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89、87.夫让妻天经地义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晚上八点的钟声响起，天空一片黑暗，拉贝家门外只有北风在吹。
　　沈博儒夫妇将岳翔和沈雅云送出来了，沈母握着岳翔的手，“云儿可是我的宝贝，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啊！”
　　岳翔点了点头。
　　“你这老婆子，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方才在里面，岳翔对女儿的照顾还不够啊？”沈博儒道。
　　沈母一下子失了声，眼睛里流出了泪，并轻轻抽泣起来。
　　“好了，咱们的女儿、女婿是去为国战斗，这是我们的光荣，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哭什么？”沈博儒道。
　　“你倒是可以高兴，可我高兴不起来！”沈母带着哭腔的话说完，就走进了拉贝家，停在了院子里。
　　岳翔和沈雅云看着沈母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别在意，她就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沈博儒微笑道。
　　岳翔和沈雅云点了点头。
　　沈博儒轻声说：“岳翔啊，伯父在商场混了大半辈子，明白了一句话——商场如战场，做生意要抓住商机才能发财。你在战场也一样，要抓住机会。我相信凭你的军事才华，将来一定能指挥千军万马。你在生活上迁就云儿可以，一旦上了战场，可千万不能因迁就云儿错过机会啊！”
　　“伯父的话我记住了。”岳翔拉着沈雅云跪下，二人就跪在沈博儒跟前，给沈博儒磕头，“女婿岳翔拜别岳父大人！”岳翔说完就给沈博儒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沈雅云拜别父亲大人！”沈雅云也学着岳翔的样给沈博儒磕了三个响头。
　　沈博儒点了点头，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岳翔和沈雅云站起身来，又走进了拉贝家的院子，来到了沈母面前，跪下，“女婿岳翔拜别岳母大人！”说完对着沈母磕了三个头。
　　沈雅云也来到沈母跟前，将要跪下，沈母连忙说：“你先别忙着跪！”
　　沈雅云停下了动作，看着沈母。沈母对岳翔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能把云儿留在我们身边吗？”
　　岳翔一愣，陷入了沉思。能把沈雅云留下来吗？当然可以啊！只要把话改一下，沈雅云就可以留在这里，不用上战场了——
　　沈博儒连忙从外面走进来，“你这老婆子，又瞎说什么呢？把女儿留下来干什么？留下来受日军的迫害吗？”
　　受日军迫害？如果把云儿留在这里，真的会受到日军的迫害吗？有我安排的那段话，云儿在日本那边看来就是烈士家属，日军会怎样对待烈士家属？岳翔闭上眼睛，手摸着额头，在脑海里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知道的日军资料，可是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记录日军的烈士遗孀沦为慰安妇的事。于是动了把沈雅云留下来的心思，可又担心把沈雅云留下来遭到日军迫害。
　　岳翔的思索在继续，沈博儒夫妇的吵架也在继续。
　　沈母道：“怎么会呢？有岳翔设计的那套说辞，云儿定能安然无恙！”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万一日军垂涎云儿的美色，拉着云儿去做慰安妇，怎么办？”沈博儒道。
　　“不会吧？日军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哼，日本人如果是善类，怎么会来侵略我们国家？他们就是一群禽兽，你跟禽兽讲人性，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沈博儒扶起岳翔叮嘱道：“你把云儿带走，就带在身边。”
　　“是。”岳翔接受了命令，心里却道：“还是要确定一下比较好。有了，如果日军的慰安妇里有日本人，那就证明云儿留下来有危险；如果没有日本人，那就说明云儿留下来是安全的。我得确定这件事，该找谁确定呢？”
　　岳翔想着想着就看到了天上。
　　“喂！”沈博儒冲着岳翔大喊，岳翔被这突然的一声大喊吓得一凛，他看着沈博儒，沈博儒道：“你们难道不用走了吗？”
　　“当然要走！我们当然要走！我们走吧！”岳翔牵着沈雅云的手离开了拉贝家。
　　出来以后，岳翔和沈雅云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此时的南京依然安静祥和。岳翔抓着沈雅云的手，慢慢前行，慢慢想着“日本军队的慰安妇里有没有日本女子”。
　　沈雅云问：“你刚才有一会儿失神，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岳翔没有回答。
　　“喂！”沈雅云也学着沈博儒大叫一声，让岳翔回过神来。等到岳翔看着她时，她便气呼呼地道：“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也不回答？”
　　“啊——你跟我说什么？”岳翔道。
　　沈雅云叹了口气，只能把刚才自己问的问题再说一遍。
　　“没想什么？”岳翔回答完，看了看沈雅云，“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
　　“日军的慰安妇里面有没有日本女人？”
　　沈雅云羞红了半边脸，气呼呼地捶了岳翔一拳，嗔怒道：“你怎么问人家这个问题？”
　　岳翔当然不能说是要确定能不能把沈雅云留下来，琢磨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一个借口，“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才听岳父岳母吵架时想到的，我那时才明白，我连日军之中有没有日本的慰安妇都不知道，还不能算百分之百的了解日本人。”
　　沈雅云真的以为自己错怪了岳翔，来到岳翔跟前，揉着岳翔的胸口，柔声道：“对不起啊！我刚才有没有打疼你啊？”
