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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曾是旧人来,消息谁传到拒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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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容这厮委实不安分。
“梅容梅容,我们说点正事。”
“……我说真的,别闹了,梅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梅容,我生气了。”
梅容长袖掩了嘴。
南湘耐心告罄,一把打开他的手,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恨恨盯着他。
梅容慢条斯理的看着她一系列神情变换,半讥半讽的眉眼甚至还有笑意。
“梅容,我们说正事。”南湘待他神情稍稍正常些后,方才安静道。
他长袖遮得了微垂带嘲的嘴角,却遮不住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手指轻轻一屈,指尖微弹,听得呼的一声,灯火便灭了。即便在泼这墨浓黑布一般的黑暗里,他的眼依旧烁烁发着光。
梅容漫不经心的扯开外袍。他外衫里衫同是一身血色。内里的色得更深更重,才压得住这一身的妖孽红:“王女亲亲我,我便说。”
南湘心头大怒,厉声甩袖道,“你什么架子,不愿说便算,我不求你!”
梅容依旧好整以暇,把南湘冷不防击来的袖子抓紧在手中,还不在意的笑:
“哟,王女心情不好也别那小的我出气啊。谁惹了您,如果是我酬堂下的小喽啰,梅容也就自作主张替您打个半残半废的,让您消消气。”
他一面说,一面笑,见南湘一开始仍是生气极了,一缕魂魄眼见着不知又要晃悠悠晃到哪重天去,可一待他好似漫不经心提及“酬堂”二字时,立马又回了神,狐一般,一眼便锁了草丛旁蹲着的兔子,耳朵眼见着就竖了起来。
于是笑得更欢,“——可惜啊,王女给我的酬堂管天管地管人出丧管人出嫁,就是管不了王女那几个熟人。”
……
灯火摇晃着的微光,映着水光摇晃着的撸声。好似梅容眼里似有似无,纵容又嘲讽的光。
南湘见他提及了话题,又故意的绕着圈子不说正题,便冷着脸听。
——他扯到酬堂,她就问一句“什么是酬堂?”
梅容先胡扯了几句,“酬堂,便是我吃喝玩乐的地方。”
见南湘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继续胡说:“王女不是常常见我出府入府的。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自然是来这些地方享风受月去了。”
南湘哦了一声。
她心里联想到了青楼勾栏。瞬间便想到达官贵人在红烛鸳鸯席上,枕着玉臂,醉了酒,稍稍一挑拨就说一堆话。话多了便失言。要失言她们才有得赚啊。——这青楼开得倒好。
梅容瞅着南湘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嘴边微微含着笑,他心里欢喜又觉得疼爱。
他忙低了头,好似在数着杯里茶叶到底有几棵似地,掩住神情,方才慢慢说了实话:
“当年王女把我从云梦泽带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堂子,当了个堂主。江湖上人情世故,都让我一一记着呢。”
“酬堂管不了今城的事。可王女下设四堂,酬堂,朱门,麒室,玄屋。门门不同。”
“朝堂上,有朱门管着。商阀又有麒室在那安排着。就连王女今日去的市井,也有个玄屋在那。——不知王女今日可是碰见了玄屋的几个小喽啰?”
那间茶楼。不知名的锦绣少女,来路不清的徐思远,颇有些来头的掌柜,却都不如那憨园来得奇怪。
南湘点了点头,“你知道有谁叫憨园的么?”
什么玄堂的,她不清楚。可她知道,那憨园和买花少年,分明就是同一人。顶着不同的脸,不同的声音,可那真真切切是同一个人。——他易容易得好啊。
可她还是认了出来。
晨时她出门,他拦了车。在后面他突然冲撞过来时,扯住了她衣服一笑。她仔细观望,分明发现:那双手,虽然白皙纤长,却只有九指。
待到再后,那茶楼一场。他做着戏提着个花篮,改了面目声音,朝她走过来时,她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那憨园又是一笑,她模模糊糊觉得熟悉。再等他拈了花朝她送来时,她才恍然大悟,认出了他来。
南湘深深呼了气,再问,“那憨园估计也不一定就叫这名字,但他能易容,会改面,只有九根指头,胆子却大过了天。他是什么人。”
“那茶馆究竟是什么地方。”
“那徐思远说朝廷要废了九品中正制,普天之下不再以门第,而是以才学取士。要兴科举这种大事不说,甚至还要开个武举。可我这一个处在朝廷里的王女都不知道的消息,她一个江湖人如何又能知道?”
“徐思远说是其师傅让她来的,她师傅又是谁?消息如此灵通,又能教出这样女子的人,岂会是一般人?你既然是管江湖的酬堂,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人物,这江湖又有几个?”
“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无论是学腹满书的读书人,江湖英雌,还是市井市民都坐在里面。这也不足为奇。可那甚至还有个上等的仕女,通身的气派非同一般,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回去那里坐着?”
南湘放下手中捧着的杯,瞅着梅容依旧似笑非笑的眼,声音安静,“这些你都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