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95、10：00-11：00 为国牺牲，无上光荣——韩宪元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十点的钟声响起，浓雾已经散尽，天空中浓云密布。
　　“撤！”那连长在全歼了鬼子一个大队以后，带着部队撤向雨花台。回去时，经过韩宪元的身边，他蹲下来，对韩宪元道：“团长，团长……”
　　韩宪元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连长颤颤巍巍地将手放到韩宪元的鼻子前，发现韩宪元已经没了呼吸——韩宪元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韩宪元，生于1906年，字则垂，号如潮，海南省文昌市迈号镇水北村人。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三期步兵科，参加过两次东征和北伐战争。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韩宪元奉命率团随88师开赴上海。1937年8月13日，日军集中海陆空优势兵力对守军发起全面进攻。韩宪元受命防守闸北，率领全团将士奋起抗击，日军多次对其阵地疯狂攻击，524团在韩宪元统率下，与敌血战，夜以继日，历经3个月，所守阵地，寸土不失，战果显著，名震沪滨。1937年12月12日，韩宪元在雨花台壮烈殉国，时年32岁。国民政府为表彰他英勇报国的功绩，追授予陆军少将军衔。2015年08月24日，韩宪元入选民政部公布的第二批6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
　　那连长擦掉眼中流出的泪水，强忍着悲痛，把韩宪元的尸身背在自己的背上，轻声道：“团长，我们回阵地。”那连长背着韩宪元的尸身朝着雨花台阵地走去，最终把韩宪元的尸身放在了青天白日旗下，众人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已经死去的韩宪元，脑海中浮现的是韩宪元带领他们打击日寇的场景。可如今，抗日战场上再也见不到韩宪元了，有许多人眼中流下了泪水，又不断擦掉。
　　朱赤正好带着部队回来，恰巧看到青天白日旗下的韩宪元的尸身。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五六年的部下就这样死了，回想起韩宪元与自己相处的一幕幕，朱赤的双眼也流出了泪水。他来到韩宪元的身边，握着韩宪元冰冷的手好一会儿，才说：“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举行升旗再降半旗仪式。”
　　“是。”两个士兵取下站在旗杆旁边。
　　朱赤道：“兄弟们，咱们今天就以黄埔军校的《校歌》来送韩团长最后一程，大家跟着我唱。”
　　士兵们点了点头。
　　“升旗！”随着朱赤一声令下，雨花台阵地上举行了浓重的升旗仪式，一面满是泥土的青天白日旗和着歌声缓缓地升上了旗杆顶端，所有的中国士兵都冲着军旗敬礼。黄埔军校的校歌从朱赤的口中唱起，再经几百人的齐声响彻整个雨花台阵地：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众人唱罢，旗帜升到了顶端。
　　“降半旗！”朱赤说罢，升上去的军旗缓缓而下，降到了一半的位置。
　　随后朱赤对韩宪元的尸体大喊道：“好兄弟，你一路好走！”
　　“韩团长，一路好走！”士兵们一齐对着韩宪元的尸体喊道。
　　朱赤转身对士兵们说：“兄弟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升旗再降半旗仪式，不仅是在哀悼韩团长，还有所有的为国牺牲的262旅的兄弟们，还有即将为国牺牲的我们！我们的身后就是南京城，南京城内有我们的同胞，日本鬼子想要进去，就要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为国牺牲，无上光荣！誓与雨花台阵地共存亡！”
　　“为国牺牲，无上光荣！誓与雨花台阵地共存亡！为国牺牲，无上光荣！誓与雨花台阵地共存亡！”战士们的喊声响彻云霄。
　　“兄弟们，让我们一起为为了抗日而牺牲的所有262旅的兄弟们送行！”朱赤喊到此处，顿了顿，随即加大音量大喊道：“262旅的兄弟们，你们一路好走！”
　　“262旅的兄弟们，你们一路好走！”将士们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悲凉，仿佛看到了倒在身边的战友。
　　“最后，为我们自己送行！”朱赤厉声喊道：“朱赤，你一路好走！”
　　战士们都是一愣，没有跟着朱赤喊话，而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长官。朱赤能够决绝地喊出这句话，说明已经抱定了为国牺牲的决心。而战士们呢？战士们为什么不喊话？
　　朱赤的262旅在淞沪抗战时伤亡惨重，有许多补充的新兵，这些新兵在上战场之前连枪都没摸过。现在就让他们为国牺牲，或许是为人所难。朱赤转身看着那些士兵，道：“你们若是不愿意为国牺牲，我绝不勉强。现在你们就可以从中华门撤走，只要你们不做汉奸，那你们仍然是我朱赤的兄弟！仍然是我262旅的士兵！”
　　“旅长说的哪里话？军人本就有守土保国之天职，况且就算我们投降了，日寇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人。”杀死日军大队长的连长对着士兵们说：“兄弟们，日寇已经欺负到了家门口，如果我们不抵抗，那还对得起我们的国家，对得起我们身上穿的军装吗？”说罢来到军旗之下，道：“262旅特务连连长郭学礼，你一路好走！”
