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替身他是个假哭包》风月掌柜

9、第 9 章

　　宋野垣愉快地奔跑在清晨的小路上，沉浸在赚钱成功的快乐中，甚至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钞票的芬芳。

　　“老板来啦，老板来啦。”

　　宋野垣的手机响了，是他给老板设的专属铃声，他摸出手机瞄了一眼：

　　「明天上午你跟我去一趟公司。」

　　他一边觉得他老板事多，一边语气热烈地回：「老板有什么吩咐？」

　　陆昭远：「把正式合同签了。」

　　宋野垣赶紧故作谦虚地打出一行字：「这多不好意思啊。」

　　「是吗？那你别要了。」

　　“……”宋野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时候陆昭远才慢悠悠回了一句：「是你应得的你就大方收下，劳动所得，天经地义，不亏心。」

　　宋野垣闻言，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

　　他除了刚进职场那会曾经短暂地感受过劳动的快乐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工作而快乐过了。

　　职场里除了工作本身，太多之外的事在干扰他了，同事、上司、前辈、新人，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事，已经复杂到他无暇再去认真工作。

　　没想到竟然在本莫名其妙的替身文里，竟然让他感受到工作的快乐。

　　——当然，主要还是他老板给的太多了。
　　*

　　周一的和颂集团总部，人来人往，十分忙碌。

　　这是一家由陆氏创立，经几代风雨，如今旗下十几家分公司，分别涉足地产、餐饮、能源、娱乐、科技几个板块的综合财团，其实力之强大非一般企业可比。

　　刚刚在国外完成一个项目洽谈的陆家掌门人陆昭远上周回国，据说这位陆家二少自父兄去世之后一直忙于各方势力周旋，最近才腾出空回总部，此刻大楼内人人绷紧了神经，正等待领导的审阅。

　　——除了一个人。

　　宋野垣再次踏入这栋办公大楼，心情十分复杂。

　　他还记得，上次自己走出这里的时候，情况是如何地激烈。

　　“陆总有晨会，现在顾不上你，”林秘书说着递给了他一张工牌：“你先在茶水间玩会手机，不要乱跑，陆总一会有事自然会找你。”

　　宋野垣接过那张工牌，莫名有些怀念，曾几何时，他也跟外面这群上班族一样，夙兴夜寐，枕戈待旦地等着上级的检阅。

　　不过现在，他是一只无处安放的幽魂。

　　他在茶水间喝了三杯咖啡上了四趟厕所陆昭远都没出现，于是百无聊赖开始四处晃荡，一会跟前台插科打诨，一会跟保洁阿姨扯皮，很是悠闲自得。

　　他这边刚刚跟前台接线的小姑娘贫了两句，聊到了今年口红流行色的问题上，就有人行色匆匆地抱着一捧文件往他手上一递：

　　“哎，对，就是你，新来的实习生吧，别摸鱼了，把这些文件送去会议室。”

　　宋野垣：？

　　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见他不回话，指着他对面一间屋子道：“没听见么，不想要实习鉴定了？就这里面，部长在见乙方，商量这次的品牌logo方案，正等着这些文件呢，赶紧去吧。”
　　资深社畜宋野垣，被一句话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只好抱着一叠文件准备敲门进去，结果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人趾高气扬的说话声：

　　“……Lucy啊，真不是我不consider你们的difficult啊，但是你这program啊，确实有点小problem，这个图案，实在缺了一点texture，我们这款product突出的是年轻、活力，你给我用绿色这么老气的color作为main tone算怎么回事？”

　　宋野垣瞬间一个地铁老人问号：这他妈是哪儿来的新加坡交流方式？

　　眼前说话的人戴着一副人五人六的金丝眼镜，腆着个肚子一看就很有分量。

　　坐在他对面的人弱弱地回道：“之前的方案用的红色您说太俗，说绿色有生机……”

　　这场面他太熟悉了，就是平日里他们在甲方爸爸跟前的可怜样。

　　居然还遇上个小同行。

　　说话的是一个抱着电脑抠手指的小姑娘，明显就是被前辈推出来当枪使的小菜鸟，看样子这胖子的难搞程度在乙方公司已经人尽皆知了，这才推出这么小姑娘来顶事。

　　“你这是在跟我抬杠吗？”大肚腩立刻瞪眼过去。

　　“不、我只是想说绿色是按照你们的要求……”

　　“哦哟哟，现在的乙方真是不得了了哦，连客户的话都乱说了，怎么，你们当我们陆氏是人傻钱多好糊弄吗？随便搞个垃圾方案就来应付我们。”

　　“可、可是这已经是第七版的方案了呀……之前你们说的活泼中带点严谨、严谨又不失俏皮、俏皮又不落俗套，高雅又不能不够大众化，通俗还要有品味，这删删改改，deadline已经要到了……”

　　“deadline到了交不出方案是我们的错吗？你说说，我们这一次专门提前两个月把企划交到你们手上，就是想要多些时间沟通，结果，我们充分的信任换来的是什么？这方案能用吗？”

