是他们的孩子,还叫嚣着要让顾美玲好看。
但他们低估了鹤姚县公安对于打拐的决心,也低估了那个小闺女在父母心中的地位。
公安把小姑娘叫过来,再叫一个毛纺厂的工人过来认人,立刻就确认了,这个被晒得黑不溜秋的小姑娘,就是毛纺厂被拐走的小孩。
证据确凿,人贩子才吐口了。
原来那天他们在毛纺厂拐了小姑娘以后,按照以前的习惯,暂时没有上火车,也没有跑到其他地方去,而是在乡下租了个房子,对外就说是母子俩,把小姑娘天天拴在屋子里晒太阳,还把头发剪的乱七八糟,让她完全大变样。
等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偷偷的带着小姑娘跑路,据他们交代,这小姑娘甚至已经订好了价格,八百块,卖到更遥远的西南深山,从此一辈子不见不到父母。
试问谁能想到她们居然敢把拐走的孩子藏在村子里头?这就叫灯下黑。
换句话说,要不是今天被人拦截下来,恐怕他们今晚就能带着已经完全大变样的小姑娘坐上火车,把她卖掉。
听完公安的描述,顾美玲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抱紧了自己的俩娃,“那我能走了吗?”
给她做笔录的公安同志立刻敬了个礼,“可以了,我替孩子父母谢谢您的帮助,这件事情对我们打拐也是一针强心剂,这些人贩子太狡猾。我会把你的事迹上报的,组织会给你奖励。”
按理说,该学习雷同志做好事不留名的,顾美玲救人的时候也没想过跟组织要奖励。
不过公安主动提出来的,她一个人抚养俩孩子也确实有点吃力,就没有推辞。
顾美玲又问,“什么奖励?”
“奖金,票据,也有可能是锦旗,都有可能,看上面奖励什么。”公安解释说。
基本上都是顾美玲迫切需要的东西,这是意外之喜。
牵着俩孩子,再问公安一声,确认没有自己的事情之后,顾美玲就准备回家了。
但刚走出一步,元元停了下来,伸长耳朵听着。
“妈,那个小孩在哭呢。”
顾美玲也静下心来听,果然听见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而且就是之前被拐卖的那个小女孩。
她觉得好奇怪,顺着哭声找到了小女孩,要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到那一看,小女孩身边围着两个女公安,屋子里还站着好几个陌生人,他们都想伸手去抱小女孩,安抚一下,但还没碰到,女孩就挣扎起来,哭得声音都哑了。
“同志,这是怎么了?”顾美玲拉着一个公安问,“她吓坏了,不认识父母了吗?”
公安摇头,语气有点无奈,“她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因为等不及了,在我们派人出去找孩子的同时,也兵分几路坐上火车出去找了,现在刚接到孩子已经找回来的通知,但人都在外地赶不回来。”
公安又指着屋子里的几个人说,“她父母请了几个同事,想把她带回去,但是孩子吓坏了,谁都不肯跟。”
就说个话的功夫,小女孩哭的头晕眼花,差点一下子从椅子上栽倒下来,幸好女公安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但孩子随即一个瑟缩,又开始哇哇大哭。
“总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我去试试?”当了妈的人,是真的见不得有孩子这么难受。
顾美玲想起来,来派出所的路上这小丫头被自己抱了一路,好像也没哭呢。
她走上前,来到小女孩面前,伸手哄着说,“让阿姨抱抱好不好?这里都不是坏人,没有人会把你带走的,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孩子哭得满脸通红,嗓子都沙哑了,这是因为被拐卖了好几天,没日没夜晒太阳给吓的。
所有人都不忍心,所有人也于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想看看小丫头到底会不会买账。
还真是奇了怪了,刚才好几个人伸手,小丫头都在挣扎,唯独顾美玲伸手的时候,这小丫头突然打了个嗝儿,张开双臂,趴进了顾美玲的怀里。
“好了好了,乖乖的不哭,很快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顾美玲熟练的拍着孩子后背,轻轻哄着,好不容易哄的不哭了,这才要放下,“你呆在这,阿姨也要回家啦,我家也有两个小宝宝呢。”
屁股刚一沾上凳子,这小姑娘呜咽了一声,眼看着又要掉眼泪了。
“算了,要不她今天就跟我回家睡一觉吧,等她父母回家了以后直接上我那去接,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顾美玲于是说。
这小姑娘除了顾美玲谁都不要,一放下就哭,孩子哭多了是要休克的,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所以,顾美玲只好在公安局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把她带回了家。
一路上她能感觉出来,元元和星星都不高兴了,那种委屈的小眼神儿,把顾美玲都逗笑了。
这眼神俗称吃醋,吃小丫头的醋,有点嫉妒她抢了妈妈怎么办?
