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敬亭山Kirk

95、举案齐眉

　　夜戏拍摄结束，收工回酒店。

　　如风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换了套衣服，悄摸跑出来了。
　　他不太想面对任政。

　　自己今天喊那声“顾魏”，已经泄了底了，明眼人看的一清二楚。

　　政哥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他怕任政骂他不争气。
　　但相对于被骂，他更怕任政劝和。政哥自己不也说么，“劝和不劝分”，，他害怕任何一个人跑来劝和，他现在不想听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谈起顾魏的好，，

　　——他真正害怕的，是他自己。

　　他应该做的是刻意地不去想顾魏，努力地让自己慢慢忘掉顾魏，，慢慢地，越来越淡，一直淡到，他可以真正地放手，同时内心平静，不再有一丝波澜。
　　他怕自己坚守不住本心，以别人的说和作为给自己的“借口”，又一次原谅顾魏，又一次情不自禁地，乖乖地往顾魏身边凑。。。

　　如果事情真的朝这个方向发展的话，那他季如风在“顾魏”这个名字之上，还有底线可言么？

　　如风靠在酒店对面的路灯上，一根根地抽着烟。

　　一个影子，缓缓地朝他走了过来，长长的一道阴影，越来越短。
　　如风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昆哥。”
　　林昆笑着朝他摆摆手。

　　“这个顾魏，不是个女生吧？”
　　“。。。。。。”
　　季如风你可真行！你这点儿破事儿，眼看要成为娱乐圈半公开的秘密了吧。。。o(╥﹏╥)o

　　如风垂着脑袋，没敢答话。

　　“怎么听也不像女孩儿的名字啊~~”林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可不像任政，到处八卦！”
　　“昆哥，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种事儿如风是真不方便到处说，回头真惹出什么乱子来，任大伟不得生吞了他。。。-_-||
　　“嗯，”林昆笑着点点头，“能理解。”

　　既然林昆看出来了，再装模作样地编瞎话，就真没必要了。林导四十七岁的人了，年过半百的老人精，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更何况，林昆和康康老师是老友，人家相交多年的朋友圈儿里就有个资深的GAY，他编也骗不过去。

　　“顾魏，，”如风踟蹰了一下，“是我男朋友。”
　　“嗯。”
　　突然又发现自己措辞不太准确，补充了一句，“前男友。”
　　“哦？”林昆微微皱了皱眉头。

　　季如风找他请假的时候，还掷地有声地说“我爱人过生日”，才请了两天假回来，就成“前男友”了？这也“前”的太过突然了。
　　不过，，刚刚在片场，这小子的表现，，，
　　一个演员，入了戏说错了台词，居然串到了“顾魏”身上。而且，那句台词还是，“顾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
　　——这可真是，戏里另有一出好戏了~~

　　林昆随便一琢磨，大体就整理出个梗概来了。

　　看来，他这个“宁小枫”，找的还挺准。此“小风”和彼“小枫”，感情之路异曲同工，共情点还挺高~~
　　而且，这个所谓的“前男友”，和“现男友”之间的界限，估计也就是个摆设罢了。明明心里还装着，“前”也“前”得不够彻底。

　　“你对你姐姐的事儿，了解多少？”
　　“我姐？”如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emmm，不算特别了解。”

　　他对季骁云，姐弟情深倒是真的，可说到了解，还真了解的不太深。
　　季骁云跟他一样，报喜不报忧。
　　俩人毕竟隔了半个地球，十年没见。过往有过什么悲伤愁苦，季骁云从来不会找如风吐苦水，她也不想让弟弟大老远地跟着干着急。

　　“你觉得，你姐姐和姐夫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
　　姐姐和姐夫一直让如风挺羡慕的，家门之外各有成就，回到家里夫唱妇随，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小云请过三天假的事儿吧？”
　　“嗯，”如风望着林导，示意他继续。
　　“别说，跟你这次还挺像的~~”林昆缓缓地回忆着，“请假回来，小云就跟我们说，她和厉行分手了。”
　　“！！！”还有这码事儿呢？如风惊了，“可是，我姐夫不是卧病在床三个月么？我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和他分手？”

　　“厉行那会儿还没有自己的公司，只是个私人保镖。”林昆说，“他在贴身保护一个明星的时候，被一个狂热粉丝从人群里突然冲出来，蓄了一刀。”
　　“。。。”如风无语了，“啥情况，不是粉丝么，为什么要砍他偶像呢？”
　　“后来那个凶手被诊断为有心理疾病，”林昆说，“他想杀了这个明星，然后再自杀，这样他俩就能永远在一起，他就不用和别的粉丝一起分享她。”
　　“。。。。。。”这都什么脑回路！
　　“所以，明星请保镖还是挺有必要的，”林昆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做公众人物确实有一定危险性。”