　　“对、对不起，我这就带回去重做。”小姑娘都快哭了，抱起电脑就要起身。

　　“哎，别急嘛，所以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急躁，”那胖子忽然话锋一转，拦住小姑娘的去路：“你们现在的这个方案，也不是没有办法用。”

　　小姑娘含着眼泪望向胖子：“真的？”

　　那胖子乐呵呵地伸出爪子去抓小姑娘的手：“不过嘛，就得看你们这边的诚意——”

　　姑娘稍稍挣扎了一下，胖子便道：“怎么，方案不想过了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胖子，最终咬咬嘴唇，没说话，整个人细细的颤抖着。

　　胖子这回满意了，把手伸向了姑娘的细腰，就在这时，忽然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手给捉住了。

　　“啊啊啊——”

　　胖子一边呼痛一边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的漂亮年轻人，那双皙白灵巧的手此刻正反拧着自己的手。

　　那青年人绿翡翠一样的眼睛里带着戏谑：“哟，老总，我倒是不知道哪家的诚意是这么表达的。”

　　胖子看向对方胸前挂着的工牌，瞬间恼羞成怒：“你你你，哪个部门新来的实习生？我告诉你这里没你的事啊，赶紧滚蛋，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当陆氏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青年人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贵单位有多精贵，但是藏污纳垢的程度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你说你，有几个臭钱当甲方了不起啊，凭什么不把乙方当人？还活泼中带严谨、严谨又不失俏皮，红色又太俗，绿色又不够青春，要不要我给你搞个五彩斑斓的黑啊？挣你这点破钱还得让姑娘给你随便摸，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宋野垣一口气骂出口，半点不带磕巴。

　　那胖子被宋野垣一顿臭骂，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宋野垣背后的姑娘冷笑：“很好，我告诉你，这单子你们不要想了，你看看你们做的什么玩意，我随便去外面随便找只猪都比你们会做设计。”

　　他说着，把头转向宋野垣：“还有你，你刚刚说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是了不起，我想让他们上天就上天，想让他们吃屎就吃屎，你信不信，这丫头回去不仅不会记你的好，还会怪你多管闲事。他们公司也只会说她不懂事，下次又会换个人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我看方案——我告诉你，这就是钱的好处！”

　　宋野垣还想说话，却被身后的姑娘一把拽住。

　　他惶然回头，那小姑娘朝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别争了，他……说得对。”

　　宋野垣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小姑娘笑容里透出苦涩：“谢谢你啊，但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的。”

　　宋野垣回头，看着姑娘电脑屏幕上的图像，是一个以熊猫为设计灵感，结合水墨竹子等元素的品牌logo，从配色到构图并没有太大问题，多年美工经验告诉宋野垣，不管这是不是符合甲方那些稀奇古怪要求的方案，但绝对是诚意之作。

　　反反复复改过七次，依旧被眼前这人批得一文不值的诚意之作。

　　他看了一眼一旁趾高气昂的胖子，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姑娘。

　　他其实刚刚从门缝中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就瞬间待不住了。

　　他站在那里，经年的职场生涯像电影画面一般飞速在他脑海里播放。

　　曾几何时，他也是跟眼前这姑娘一样坐在乙方席位上被人像孙子一样骂的狗血喷头，到最后项目被转给别家做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方案不好，还十分自责。

　　直到他无意间在厕所听到了甲方跟别人的谈话才知道，真正的原因竟然是那家公司承诺会从设计费中扣除一点作为审核人员的回扣。

　　那些让他抓心挠肺的灵光乍现，那些他曾经苦苦追求的登峰造极的技术，竟然不过敌不过一张轻飘飘的支票。

　　他的老板说，职场，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艺术，而留给真正艺术的空间，所剩无几。

　　而他上辈子到死都没能领会那种“艺术”，本来想的这辈子努努力。

　　他上辈子就是因为多管闲事被人给开了，如今这闲事他还要管下去吗？

　　宋野垣慢慢松开手，在胖子得意的目光中缓缓深吸一口气，之后，毫无畏惧地看向小姑娘：

　　“是，这些人作为甲方出资人，是有权利选择合作与否，有权利提出意见，甚至有权利不高兴就一票否决，这是金钱赋予他们的权利——但是，他们并没有任何权利，践踏一群人辛苦努力之后的成果。”

　　他的目光明亮而干净，语言铿锵有力：

　　“设计是艺术，是一种被赋予商业价值的艺术，但他的目的是让平凡的大众也有解除美的机会，不能到最后，只剩金钱腐败的铜臭味。”

　　宋野垣说完，重新看向胖子：“刚刚你说猪都能画？哈，对，你确实是头猪没错！”

　　说着，抓过桌上的素描笔，在一张合同纸反面飞速画下一直神态酷似眼前胖子的猪往他头上一拍：“来，笔给你，你给我画吧，别说人家了，只怕连我一个小实习生的随手涂鸦都临摹不出来。”

　　胖子拿下宋野垣刚刚画的猪，瞬间看出宋野垣实在嘲讽他，气得手都抖了：“你你你，臭小子我告诉你，你死定了，我现在就通知HR，让你滚蛋！”

　　宋野垣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冰冷沉静，像是万年不化的雪，有着丝毫不近人情的坚固：

　　——“你刚刚说，要让谁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