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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书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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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不声不响地站在实习单位门口发呆好半天了。
她正在经历人生中最神奇的一刻。
身为霍格沃茨的学生,金妮之前也有许多不可思议的经历,但是这次,她头一回体会到冥冥之中暗自涌动的某种神秘力量。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回到这里。
刚才走在街上时她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四周景物看起来那么眼熟,等到达目的地,感觉更怪了,古旧歪斜的二层小楼,满满当当一橱窗旧书,不远处一条肮脏的河流,怎么看都是绿山墙书店。
但招牌上写的却是布莱克。
金妮还在迟疑,卢娜凑到她耳边,指着墙上印有波德街八十四号的铜牌,轻声说:“这不是安妮爷爷的家吗?”
这时,一种奇妙中带点诡异的感觉才真的爬上金妮的脊梁。
她开始像木头一样站着发傻,让暑假里的往事在脑海里轮番上演,都没注意到是谁把她拉进店里,也没听指导员跟大家讲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被分配了什么工作,直到一片凉飕飕的水珠洒到脸上,才清醒过来,看到卢娜举着喷水壶站在面前,正试图将一把羽毛掸子塞到她手里。
“别偷懒,快扫灰。”
金妮花了好久才明白,扫灰尘是她实习期间的日常工作之一。
在她的设想中,实习生涯应该充满驯龙、寻宝、地下探险和逮捕坏人这些刺激项目,至少也该有机会捞一捞神秘事务司玻璃缸里畅游的大脑。
梦想和现实的落差让她扔掉掸子,跑到收银台后的小隔间里。
“布莱克先生,我要换工作!”
指导员正在一张大桌子后埋头苦干,做着什么精细活。
他顺手换了一把小号的刮刀,敷衍了事地答道:“外面工作随你挑。”
金妮斜过身子看一眼门外,卢娜的擦玻璃,哈利的洗地板,罗恩的看管收银台,赫敏的图书分类,哪个都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趣。
倒是指导员手里莫名其妙的工作,比较能引起她的兴趣。
“你在做什么?”
“旧书翻新。”
指导员指指脚边两只大箱子,其中一边装着残破不堪的旧书,另一边则是起死回生,改头换面的翻新本。
“干嘛不一下把它们变成新的?”
“这样才好玩。”
金妮继续观察了一会,看着指导员颇有技巧地刮胶、熨纸、去污、钉线,越来越喜欢这项工作。
可不等她开口,指导员抢先回绝了。
“抱歉,这个我得亲自做。”
看金妮有些失望,指导员想了想,又说:“不过有别的事你可能会更喜欢。”
他走到房间里面,拉起一面活门板。
门板下方的储藏室让金妮特别怀念,去年夏天她往下边搬书的时候,差点累到吐血。
她顺着楼梯两步跳下去,发现下面的藏书,比店里出售的还多,一摞一摞堆在地上,有几处比她人还高,堵得地下室难以下脚,只有朝东的墙边腾着一大片空地,放着许多木板,几桶油漆,和一个敞着盖子的大型工具箱。
指导员说想动手做一排书架很久了,但是一直抽不出功夫,如果金妮愿意,就交给她。
金妮想都不想便抄起一把大榔头掂了掂,她最喜欢锯木头、敲钉子这样的事,而且早就想试试钻头、钉枪,这类莫丽禁止亚瑟带回家的“神经玩意”了。
在背熟指导员教她的几条安全守则之后,金妮准备动工了。
她翻翻木板,遗憾地发现这些全是简易拼装家具的材料,只要按图纸装上螺丝就万事大吉,连凿榫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试验手痒已久的电锯了。
她花了比想象中还要短很多的时间,轻松组合起一面书柜,除了把它竖起来费了些力气外,根本感受不到什么挑战的乐趣。
她盘点余下的材料,还剩很多,看来指导员有意要把地下室变成一间藏书馆。
要是一连组装十七八个这种四方柜子,也不见得比掸灰尘有意思多少。
金妮在一堆木板上坐下,寻思着能不能搞些新的花样。
好长时间过去,她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方案,正心里烦躁,眼神乱飘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个奇怪的东西。
她眯起眼,凝神看了看,不知哪来的一片叶子被压在一摞书下。
叶子有些干了,边缘微微发黄,有些残损,但看起来依旧新鲜自然,生气勃勃。
那抹引人注目的绿色给了金妮一个不错的启发——干嘛不把书柜做成别的样式,比如像一棵树?
