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福》风吹起游鱼

17、第十七章

　　五月的天气变得快，午时还是火|辣的太阳，傍晚又吹起冷风来。

　　破旧的木屋内，季贵双腿血淋淋的被丢在地上，如一块破布一样呻|吟着。

　　季翠翠浑身发颤，不敢上前去，她想起程娘子走时说的话，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突然，木门被嘎吱一声推开，一个佝偻着的人影顺着门缝进来了。

　　是季小莺，她浑身上下只有一块破布蔽体，露出来的地方全是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好肉。

　　她看着季翠翠，眼里是一团浑浊，声音嘶哑阴沉。

　　“你不恨吗？”

　　季翠翠一怔，看向她，听得她继续说，“凭什么她就可以卖六十两银子，而你却连二十两都卖不到？”

　　凭什么苏言欢有祝池清疼爱，她却要被卖给一个恶心的男人，每天被他折磨。

　　想起这些天受到的屈辱，季小莺的声音更大了一些，有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凭什么就连一个卖皮肉的人都来瞧不起你，她却可以被供着哄着。”

　　她的话如同魔音一样萦绕在季翠翠的耳边，将她内心的情绪被一点点的放大。

　　再抬头，眼里全是嫉恨与愤懑。

　　“凭什么你要被卖到妓|院被作践，而她却被祝夫子护着…”

　　季小莺还在不断的说着，直到她达成了目地，才满意的离去。

　　既然她已经成了这样，那她也不介意再多给苏言欢使点绊子。

　　季翠翠只见过那个女子三次，每一次的遇见似乎都在提醒她，自己是一个多么悲惨的人。

　　凭什么……

　　嫉妒如野草一般的疯狂生长，来的莫名其妙，来的猝不及防。

　　有风呼啸而来，天欲雨。

　　苏言欢抱着胳膊在院子里发呆，风吹起裙摆，簌簌作响。

　　祝池清拿了外衣给她披上，站在身前替她挡住了风，心里有些担忧，默默地陪她站着。

　　“我冷了。”好半响她才开口说话。

　　“那回屋里去吧。”

　　他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怎么了，又或者是他做错了什么让她难过了。

　　“不回去，”苏言欢勉强勾起一抹笑容，耍赖似的说，“你抱抱我就不冷了。”

　　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他。

　　或许刚开始她就存了私心，一直想着晚一点再说，到了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祝池清将面前的姑娘轻轻地抱住，点了下她的鼻尖，“不知羞。”

　　埋在他的怀里，嗅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她的心里安定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祝池清看着清瘦，实际上身子很硬朗，抱着他劲瘦的腰，苏言欢忍不住摸了一把。

　　“祝夫子你腰好细啊。”

　　抓住在腰间作乱的手，祝池清感觉自己喉口有些发涩。

　　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见的情景来，明明怀中姑娘的腰才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连忙将苏言欢推开，热意漫上脸颊，别过脸不敢再看她。

　　他读圣贤书，圣贤书……

　　突然被推开的苏言欢有一点莫名其妙，轻轻地哼了一声。

　　再次将他的手臂挽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祝夫子，你说那个言欢姑娘美不美啊？”

　　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想起众人对那位言欢姑娘的评价，他略略思考后回答，“应该是美的。”

　　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并没有见过真容”

　　“那让你娶她，你愿意娶吗？”

　　祝池清有些诧异的眼前的姑娘，他与那言欢姑娘连句话都没说过怎么会愿意娶她。

　　但看着那双带着期待之色的眼睛，他笑了笑，以为是苏言欢在故意问他，于是很郑重的说，“自然是不愿的。”

　　真·言欢姑娘不高兴了，“为什么？”

　　祝池清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欢突然就不高兴了，难道是他说错话了吗？

　　他想着该如何哄她开心，却不知二人所思所想完全不一样。

　　苏言欢却在自己生自己的闷气，将头放在他的肩上不说话。

　　风带起她的细发，扫到祝池清的脸上让他有些发痒，他一侧脸就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和如鸡蛋般白嫩光滑的皮肤。

　　“我之前在盛京见过那个言欢姑娘，我与她同名也算是缘分。”

　　欲盖弥彰之意愈显，苏言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那个言欢姑娘是清倌，”她甜甜一笑，也不知道是在解释些什么。

　　忽然凑近祝池清的脸，呵气如兰，“千金难换一春宵。”