　　“那后来呢？”如风好奇地问，“我姐为啥要跟姐夫分手？”
　　“小云觉得厉行做这个工作太危险，备不住哪一天，命就丢了。她想让厉行转行，但是厉行不同意，小云就拿分手要挟他，结果人还是不同意，，”林昆耸耸肩，“没办法，僵持了没两天，就真分了。。。”

　　“后来的事儿嘛，你应该能猜到了。”

　　如风突然间意识到林昆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了。

　　“后来的事儿”，随便想想就知道了。
　　姐夫迄今为止还在做这行，不仅没转行，反而越做越大，自己做成了老板。可想而知，他那个时候就是没听姐姐的话。
　　可他们两个现在还好端端地在一起，不仅结了婚，还一日比一日更恩爱，如胶似漆。
　　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
　　季骁云妥协了。

　　林昆想告诉他的是——
　　爱情里不可能一帆风顺。
　　陷于爱者，也不可能永远同心同意，总会有出现分歧的时刻，这种时候，甚至没办法折中，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由一方做出妥协。

　　“可如果总让我姐听我姐夫的话，她不会难受么？”如风看着林昆，说出了内心的犹疑和挣扎，以“姐姐”的名义，“您也知道，季骁云是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得了一直做低眉顺眼的那一方。”
　　“低眉顺眼，，”林昆看着眼前人年轻又骄傲倔强的脸，笑了，“小风，你在考虑小云的立场之前，先主观地附加了一层个人滤镜。”
　　“。。。。。。”有吗？

　　“你听过‘举案齐眉’么？”
　　如风愣了一下，“听过。”

　　——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

　　“‘举案齐眉’讲的是名士梁鸿和妻子孟光的故事。”
　　“梁鸿每天回到家里，妻子都为他准备好饭菜。她从不仰视丈夫，而是双膝跪地，把装满食物的托盘高举到与眉毛平齐的地方。”

　　林昆转过头看着如风，“你觉得这算不算低眉顺眼？”
　　如风直截了当地回答“算。”

　　“确实，这个词包含了男尊女卑的色彩在里面。”林昆转了个语意，继续说到，“可思想先进的现代人，依然拿它来形容婚姻生活的和睦美好。”
　　如风一脸好奇地看着林昆，问到，“为什么？”
　　“因为它代表了人处于情感中的一种足够低的心理预期。一个人的心理预期越低，可以调控的情绪范围就越大，能做出的妥协就越大。”
　　“当然，妥协必须是双向的，”林昆补充说，“只有当一方完全妥协不了的时候，才会变成单向的。但不可能有某一方永远妥协不了。
　　林昆顿了一下，说，“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双向的。”

　　所以，顾魏忘不了季向空，这是顾魏自己也控制不了的事情。那他和顾魏之间，就只能由他来让步。

　　“可是，，”如风有点儿沮丧，“我不甘心。我不想妥协，也不想接受。我觉得不公平。”
　　“小风，”林昆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

　　如风突然间有一种大梦方醒的感触。
　　——是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战神WIND，本该是一个对优胜劣汰的残酷性和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有着最真实体验的人。
　　他曾经最大的练舞强度是每天16个小时。但他认识的伙伴中，不乏比他更刻苦的。可冠军拿到手软的，依然是他。天赋的差异决定了，谁能走上最高的山峰，胜者封神。
　　，，似乎一切荣耀和努力无关。

　　就好比上帝给他的天赋开了太多扇方便之门，就不会同时给他一个温暖而熨帖的人生。

　　季如风本该很清楚，这个世界最大的规则就是——不公平。
　　爱情，尤其如此，也许更甚。

　　“好了，言尽于此。”林昆微笑着又拍了拍如风的肩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只是给个建议，人生还是你自己的。”
　　“嗯。”如风诚恳地点了点头。

　　林昆转过身往酒店大门口的方向走。
　　走出两步，突然又顿住了脚，转回头望着如风，一脸严肃地嘱咐了一句，“你怎么想我可管不了，不过，以后别让我在拍摄现场再听见‘顾魏’了。”
　　“。。。”如风登时脸红了一截儿，“知道了，哥。”
　　“再听见一次，我真得去找这个‘顾魏’要胶片钱了~~”
　　“。。。。。。”

　　“顾老师，，”

　　。。。。。。

　　“顾老师？”

　　吴谓伸出手在顾魏眼前晃了晃，顾魏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哦，，”

　　“顾老师？”
　　“嗯？”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