　　看着如此温柔的沈雅云，岳翔的心里出现了一丝的负罪感。他连忙说：“那个……你要是知道呢，就告诉我……”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如果沈雅云告诉他“有”还好，要是告诉他“没有”怎么办？他真的把沈雅云送回去吗？沈雅云以真心待自己，而自己却待之以欺诈，岳翔心里的负罪感更加强烈了。可是能怎么办，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来。他的眼睛看着沈雅云，既希望沈雅云告诉他“没有”，这样，他就可以让沈雅云留在安全地带；又希望沈雅云告诉他“有”，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便可消失了。
　　然而沈雅云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沈雅云想了半晌，最后说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岳翔听着这四个字，反倒松了一口气，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他此刻才意识到“不知道”这三个字有时确实非常有用，怪不得孔老夫子也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呢！岳翔笑道：“看来我得去找别人确定这件事了。”
　　岳翔的怪异举动让沈雅云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为了要更加了解日本人啊！”岳翔笑道。
　　“不对！”沈雅云来到岳翔面前，拦住了岳翔，“如果你真是这个目的，我告诉你不知道时，你应该是失望的，可是你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这说明你在骗我，你要知道日军中有没有日本的慰安妇不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且我敢断定你的目的一定和我有关——哦，我知道了。你要确定日军中有没有日本的慰安妇，就是想确定我能不能留下来。”
　　岳翔有些震惊地看着沈雅云，心道：“天哪，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云儿吗？”
　　“哼！你这个坏小子！现在还想着甩掉我！我不理你了！”沈雅云气呼呼地捶了岳翔一拳，然后转身背对着岳翔。
　　岳翔笑了笑，这样的沈雅云确实让他非常喜欢，同时也有一丝担心，活泼可爱的沈雅云还能出现，说明沈雅云还不具备神枪手的心态。可是不管怎样，他首先要做的是把沈雅云哄得不生气了。他来到沈雅云面前，十分真诚地道：“对不起！”
　　“哼！我不原谅你！”沈雅云背对着岳翔。
　　岳翔再次来到沈雅云面前，“我诚心诚意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沈雅云“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
　　“哦，我知道了，口上道歉没诚意，得用行动来证明。”岳翔道。
　　行动来证明？他要用什么行动来证明？沈雅云从右向后转，想问岳翔要干什么；岳翔从左往前进来到了沈雅云的位置，二人刚好错过。
　　沈雅云为没见着岳翔而奇怪，岳翔的手却拍了拍沈雅云的肩头。沈雅云连忙转身，“你想干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去买一束花来向你道歉，可是都这么晚了，又是战争年代，花店早就关门了。买不着花，就用吻来代替吧！”岳翔张嘴就吻上了沈雅云的嘴。
　　“唔……”沈雅云非常抗拒，握起拳头捶打岳翔的胸口，就是不敢打岳翔的头，因为她知道，岳翔的脑袋非常有用，要是打坏了就不好了。
　　岳翔听凭沈雅云捶打自己，温柔地亲吻沈雅云，渐渐地，沈雅云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回吻。
　　岳翔知道解释的机会来了，主动地放开了沈雅云，柔声道：“对不起，我有一种潜意识，那就是保护你。只要一有能够保护你的机会，这种潜意识就会出来，我真的控制不了。”
　　这次的道歉非常管用，因为沈雅云的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慢慢地抚上岳翔的脸，眼中的泪水就像快要决堤的洪水一般。面对一个如此爱自己，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岳翔，她还能说什么？她的手从岳翔的脸上缓缓下移，摸到了岳翔的胸口，那是她方才捶打的地方，柔声道：“我刚才有没有打疼你啊？”
　　岳翔笑着摇了摇头。
　　“对不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不该生气，不该那样打你的。”沈雅云道。
　　岳翔摇了摇头，一手握着沈雅云的手，一手揽住沈雅云的腰，然后整个人靠近沈雅云，作势又要亲吻她。
　　沈雅云躲开了，“你不是说还要去中华门吗？”
　　“对！”岳翔放开了沈雅云，“我们得加快脚步前往中华门，最好能在24:00之前赶回光华门。走吧！”岳翔牵着沈雅云往中华门走来。
　　岳翔的这一番话又让沈雅云想到了沈博儒的话：岳翔若在战场上也为你一拖再拖，那就糟糕了，你应该听说过战机稍纵即逝吧？
　　沈雅云心道：“如果没有我的胡闹，我们或许早就到了中华门，或许已经走上了回光华门的路。可就是因为我生气了，岳翔为了哄我不生气，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何尝不是爸爸说的岳翔在迁就我呢？”沈雅云很是自责，轻声道：“对不起！”
　　“啊？”岳翔有些吃惊，停下脚步，看着沈雅云，“你怎么又跟我道歉？”
　　沈雅云抱着岳翔，“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迁就我了好不好？”
　　岳翔笑了笑，轻轻地拍着沈雅云的背，柔声道：“看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丈夫，丈夫迁就妻子、让着妻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没时间耽搁下去了。”说罢牵着沈雅云的手继续朝中华门前进。
　　沈雅云边走边看着岳翔，越看心里越喜欢，她抬头望着天，看着天上如眉的月亮，心道：“老天爷，谢谢你把这么好的岳翔送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