她到工具箱里,翻出几盒螺丝、垫片和角铁,还有一大瓶速干胶,用这些简单的工具,开始了第一次创意家居开发。
她将木板分成几类,把厚而窄的当做树干,长而宽的留作枝桠,努力想拼凑出树的形状。
将第一块木板固定在墙上花了金妮一番心血,但往后的工作顺手多了,她找到了固定角铁窍门,手摇打孔机也越用越顺手,胆子更是大起来,甚至把几张木板锯断、打磨,调整成需要的样子,做出了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树梢。
对于作画和造型都不拿手的金妮来说,轮廓简单的树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无论怎么摆放木板的位置,它看起来总归离树的样子不远。
不到午休时分,她的第一棵“树柜”已经长出来了,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华丽别致,但仍可说是差强人意的作品。
她打开油漆,将树身涂抹成绿色,让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看起来多了几分舒适。
放下毛刷,后退几步,金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心想如果在周围画上些树叶,一定更加抢眼。
这个想法让她记起那片带给她带来启示的叶子。
它功不可没。
金妮跑到书堆里,找出叶子,小心地放在手上,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拿起叶柄转了转,不经意间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凝固了一会儿,轻轻把叶子的一面慢慢转过来,仔细看了好久,不禁叫出声来。
她震惊地发现,叶子的另一面,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
秘密扉页的标志,彼豆的故事模型,三角形内切圆平分线。
金妮想起暴风雨之夜,在“鬼屋”里,安妮·莫德给她看的那片叶子。
那是老食的圣尼古拉斯,他渴望的每一件圣诞礼物,都是这个符号。
他难道来过这里?
金妮脑子里“翁”的一声,顿时被团团飞来的彼豆符号塞满了。
她冲上楼梯,一头顶开门板。
“布莱克先生!平时去过地下室的人多吗?”
指导员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刮刀深深插进书脊。
他无奈地叹口气,拔出刮刀,心不在焉地回答:“下面是私人藏书,没多少人去。”
“那去过的都有谁?”
“我,莱姆斯,唐大头……”指导员想了想,“还有之前兼职的家伙。”
“兼职的?叫什么?什么样?多大年纪?去哪了?”
指导员叹了口气,提起这个人,他就头疼。
去年秋天,指导员刚刚经营这间书店,急需帮手,就在那时,一个叫马克·贝利的青年出现了。他宣称自己售书经验丰富,是推销高手,管理账目相当在行,只要让他暂时住在楼上的库房里,工资多少都好商量。
指导员很满意这些条件,留他在店里试用一段期间。
刚开始,马克确实不错,除了喜欢拉着客人夸夸其谈让人有些讨厌外,其他地方都顾及得挺周到,把书店打理得井然有序。指导员本想试用期满后,跟马克签署一份正式的雇佣合同,可不出三个月,马克怠惰的本性就露出来了,常常大白天丢下店铺四处游逛,隔三差五整宿泡在酒吧,有时还把刚认识的姑娘邀来店里肆无忌惮地胡闹。更糟的是他那马大哈的毛病,爱把钥匙乱扔,找不到时干脆连门都不锁。指导员多次让他收敛一些,他表面上应和一下,扭过脸又我行我素。
不多久,马克轻浮的行为带来了恶果。
圣诞节那天,他又一次不锁门就出去找乐子,当天深夜,小店遭遇了盗窃。
一台收音机、一盏古董台灯以及店里的现金全不见了,地下室很多珍藏的书籍也不翼而飞,其中还有一本非常老旧的《诗翁彼豆故事集》。
前面几样,指导员倒不怎么在乎,相反还有点欣慰有人赏识他的收藏,可最后那本书的丢失,他就没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那无异于他的一位好友。
在发现这一损失后,指导员甚至不给马克辩解的机会,当即把他和他的行李箱一同扔到了凌晨下着大雪的街上。
随便讲了几句过去的烦心事,指导员才发现金妮古怪的表情。
“地下室有什么不对劲?”
