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有爱》奚泉

30、30、梦幻旖旎

　　晚上和几只弘飞命的木马一起去跆拳道馆。

　　跆拳道馆位于学校的室内体育馆，空间不算很大，装设也较简陋，据说是由老羽毛球场临时改建成的，跆拳道这项活动原来学校也没有设。

　　大概宣传不够，只来了大几十个学生，其中约莫有四分之三是女生。

　　唉，看来真是什么也比不过孔老先生的一句话:食色性也。

　　弘飞一身白色宽松衫裤，腰上缠了一条电影里黄飞鸿常用的那种腰带，看上去很具“精武”精神。他走过来的时候女生群发出轻微的欢呼声。

　　弘飞首先讲了一段跆拳道的基础知识：“学习跆拳道，首先要了解它的精髓，跆拳道的精髓，在于信仰，而不是它所拥有的威力和技术。它首要的表现就是信心，你必须对自己有着坚定的信心，相信自己具备击败强敌的力量。在学习的过程中不断激励自己的这种信心，从而在搏斗的过程中刚毅、果敢，无所畏惧……其次，什么是跆拳道？简单地说，跆拳道就是不用任何武器，赤手空拳与敌手格斗保护自身的武术……（这段跆拳道的理论为百度而来，自己组合而成，特此说明）”

　　随着弘飞背书似的讲了一大堆跆拳道的概念，颜羽犯了课堂听讲的老毛病，开小差。她忍不住想，如果是阴险蛇，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教她们呢，会不会如他昨晚所说：让一切从不可思议开始呢。

　　正胡思乱想着，听到旁边传来个声音，“这位同学。”

　　叫谁呢？是叫她吗？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得出结论：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请接着报数，我是13。”隔壁的男同学很不耐烦地提醒她。

　　“14!”要死拉，怎么得这么个衰号。

　　一共排了四排，每排十四人，颜羽站了第一排的最后一个。

　　弘飞指着她说：“你，出列。踢一脚给我看看。”

　　“好耶！”终于不用听教条了，她兴高采烈的跳了出来，一脚踢出，居然有些虎虎生风。

　　弘飞大喝：“不错，有气势，再直一点，高一点。就像这样。”他一脚前踢，腿笔直如箭，冲天而起，凌厉嚣张。

　　她得到夸赞，又是灿烂又想飞翔又开染坊，踢起的一脚刚落，还未稳住，“呀”的一声，另一脚加大了力气送出，身子重心全线后移。这一脚踢得带劲，势能也够劲，将身子重重向后压去，眼见就要天狗食日天使折翼染坊起火。

　　弘飞眼见不妙，双手前探，电光石火间抓住了她的脚。

　　接下来，他肯定会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小蛮腰，将她的身子一把托起，他的鼻尖和她的眼睛距离绝对不会超过2.589公分，他们紧紧地凝望着对方，这时音乐适时响起，周围一切变得朦胧，然后……

　　不要说她发白日梦，人家电视剧中经常这样演的嘛。

　　咦，不对，怎么脚上一空。

　　“哎哟！”她仰天倒在地上。

　　弘飞将英雄救美的戏码演成了英雄救鞋，拿着她没系好鞋带的球鞋，有些尴尬地呆在那儿。

　　“笨蛋，拉我起来呀。”颜羽心里叫了无数遍，上面偏没回应，只好自己爬起来。心想，这家伙真不愧是克她的乌鸦。只要他在场，好像她都没出过什么好事，包括昨晚万圣节，英雄救美之前的摔倒，应该还是被他克的。

　　“你的鞋。”弘乌鸦将鞋递给她。那鞋上打了个补丁，底也有点脱胶。

　　她觉得弘乌鸦的眼神有点古怪，他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而这思考直接由她——或者她的鞋带来。

　　“你比那次退步了呀。”她感到这双鞋在灯光下散发出穷酸的光芒，赶紧转换话题，说起车祸时的第一次邂逅。那时他的手跟铁锁似的，锁得她的脚动也动不了。

　　“是吗？我觉得你倒是一点没变，上次是这双鞋，这次还是。看来这双鞋一定有魔力！”这玩笑开得……这不啻是现场讽刺她的穷酸，在一群富家子和富家女面前抽了她一记闷声不响但疼的耳光。

　　“我艰苦朴素，不行吗？！”她很不礼貌地把鞋从弘飞手中抢过来。

　　弘飞表情尴尬，大概是不明白这样一句玩笑话怎么会伤害到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见她自动退回列中，只好叫了她旁边的一个人来试练踢腿动作。

