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有爱》奚泉

20、20、蓝和蓝猫

　　自那顿莫齿难忘的聚餐之后，寝室几乎成了花痴的海洋。翻天覆地的话题都围绕着戴天和弘飞喋喋不休。木马们没有讲腻，颜羽已经听腻了。偏偏玖玖最近参加了一个什么英语角，本来是要带她一起去的，但她和英语基本上是天敌，就直言拒绝了。又没什么兴趣上自习楼，只好留在寝室里陪木马们打嘴仗。

　　随着万圣节日渐趋近，学生会终于传出确切的消息：学校将在今年的万圣节举办一场别出心裁的隆重庆典，而且这次庆典的主题和内容全由校长助理戴天主持设计，具体细节则保密中。

　　这让戴天命的木马们看到了通往伊甸园的道路，心思全放在了如何在万圣节给戴天留下深刻印象的准备上，天天集体出去逛街选面具和衣服。

　　这让赋闲在家的颜羽开始了用七台电脑上网的好日子。这感觉像是自己开了个电脑公司，自己作CEO，自己运筹帷幄，自己具体负责，给自己提供一条龙服务。

　　她每天在不同的网页中交换浏览，获取来自全国各地的有趣信息，尤其喜欢泡BBS。那么多完全不相同、不认识的人们，用他们的电脑、他们的网线、他们敲击键盘的手大展拳脚，挣脱世俗枷锁，像逆反时期的少年一样对这个世界进行极端的嘻笑怒骂，其词锋之凌厉，言语之放纵，在现实世界是匪夷所思的，然而这种不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往往又在最虚伪中袒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她还没有到要去探索人性的年龄，但网络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里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你从网络给你分配的第一个IP地址开始起跑，在这个名叫虚拟世界地方树立你独有的路标，你不会输在起点上，你获得了天平的平衡。

　　因此，网络上的颜羽是比现实更加活跃、鲜明而耀眼的。她喜欢机器猫小叮当，因为Doraemon、多拉A梦、机器猫、小叮当等皆被人抢注，没有英语含量的她就给自己注册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ID叫做bluecat，还给自己想了一个装可爱签名：你可以咬我，但你的牙齿没我尖锐；你可以抓我，但你的爪子没我灵活；你可以恨我，但你走路不会像我没声音；所以，你最好还是爱我，这样我才会更爱你。喵喵。

　　自从网络普及以来，每个大学的BBS都会是最热闹的学生茶馆，所以每晚电脑上都必然有一个www.jhdream.com/bbs（虚构，请勿点击^_^）的历史记录。

　　谁也不知道bluecat是预科班的学生，谁也不知道bluecat曾是一个在夜总会混过的小太妹，谁也不知道bluecat没有读过高中，但剑华BBS上的谁都知道灌水天堂新任的小斑竹，是一个能将bluecat刷得满屏，却没有一个回复雷同的高水准灌水家。剑华BBS上的绝大多数灌水一族都喜欢他们的斑竹bluecat，她像一个天使，几乎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不会答就勤快google来答；又像一个魔鬼，谁敢欺负她的灌水族人，谁就等着被PK到二次元空间吧。

　　最近灌水天堂出了点小篓子，所有的水民们都愤愤不平，原来是法律论谈的牛人yellow跑灌水区来撒了一泡尿，尿样经化验分析，喷头直指水民，称其是一群还没发育好的幼稚园小朋友，只会东拉西扯，不懂逻辑思考。说白了，就是手指发达，头脑简单的意思。

　　Bluecat当然义愤填膺，决意维护手下族人的利益，当即到法律论谈发了一贴。

　　“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好意思说的一句话：井水要犯河水。
　　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居然敢说。此其强盗逻辑之一。
　　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好意思做的一件事情：己所不欲，强施于人。
　　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居然去做。此其强盗逻辑之二。
　　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好意思实现的一种现象：无以卑鄙，不成垃圾。
　　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人居然实现。此其强盗逻辑之三。
　　请会逻辑思考，四肢简单的yellow人收取。”

　　水民向来是所有BBS中最庞大的种族，经领头人Bluecat带头，如潮涌去战书贴中注水。而法律论谈在剑华BBS历来是老大地位，其麾下的法律一族都是一群坐而好辩的家伙，不甘示弱在贴中与灌水族疯狂掐架，相持不下的结果是使该贴在短短一天内直接飙升为剑华BBS有史以来第二个回复超万的强贴。

　　第一个回复超万的帖子是法律论谈的创始人blue所发，那是剑华的超古董级保护文物，已经被无数中文论坛转载抄袭。然而这个blue却是个极其神秘的人物，注册极早，发贴不多，质量都颇高，全数是观点性主贴，没有一个回帖，基本不与网友交流，唯一的身份标识是法谈第一斑竹。被戏称为网络时代的佐罗。只看得到正义的剑，看不到剑底下的容颜。

　　那个强贴bluecat也浏览过，主要内容是阐述法理基础，大部分是很专业的用语，看得她一头雾水。好在有个大海和浪花的比方，说大海代表了权利与义务的关系，浪花则是权利与义务的主体，如浪花交融，大海便可波澜平静，若浪花繁乱，大海则当波谲诡异。所以法之实际应用，在规范中更多体现了主体的意识性，而非生硬的教条逻辑性。