这种吃醋还有更具体的表现,元元是哥哥,稍微大一点,而且因为性格内向,也更稳重。
到家以后主动帮顾美玲点灯,收拾屋子,做完这一切就跑到主卧里,也不干啥,就躺着睡觉,完全没有搭理家里新来的小妹妹。
但星星就好玩了,顾美玲做饭的间隙路过堂屋,看见星星把小妹妹放在椅子上,然后轻轻弹她一个脑瓜崩,充满怨念的说,“本来妈妈只抱我和哥哥的,现在我们俩都没位置了。只有你这个小傻瓜。”
小姑娘从被顾美玲抱了以后就不哭了,这会儿傻呵呵的坐在椅子上,被弹了脑瓜崩,居然还笑了。
顾美玲哭笑不得,也没管他们,只要不打架就行了。
眼看天要全部黑透,她得赶紧做饭呢。
今天砸在人贩子脸上的两斤猪肉,回家洗洗干净,洗到没有泥沙的时候就放到锅里焯水。
焯水以后切成肥瘦相间的小方块,锅里倒油进去,顾美玲专门买的最适合做红烧肉的五花肉,煸出肥油,再加上各种调料,盖上锅盖使劲的炖,炖到猪肉软烂,再把茨菇削掉皮,切成滚刀块放下去,这是星星最爱吃的作法。
五花肉要炖到软烂,时间很长的,好在家里是土灶,一共两口锅,里面的锅在炖肉,外面的锅子就用来烧鸡。
顾美玲走到窗户边,敲了敲窗户上的木头,问说,“元元,天太晚啦,妈妈实在没力气做小馄饨了,直接炖鸡汤怎么样?”
元元一骨碌翻坐起来,也过来扒着窗户,“要不今天就不吃鸡了,有红烧肉也行。”
“咱家没有井,鸡也放不到明天,我就做鸡汤,回头调个蘸水怎么样?”顾美玲又问。
这次元元直接跑出堂屋了,过来帮着烧火。
收摊儿回家的时候是下午,但这顿晚饭吃到嘴里已经是九点多,因为饿极了,这顿饭似乎特别的美味。
红烧肉软烂入味,咬下去之后肉汁和油脂会在嘴里充分的混合,而且为了照顾小孩,顾美玲特地炖的特别软烂,但又烂的刚刚好,不会散称肉丝,红烧肉汤里的茨菇已经炖化了,香味全在汤里。
吃完饭,顾美玲把锅子里烧热的水兑了一下,给全家洗漱。
元元和星星俩早早的就自立了,知道自己怎么洗,只有新来的小姑娘是顾美玲帮着洗的。
洗完以后一家三口,连带着刚来的小妹妹,全都在主卧的炕上躺着,好在当初建房子的时候,顾美玲做主建了大炕,否则还真是睡不下。
今天有多累呢?顾美玲躺在炕上,头沾上枕头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什么伤和累都不在乎了,这会儿只想去睡觉,都没来得及想自己今天可是把三百条丝巾销售一空了。
睡到半夜,村里突然来了一伙子人,打着手电筒,为首的是个男人。
过了一会顾美玲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哐哐哐。
因为家里没了男人,顾美玲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不敢睡实,一有动静立刻爬起来。
这会儿听见门外的动静,一下子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的从炕洞下面抽出一根棍子,刚要下炕,小姑娘哼唧了一声,人还没醒过来,已经泪眼朦胧。
“妈妈,别走。”小姑娘哼唧着说。
顾美玲怕门外是坏人,而她一哭,惊动了外面的人,就悄悄把她抱起来,走到院子里。
“谁在敲门?”
门口的声音一顿,是个男人在说话,“我是来找闺女的,你从公安局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是我女儿。”
顾美玲刚想过去开门,转念一想,三更半夜的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口要她开门,这事儿还怪渗人的呢。
手上动作一停,顾美玲又问,“你能说说你闺女长什么样子吗?”