　　其实大学的课外活动多半是消遣，也没几个学生认真。若说男学生还有那么几个是真心想学这门格斗技艺，女学生则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看帅哥。

　　弘飞却教得很认真，他一个人折腾出了很多汗水，而大多数学生懒洋洋的没有出一点汗水。一些女学生们与其说抬腿，不如说希望表演出风骚，让他更关注一些。更有一些女学生干脆连腿都不抬，直接找他问长问短。

　　她没有凑热闹，一直看自己的鞋子，看了半天后抬起头，看到他被一些女同学们调戏，看他额头上渗出成群结队的汗水，看到那些汗珠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像一个个小太阳闪亮着，就感到一种男人的气息重重地透了过来。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所有的学生在弘飞的指挥下，腰杆笔直，站得像个四列火箭似的听他号令，弘飞就像中学时候的体育老师一样，立正之后让学生们解散了。

　　男生们很快离开了，有那么几个女生恋恋不舍，几只木马正在其中。她们因为听颜羽夸口说弘飞会请她吃饭，所以这回望还带了层意思在里面，那便是想留下颜羽讲大话的案底，以后寝室辩论会的时候可以加张底牌，不至溃不成军。

　　果然，颜羽是在讲大话。她连看都没看弘飞一眼，就转身朝室外走去。弘飞也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然而，当她临出教室的时候，弘飞突然冲了过去，在门边拉住了她的手。

　　“我承诺过今晚请你吃饭。我不喜欢一直欠人。”他强硬地，不管她是不是要反抗，霸道地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牵着她，让她小跑一样跟随他的大步流星，朝校门走去。

　　身后传来一惊一咋的声音。颜羽心里明白，今晚她将是305寝室座谈会的灵魂嘉宾――不在场的主角。

　　被抓住手的一瞬间，其实有很强的逆反心理想挣脱开来。她恨他当众让她出丑，现在不是在剑华市公安局旁边，那都是些不认得的人，出丑就出丑，没什么大不了；现在是在剑华大学内，周围一圈圈的眼睛都认得她，尤其是还有同寝室的几只木马！他在这些人面前讽刺她的寒酸，她对此不能忍受！

　　但挣了好半天，她还是没能挣脱，只听到耳边不断传来惊呼声和议论声，她甚至可以辨出哪个声音是胖奈尔的呼啸，哪个又是四两肉的尖叫。

　　这些声音的簇拥让她不自觉的虚荣起来，因为，当初出了十分的丑，现在百倍荣耀回来了。

　　于是她停止了挣扎，老老实实地跟着弘飞走到一家看上去很上档次的西餐厅里。

　　落座时，弘飞的手还拉着她，她感觉到他的汗水浸得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

　　她心里舒坦得很，脸色却故意拉得沉沉的，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用衣服擦拭上面的汗，说：“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想欠我吧？”

　　“是。”

　　“那我告诉你，你现在欠得更多。第一，你当堂拉下了一个女生的鞋子，没有跟她说对不起；第二，你堂而皇之地拉着女生的手，没有问她愿意不愿意；第三，你明知道这个女生不喜欢吃哺乳动物，偏偏带她到最不喜欢的哺乳动物排骨馆吃饭，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就凭这三条，你又欠了这个女生三次。”

　　“第一，我可以现在跟那个女生说对不起吗；第二，我可以对那个女生说，我忘不了昨天晚上拉着她的手跳舞的情景吗；第三，我可以劝那个女生，减肥不利身心健康吗？”弘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眼神电力十足，电得她一个激灵。

　　“你胡说。”她脸上微微发红，带点撒娇的口气说。这时餐厅的服务生给她们点上蜡烛，不远处，悠扬的钢琴声悦耳的传来。

　　“请问先生小姐需要点些什么？”服务生的眼神有点怪异，多半是因为她那不搭调的运动衫。

　　“呃……我来一份牛排吧。”她以前只有眼见别人吃西餐的份，从轮不到自己，翻着餐单也不知道哪好吃，只好随便点。

　　服务生继续问：“请问要吃什么口味呢？我们有黑椒牛排……”

　　“那就黑椒牛排吧。”她看都不看，就说。

　　“是哪种类型的牛排呢？”

　　“请问要几分熟？！”

　　“当然是全熟。我们中国人进化好，不茹毛饮血。”