　　士兵们听到郭学礼如此说，纷纷对着军旗大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在名字后加上“一路好走”四个字。
　　这时，空中响起“呜呜”的声音，朱赤抬头望去，几十架日军轰炸机朝雨花台阵地飞来。朱赤把手一挥，道：“大家散开，进入战壕卧倒！”
　　士兵们纷纷朝着战壕里跑去，跑得快的都到达了战壕里卧倒，跑得慢的被日军投下的炸弹赶上，被炸进了战壕里。
　　“轰！轰……”日军轰炸机上投下的炸弹不断在身边爆炸，掀起的尘土把战壕里的中国军队都埋葬了。
　　十五分钟后，日军结束了投弹，可是紧接着就对雨花台阵地发起了冲锋。
　　“啊……”日军士兵的喊声在雨花台上空喊起。等到日军冲上了雨花台，中国军队从被埋葬的土里冲出来，对着日军发起了反击。
　　“呀！啊……”雨花台阵地上进行着一场白刃战，不断有中国士兵与日军士兵倒在血泊中。朱赤拿着手枪射击日军，“嘭……”每射出一颗子弹，就有一名日军倒下，已经有十名日军死在了朱赤的手枪之下。
　　朱赤手枪中的子弹打完了，要再上子弹。两名日军士兵不给朱赤这个机会，端着已经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朝着朱赤冲了过来。
　　朱赤只能扔掉手枪，两手握住刺向自己的两条步枪。两名日军使劲推，朱赤则往后退，一直退了十几步，朱赤用脚踩着一个埋在土里的石头借力才停下来。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就像天平的两边放上了等重的物品，任何一边加上一只蚂蚁都会让天平倾斜。
　　“呀！”一日军士兵看到有机可乘，又端着一条装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朝朱赤刺过来。
　　朱赤看着那条朝自己靠近的步枪，毫无办法，心道：“看来我朱赤现在要死了。”
　　“呀！”郭学礼大叫一声，从那名刺向朱赤的日军士兵的侧面飞起，双手握刀砍下来。
　　那日军士兵看到了，刚想举枪去挡，可是还没举起来，郭学礼的刀就先至了。
　　郭学礼成功地将那日军士兵砍翻在地，又顺手帮助朱赤解决了两名日军士兵，道：“旅长，你没事吧？”
　　“没事。兄弟你的刀法可真好啊！”朱赤赞道。
　　“旅长，现在是短兵相接，用刀比用枪更快！”郭学礼说罢又冲向一队日军，连续砍死了四名日军士兵。
　　朱赤也捡起一条装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冲向日军。
　　战斗更加激烈了，经历了半个多小时的白刃战，中国军队终于把日军赶下了雨花台。
　　朱赤等人开始打扫战场。打扫战场完毕之后，朱赤就冲着郭学礼招了招手，郭学礼来到朱赤身边，敬了一个军礼，道：“旅长有何吩咐？”
　　“此次一战，我们的伤亡情况如何？”朱赤道。
　　郭学礼叹了口气，道：“此次一战，我们歼灭了日军两百多人，可我们自己这边，轻伤员全部阵亡，除了碉堡里的重伤员，只剩下了125人。”
　　“呀……”
　　朱赤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日军又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朱赤对郭学礼道：“我带一百人冲下去厮杀，你带二十五人守在阵地上接应。”
　　“旅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262旅的指挥官，这带人去冲杀之事自然由我负责。”郭学礼拔出已经被血染红的刀对士兵们道：“来一百个弟兄跟我冲下去！”说罢就大喊着“杀呀”，冲进了日军之中，与日军绞杀在一起。
　　朱赤用望远镜看着那些冲进日军之中的士兵，他们义无反顾地冲刺，拼尽全力地与日军决斗。战斗进行了十五分钟，日军开始后撤，我军只剩下了十五人。郭学礼带着这十五人也向后撤，想要撤回雨花台阵地之中。
　　这时，埋伏在洞里的日军士兵在一个左边别着驳壳枪，右边插着一把武士刀的小队长的带领下突然杀出，截断了郭学礼等人回来的路。他们没有开枪，而是与郭学礼等人拼刺刀，而小队长手中的刀却合在刀鞘之中，看着日军士兵中国士兵拼刺刀，他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他认为这些人根本不用他出手。
　　郭学礼等人在将要筋疲力竭之时再遇强敌，有些抵挡不住，以至于白刃战一开始就阵亡了八人。日军将郭学礼等七人围了起来。
　　“兄弟们，我们出击的时候到了，杀呀！”朱赤说完带着雨花台阵地上的二十五人冲了下去。
　　朱赤带着部队冲下来，冲开了一条血路，与郭学礼等人接应上了。此时郭学礼身边只剩下了四个人。
　　这伙日军作势又将朱赤等人围起来，郭学礼和朱赤背靠背的站着。后方的日军看着二十多人被己方七十多人围起来了，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并没有上来支援。反而派人去夺雨花台阵地。
　　郭学礼附在朱赤耳边，用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声音，道：“旅长，擒贼先擒王，干掉了这伙日军的小队长，他们自然不战而乱。”
　　“好！”朱赤也十分赞同，“你有什么办法吗？”
　　郭学礼想了想，在朱赤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朱赤立即道：“好，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