金妮含糊着说:“就是……怪怪的。”
她弯腰退了回去,指导员也跟着走下来。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脸上带着点期待的神色,走进书林,转了转,随手抽出本书,快速翻过一遍,又拿起另一本,也是一翻到尾。
金妮有点不高兴指导员没注意到她的艺术创作,故意往书架方向跨了一步,大大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问:“找什么呢?”
可惜指导员并没看她,依然埋首书堆,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回答:
“知道彼豆吧。”
彼豆这个词来得太突然,金妮猝不及防,赶紧使劲点头,等着指导员继续说下去。
“我挑这间书店,是因为原来的店主跟我讲,这里以前出过怪事,他在地下室遇见了彼豆。相信吗,一个麻瓜居然知道彼豆的名号。”
“所以你在找彼豆?找他做什么?”
指导员耸耸肩,没有回话,抬头看见金妮引以为毫的书柜,走上前去,满怀欣赏地仔细检查了一番。
“厉害。”他简短而诚恳地评价。
不过金妮已经没心思听别人夸奖了,只顾着追问彼豆的事。
“你在这里遇见过它吗?”
指导员一边施咒弄干书架上的油漆,一边回忆一下。
“没那个荣幸。不过我查到些别的,这里的老店主是从一位自称梅佐凡提遗孀的人那得到的店铺。梅佐凡提好像是个没什么特殊贡献的学者,对他的记载很少,可他妻子,我后来查到,竟是大名鼎鼎的卡珊德拉·格兰德。”
“谁?”金妮在脑子里来来回回搜索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有那么一点水中倒影似的印象。
“你上学期历史课一定当掉了。”指导员同情地看了看金妮,“她是目前为止最伟大的占星师,新魔法部成立后,是她提议建立的神秘事物司,并且出任首任大缄默人,将各种神秘事物的研究规范起来。她也是你们特里劳妮教授的祖先。奇怪的是她早该过世了,不知是有人冒充,还是仅仅是个巧合。不管怎么说,这样充满悬念的趣谈,让这家破落小店显得更加特别,对不对?”