　　寒风吹不散暖意，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祝池清已经听不清她说的什么，鼻尖全是浅浅的馨香。

　　一个湿热的吻轻轻的落在下巴上。

　　“我说，千金难换一春宵。”

　　千金难换一春宵……

　　月亮自乌云后露出来，如水月色倾涌而下。

　　调戏了祝夫子一番后，苏言欢心情大好，哪怕那件事还压在心底，但总算不再是寝食难安了。

　　轻抚唇角，回想起方才软热的触感来，不禁轻笑一声，然后才抱着被子睡去。

　　——
　　次日，苏言欢送祝池清去祠堂，然后返回。

　　“苏姑娘。”

　　她看着面前双眼通红拦住她去路的季翠翠心下有些疑惑。

　　“翠翠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扑通’一声季翠翠跪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

　　苏言欢挑眉，也没去拉她，任凭她跪着，想必季翠翠是有求于她，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大仗势来。

　　“如果你是担心那二十两银子的话我可以……”

　　“求你跟程娘子回天香楼吧。”

　　苏言欢话被截断，笑而不语，原本以为她是担心钱的问题，却没想到来这么一出。

　　季翠翠继续说，“苏姑娘你长得怎么漂亮去天香楼肯定能吃喝不愁，赚很多银子，而且我也不用被卖了，求你救救我吧。”

　　程娘子答应她，如果能让苏言欢去天香楼，不仅那二十两银子不用还了，而且还会给她五两银子，到时候她就能嫁个好些的人家……

　　再加上昨日季小莺说的那番话，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苏言欢抚着额上的花钿，那是祝池清出门时给她贴上的。

　　她见过劝人从良的人，却还没见过求人卖身的，似笑非笑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季翠翠掩盖下眼中的嫉妒，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你长得这么漂亮，去天香楼肯定能赚很多银子，而且…你救了我，我、我肯定会报答你的。”

　　“呵，”她可没忘记季翠翠死活不愿去天香楼的事，“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

　　季翠翠噎了一下，“知、知道。”

　　“知道你还劝我去？”苏言欢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一步，避开季翠翠想要抓她裙摆的手。

　　亏她还想着当了钗子借钱给她还债，想不到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季翠翠依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周边渐渐聚集起人来。

　　“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季翠翠给苏言欢磕起头来，声泪俱下的说，“求你救救我，我求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见她一副可怜样，苏言欢气的额上青筋直跳，怎么什么人都让她碰到了。

　　一旁围观的大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季翠翠可怜的模样于是劝道，“你就帮帮她吧，哭的多可怜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只有少部分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有心帮她说一句话，却抵不住帮季翠翠的人越来越多。

　　听见周围的人都在帮她说话，季翠翠脸上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够了！”

　　苏言欢真觉得这帮人是没脑子的偏帮。

　　周围的人静了一瞬又开始议论起来。

　　“小姑娘这么凶做什么？帮帮人家又能怎么样？”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眼看苏言欢的脸色越来越黑，季翠翠将头转向人群，开始哭诉，“我一定会好好报答苏姑娘的……”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婶忍不住拉了苏言欢一把，将她拉的一个趔趄。

　　“你就帮帮她怎么了？”

　　一群人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偏听偏信。

　　苏言欢觉得自己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你去帮啊，你去把你家女儿卖到天香楼去帮她啊。”

　　那个大婶闻言脸色一黑，“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话的？谁愿意将自家女儿卖到花楼去。”

　　季翠翠脸上闪过慌乱，却被苏言欢见机将她一把拉了起来。

　　“她，季翠翠，她爹欠了二十两银子，她在这儿求我把自己卖到天香楼换钱救她。”

　　苏言欢嘲讽的看向那个大婶，“你这么好心，要不你把你的女儿卖到天香楼去救她？”

　　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苏言欢冷眼看着他们，她倒是要看看有哪个好心人出来帮帮可怜的季翠翠。

　　那个大婶脸色青了又红，这时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的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将上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顿时周围的人看季翠翠的眼神就变了。

　　“这个小姑娘可真会想。”

　　“是啊，自己值不了二十两银子就想让那个姑娘去。”

　　听见舆论倒戈季翠翠顿时就慌了，可是众人压根不听她的辩解，尤其是那个大婶骂的声音最大。

　　苏言欢已经不想再看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是一场闹剧，心下莫名的委屈，十分想念祝池清起来，一路上无精打采的去了王氏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