　　服务生被她说得有点尴尬。

　　弘飞招手让服务生过去，轻轻耳语了几句，服务生就满面笑容的走了。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不是说我坏话吧？！”

　　“哪敢啊！别一不小心又欠上你了。”

　　“去，你欠我够多了，有得你还。”

　　“还，我都努力还，不过看你这追债的架势，我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弘飞微笑得有些眯的眼睛在烛光下看起来分外迷人，那个，怎么感觉他在暗示一辈子的样子……这也太快了吧。

　　“对了，你为什么会选择当警察？”她有点不适应弘飞的太过主动，赶紧转移话题。

　　“喜欢。”

　　“这么简单？”

　　“信仰和喜欢，都是很简单、很直接、很莫名的东西，有时候没道理可讲的。”弘飞笑了笑，接着模仿她的语气说：“对了，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双鞋子？它既不漂亮，又不崭新，没有一处吸引人的地方。”

　　“因为我还没省下买下一双鞋子的钱。这答案你满意吗？”这家伙怎么跟拎不清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不满意。”他眯着眼，凝视着她，眼神变得复杂：“miss，我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运动鞋，以前经常穿。这鞋，穿在脚上的时候不觉得，等到完全破掉了，补都补不了，再想去买，结果已经停产了。就像这个牌子标注的Miss，在英文中是个多义词，可以理解为失去，也可以理解为思念。人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知道思念！你这双鞋，应该至少穿了四年吧，这是四年前的款式了。”

　　“你还真是喜欢这个牌子，连女款的样式都记得这么清楚。”她随口答道。

　　“是啊，所以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注意你了。”弘飞的语气很暧昧。

　　“被你注意的人还真惨。见你一次倒霉一次。”

　　“那这顿就当补偿你了。”弘飞正说着，服务生走了上来，手中一个大大的托盘，盘中竟然是一块方形的大蛋糕，蛋糕上一只可爱的蓝色小猫咧开三瓣嘴顽皮的笑着，一只戴着警帽的黑色大猫紧紧抓着蓝色小猫的爪子，右手伸出，做了一个邀请跳舞的姿势。两只猫咪旁边鲜花簇簇，绿草丛丛，小桥木屋，真宛若仙境梦游中的景致。

　　这个家伙竟然来了这么个突兀而浪漫的蛋糕表白，让她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只觉得脸蛋很快热了起来，眼睛无处可放，只好一个劲地盯着可爱的蓝猫和黑猫。空气凝结起来，飘扬着暧昧和温暖的味道。

　　“为了请你吃这顿饭，我可苦思了很久。你说你不喜欢吃哺乳动物，那就不吃。但女孩子总喜欢浪漫的气氛嘛，还是西餐厅最合适。想来想去，这个办法最折中。怎么样，如果满意的话，我是不是就少欠你一顿了？”

　　她只是抿嘴笑。

　　这时，服务生又送上来两杯红酒。

　　她看着新搁在面前的红酒杯，里面嫣红色的波纹微微轻荡，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很难得啊，你居然有五分钟没有讲话。气氛有点闷，不如我们喝酒。”他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些绅士一样，很优雅地抓起酒杯。

　　额……他像在拿啤酒杯子！

　　颜羽虽然也没吃过牛排、用过刀叉、喝过红酒，但套一句不好听的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爬吗？曼语夜总会里，喝红酒是很常见的情景，如何拿杯，如果入嘴都耳熟能详。

　　弘飞现在的样子就是典型的山西驴子学马叫，一看就没喝过红酒。

　　有可能他出身穷人家吧！不过不要紧，警察的薪水养他和她两个人应该绰绰有余，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何况她也不甘于做家庭主妇，肯定也要工作赚钱。

　　……stop！！！

　　想哪里去了？人家还没正式表白，还没正式和你恋爱，怎么就想到结婚成家上去了？

　　慌张地拿起酒杯，不期然的抬起眼睛。

　　两盏酒杯交撞。两人的眼神也在嫣红的波光中交撞。

　　弘飞的眼中透出逼人的光芒，嫣红的波光在相撞中一荡，她的心里也随之一荡。就觉得那目光充满了媚惑，然后弘飞的脸渐渐靠近了来，红酒不知何时已被移到一边。

　　迎着他高挺的鼻梁，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心里微微一紧，脑海一片茫然，眼睛缓缓合上，脸缓缓前移，唇也缓缓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