“妹妹头,皮肤白,眼睛很大,牙齿整齐,对了,胳膊上有一颗痣。”男人快速的说完,又赶紧解释,“我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公安局说孩子被你带回家了,我才找过来,放心,我跟我爱人都在毛纺厂工作,不是坏人的。”
他说的分毫不差,跟怀里的小姑娘完全对上号了,再加上这男人提起了公安局,顾美玲放心了,吐出一口气,扔了手上的棍子,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头上沾着露水,鞋子上也都是烂泥,一看就是连夜奔波,踏着村里的小路赶过来的,顾美玲隔着好几米都能看见这男人眼睛下面的青黑。
有句话叫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在看见自家闺女的时候,眼睛红的像被人打过一样。
他转过身,擦掉眼泪,这才介绍自己,“我叫方俊,这是我闺女方小蕊。”
说着方俊蹲下身,朝着方小蕊张开双臂,“小蕊,爸爸回来了,爸爸以后再也不可能把你弄丢了,行吗?”
小姑娘怯怯的看了顾美玲一眼,然后就跟投林的乳燕一样扑进爸爸的怀抱,呜的一声哭了。
一看闺女哭,方俊也跟着哭,父女俩以一个特别滑稽的姿势蹲在顾美玲家门口,抱头痛哭。
跟方俊一起来的还有厂子里的职工,见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提醒,“方工,咱们是来接孩子的,你抱着孩子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赶紧把孩子带回去休息才是真的。”
“你们要带孩子走?那等会,裹个小被子,孩子刚睡醒会感冒的。”顾美玲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条小裹被。
毕竟不经常带孩子,方俊一开始没想到这一层,看闺女有点吸鼻子,就接过被子裹上了,心里又感激又愧疚,“这个被子多少钱,我跟你买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拿钱砸人,侮辱人似的,又赶紧改口,“不不不,回头我让我爱人给你送过来行吗?”
其实这就是个小裹被,元元裹过,星星裹过,唯一珍惜的是,这是个百家被,当初知道顾美玲怀了双胎,陆宪还没退伍,就极齐了好多战友的被子,给凑成了这么一个小裹被,现在已经是破破烂烂的。
顾美玲摸了摸这条被子,仿佛剥离了情感的一部分,“不用还了,这是我俩娃从小裹到大的,他们现在也用不着,送给小蕊吧,让她也健健康康的,不遇到那些倒霉事。”
看方俊要走,顾美玲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过同志,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丢的,这次是运气好,被人给救了,以后你们得小心点。”
方俊张了张嘴,苦笑着说,“前段时间我爱人生病,我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她,就把丈母娘请过来照顾小蕊,我丈母娘也是好心,傍晚带着小蕊出去散散步,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贩子给带走了。这些天因为这件事,我爱人的病情加重了,丈母娘也愧疚的不行,幸好孩子找回来了,幸好……”
临走之前,方俊突然转身,对闺女说,“小蕊,跪下,给阿姨磕个头,她是你的恩人,要不是她今天帮了你一把,你永远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三岁多的小丫头能懂什么呀,懵懵懂懂的跪下,给顾美玲磕了个头。
顾美玲往旁边走,躲掉了这个大礼,“不用这样,你们快回去吧,也不早了。”
方俊又说,“现在不方便,等我爱人病好了,我会跟她一起上门道谢的,对了,我家住在毛纺厂一号楼,如果有事,你可以去找我们。”
毛纺厂一号楼?顾美玲觉得有点耳熟,但她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被人叫起来,本来脑瓜子就晕,一想就更晕乎了,索性就不去想,送走了方俊一行人,重新把门拴好,打个哈欠,回去补觉。
丝巾销售一空,赚了一百八十块钱,新一批的丝巾顾美玲还没来得及去进货,所以这是个难得的假期。
顾美玲索性跟孩子们一起赖了个床,迎着太阳睡大觉,全然没有发觉,一墙之隔的村子里,关于她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
村里就这样,因为现在还算农闲,大家更有时间嚼舌头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事情是这样的,顾美玲知道自己现在是单身,一跟异性有接触就有风言风语的,所以昨天晚上方俊来了,她特地把人都请到院子里说话。
谁知道这事儿被出来倒痰盂的邻居看见了,大中午的,整个村子都传开了。
一开始是说美玲家里半夜来了两个男人,临走的时候有个男的还哭了。
后来传着传着,变成了美玲谈了两个对象,昨天俩人半夜过来撞上了。
最后这个谣言变成了——美玲一口气谈了两个对象,昨天俩人半夜打了一架,一个把另一个打哭了。
谣言越说越离谱,最后顾美玲起床做饭,出门倒水的时候正迎上隔壁老根婶子,婶子张嘴就说,“美玲,村里都说你谈了两个对象,昨天晚上撞上了,但你把他们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