　　Bluecat通过自己的理解，主观性地认为，blue说的就是人大于法，情高于法。她非常赞同，甚至是非常喜欢这个观点。她很讨厌呆板的东西，法律明明就是人制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说比人大呢。人的思想和情感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她没回复那帖子，因为她发现所有跟帖的法学一族语文都没学好，理解跟她完全相左，她暂时还没和一万多个人掐架的打算，就算她再生猛，也不能以一敌万吧，何况如今她的帖子有望超越该贴，就更甭提给别人添砖加瓦了。

　　Blue，蓝色，海。

　　在印象里这好像是那只雄性虚伪蛇的标识啊？！

　　不对，如果blue是戴天，那论坛上的那个实名的ID戴天呢？！

　　ID戴天目前是论坛管理员，主要从事发发公告，打打官腔之类的活计，一般工作时间都在线。晚上偶尔在线。

　　不过话说戴天身为校长助理，哪有那么多时间挂机，说明是个公用马甲。

　　这样的话，说blue是戴天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停停停。干吗要去想这个天敌？他是不是blue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在她揣测blue身份的短短时间，她的战书贴又被刷新了两页。按目前的回复统计已经和blue那个贴持平了。

　　她大乐，决定亲手刷新剑华BBS的回复之最。

　　“第12500楼，我是剑华之王。”这话她明显抄袭泰坦尼克号的JACK――反正人家丧生冰海不会找她追讨版权（话说，这版权是JACK的吗）。虽然她不在海上，不能体验那种海风扑面的狂野，但能够达到一次历史性的超越，这股兴奋感比海风还狂野。

　　敲好了，正准备点击回复。

　　忽然，看到……

　　第12500楼 发表时间：2001年10月28日21：25PM
　　强盗没有逻辑，因为是犯罪。
　　幼稚园的小朋友不应提起，因无可类比性。
　　以上，不值得讨论。
　　From blue”

　　这是blue的第一个回帖吗？

　　她的眼睛没有花。

　　的确是blue，浅蓝色的屏幕上留下了蓝色的印记。

　　她感到异常激动。因为曾有许多人非常努力地试图让大神blue回他们的贴，结果都失败了。让大神blue回帖在法律论谈已成为“不可能”的代名词，比如某网友的回复：你要能怎样，blue都回帖了。

　　她想了一会，决定在blue的贴上回复：“我和blue大神一起坐了彼此的12500楼沙发。这能不能说是一种缘分？！其实人与人之间有交流才有缘分，如果人们老是不说话，那么世界上就只剩下陌生人了，多可怕！想一想，在即将来临的万圣节，忽然揭开对面的面具，发现似曾相识的目光，听到似曾相识的言语，那该是怎样一种惊喜。”

　　在回完这个帖子之后，她的战书贴在瞬间翻了十数页，比之刚才的回复速度呈几何倍数增长。

　　她没有去翻那个帖子，因为现在的狂热已不再是她的功劳，单单是blue的那个回帖都能在剑华BBS引发一场里式9.9级地震了。

　　她只是很留意地瞅了瞅blue在论坛跳动的头像。论坛的cookie提示，他在浏览她的回帖。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复第二个帖子？

　　在等待的期间，她翻看了blue的ID资料，几乎是一片蓝色的空白，连性别都是人妖级别――不人妖干吗保密，唯一和空白划不等号的是blue的签名：蓝，静的绝对，包容一切。

　　……蓝，静的绝对，包容一切。

　　仿佛又触到那熟悉的冰冷，然后暖暖的温热从心灵的最深处渗透开来，将一切包容。

　　是他，Blue一定是他。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回想起思远酒店包间门口的一停一走，回想起雪中送炭的一勺醋，回想起欣赏海景时的等差数列，回想起两手相握的一冷一暖，回想起那温柔的瞩目、温暖的笑意，回想起遥遥不可及的蓝色背影……

　　似乎从来到剑华，就和这样一个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就这样一边非要抗拒，一边忍不住回想。

　　有一种颜色回复了她的战书贴：blue已阅，等同于本人已阅。blue认为无讨论必要，即刻封贴。yellow上

　　Yello是法律论谈的第二斑竹，不止ID形式抄袭，做事更像个龟孙 子一样拍首席的马屁。

　　剑华BBS最火爆的帖子就这样可怜兮兮的被太监了。始作俑者便是blue！

　　古语说：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现如今就是：你不封贴，贴却因你而结扎。

　　她能不恨上blue吗？！

　　论坛上跳动的blue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她无法揣测屏幕对面的那张脸，是怀着怎样善意的、恶意的，或是嘲讽的、温暖的心情看完了自己纯粹自作多情的缘分论。

　　次日晚，她没有和六台电脑投入一体化公司运作，而是同六只木马一起畅游剑华夜市，并为自己挑选了一张蓝猫鬼面，为神女见影不见人的玖玖挑选了一张印度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