金妮没有响应指导员的话,她早已被听到的消息惊呆了。
早上看见店铺时的那种奇异感觉又在她心里腾起,让她有点激动的同时,又想打个寒战。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这家店铺还跟她有那么一层微妙的联系——她是上上任店主的后代的学生。虽然看不出这种联系有什么意义,但说不定特里劳妮会提供些有用的信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会有法子帮她跟彼豆见上一面。
金妮一心盘算着回校之后如何找机会跟特里劳妮教授谈谈,直到午休结束,都还在脑海里想象着跟彼豆相遇的情境。
她想了太多种可能,搞得一会紧张,一会焦虑,一会情不自禁地失望,一会又兴奋地喘不过气。海潮般起伏的心情,害她连钉子和手指都分不清楚,有好几次都不得不甩着肿痛的手指,绕着地下室跳起奇怪的舞。
即将下班的时候,地下室里长出了第二棵树,比之前的那棵更加精致、茁壮。
金妮越来越满意自己的创造,计划把整整四面墙都变成森林。
她暗自觉得,只有这样别致的图书室,才能有幸吸引一位彼豆降临。
那天晚上,卢平教授结束了别处的工作也来到店里,帮忙清理好账目后,和大家一起踏上回家的路。步行三十分钟的距离并不算短,但没人觉得需要搭乘巴士,或是来个魔法壁炉,他们随意走着,还没感觉到累,就回到了那幢随处可见的老式住宅前。
屋外,很远就听得到唐克斯处理晚餐时搞出来的可怕动静。
这股吓人的声音,让实习生们忍不住赶快跑向厨房帮忙。
指导员看着他们惊慌的样子,微微一笑,笑着笑着,表情又忽然黯淡起来,他慢慢走到通往家门的台阶前,很用力地盯着它们看了几眼。
卢平教授走到他身后,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到家了。”
指导员这才大步迈上台阶。
走进屋子的那一瞬间,他像是结束了一场提心吊胆的大冒险,放心地松了口气。
之后整个晚上,无论是晚餐、下棋还是读书,他都竭尽全力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心情。
晚上十点,所有人回到房间,为了明天的工作准备休息。
只有金妮,蜗居在壁橱里,抄写巴西达的黑本子几近午夜。
这段时间,笔尖带来的疼痛又回来了,甚至有种比以前更难忍受的势头。
金妮抄两行就停下歇歇,但她并不感到难过,也丝毫不想抱怨,甚至还有点高兴。
今天过得太悠闲了,她需要有什么来提醒她,日子还得疯狂地欢度下去,才不辱使命。
还差最后一段,金妮提前有了解脱的快感,想先喘息个几分钟,再一鼓作气结束手下的故事。
她找出白天捡到的叶子,一个劲儿猜想老食是不是去过布莱克书店的地下室。
她被锤子锤得酸痛的手指,一遍遍在那个彼豆的符号上摩挲,内心祈求着能和彼豆来一次神秘的会面。在金妮心里,彼豆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处不在的守护神,就像一轮凉丝丝的月亮,又或者一张热腾腾的馅饼。
金妮胡思乱想漫游得太远,差点睡过去,在口水即将流下的瞬间,壁橱大门猛地拉开。
金妮吓醒了,向点了导火索的烟花一样蹿起来,脑袋撞上倾斜的顶棚,鼻子狠狠一酸。
门外,卢娜抱着一团毯子,转着眼珠朝壁橱里打量。
金妮顾不得一身狼狈,急着想把黑色笔记扒拉到一边,可来不及了,卢娜的目光移到本子上,正直直地看着那上面一片血红的文字。
金妮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忽然她看到刚才拿出来的叶子,连忙抓在手里,递给卢娜,顺势合上笔记。
“看我今天捡到什么?”
卢娜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叶子,只是看着金妮的脸,就好像不这样都看不见她。
金妮感觉到额头上流汗了,马上做出夸张的表情,把叶子往卢娜眼前凑了凑,虚张声势地说:“我还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传说!”
卢娜终于包目光转向叶子上的图案。
金妮舒了口气,讲述起从指导员那听到的事情。
她边说边观察卢娜的表情,由衷希望她没有对着笔记本的事情钻什么牛角尖。
可讲到最后,她也没能从卢娜的脸上读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听完金妮的故事,卢娜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怀里的被子堆到金妮头上,伸手拿走了那片叶子。
“早点睡。”
她静静地说,听起来像是唱着一首催眠曲。
等金妮扯下头上的被子,卢娜已经上楼去了,吱吱咯咯的脚步声从金妮头顶清晰地经过,远远消失了。
金妮叹了口气,看看空空的掌心,抱着被子躺下去。
她知道还差最后一段没有抄完,这很重要,但是卢娜让她早点睡,这更重要。
毕竟,笔记还可以明天再抄。
她抬手,关掉了墙上小小的壁灯。
在深不见底的睡梦中,她不会知道卢娜看着那片叶子,在第几颗星星升起的时候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