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32、32.再献克敌制胜计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中午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日已正中风渐无。
　　岳翔等人吃完杂酱面走出面馆，往司令部走来。
　　司令部门口站着两个士兵，是岳翔第一次来司令部时见到的，岳翔赶忙低下头，怕被认出来。这二人看到岳翔等人穿着国民党军官的服装，走路又颇有气势，敬了一个军礼，就将岳翔等人放进去了。
　　岳翔等人来到了空荡荡的司令部大厅，从二楼传来唐生智洪亮的声音：“大家齐心协力、相互合作，我相信在我们的奋力阻击下，一定能把日寇挡在南京城外！”
　　岳翔十分不屑地笑了笑。想到就要被唐生智害死的兵民，岳翔握紧了双手，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毛瑟枪，真恨不得冲上二楼去，毙了唐生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沈雅云也会被他连累。
　　“可怕啊！真是可怕啊！”岳翔喃喃自语。
　　“什么可怕？”组长问。
　　“一个主帅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真是可怕啊！因为他自己不会死，却会让无数的将士们丧命。”岳翔轻声说着，紧握双拳，眼中流出了泪水。
　　“好，大家都回去准备吧！”这是唐生智说的。
　　岳翔擦去眼中泪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沈雅云和组长道：“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沈雅云和组长点了点头，三人来到了司令部的后门。幸运的是那些指挥官都往前门出去了，并没人来到后门。
　　“他们都出去了，你还怎么去找萧山令啊？”组长道。
　　“找人问一下，如果萧山令回去了，我们就去萧山令家；如果萧山令还在司令部，那我们就在司令部找他。”岳翔等人从后门回到了大厅，在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口恰好看到唐生智和萧山令在二楼分别。
　　唐生智道：“铁侬，你也回去陪陪家人吧！等到战端一起，我们陪家人的时间就不多了。”
　　“好。”萧山令点头，唐生智往司令部外走，萧山令则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到唐生智走出了南京卫戍司令部，岳翔等人才上二楼，往萧山令的办公室走来。他们来到了萧山令的办公室前，走在最前面的岳翔敲了敲门。
　　“谁呀？”萧山令的话语中带着怒气。
　　“是我，一个需要你帮忙的人。”岳翔道。
　　萧山令听出是岳翔的声音，连忙过来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萧山令吃了一惊，“你们怎么这身打扮？”
　　岳翔笑了笑，“你这里门槛高啊！不这身打扮就进不来。”
　　萧山令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萧司令不会让我们在这门口聊天吧？”岳翔道。
　　“请进！”萧山令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把岳翔等人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岳翔进来以后直接来到一面挂有南京地图的墙壁前，图上有红蓝线犬牙交错。岳翔盯着图看了一会儿，就对萧山令说：“日军已经与我们交上火了，不知道这交战情况如何？”
　　“我来给你说。”萧山令来到地图前，岳翔点头向后退。
　　萧山令指着图上道：“早在12月3日，日军的第18师团、第9师团与我军第83军、第66军在句容交战，已经两天了，句容前线阵地虽然还在我们手里，但是83军和66军伤亡惨重。日军第114师团与我第72军、第74军在溧水激战，也打了两天，溧水的阵地也在我们手里，但72军和74军的伤亡也不少，这两处沦陷已经是时间问题了。另外日军的天谷支队和第13师团正向镇江、靖江移动，第6师团正向秣陵关移动，国崎支队和第18师团正向当涂、宣城移动。”
　　岳翔点了点头，“看来日军想把南京四面包围，面对如此危局，唐生智是怎么处理的？”
　　“守，哪里伤亡惨重就派援兵。”萧山令道。
　　岳翔怒道：“他奶奶的！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改变策略？这种添油战术无异于蠢猪式送人头啊！”
　　“唉！”萧山令叹了口气，“他想创造军事奇迹，想以少胜多，想把日本鬼子挡在南京城外。”
　　“要以少胜多，就要做到一点——武器比对方先进。可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手里的武器没有日军先进，唐生智所想无异于痴人说梦，亏他还是军校出来的，这都不明白，还不如我这个没上过军校的人。”岳翔道。
　　“唉！”萧山令又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如果你是这场战役的指挥官，你会怎么打？”组长听到岳翔说“军校出来的不如没上过军校的”，有些生气，所以说话的语气略带讽刺。然而萧山令和沈雅云的目光都看着岳翔，他们都想知道岳翔会怎么指挥这场仗。
　　“首先，我会在全军上下统一思想——南京是守不住的，就算守不住，我们也要给日军以重创；其次，我会把南京城内所有百姓转移走，给日本鬼子一座空城；再者，在撤出南京前，我会命令部队把南京城内的米全部浸水，南京城内的粮食全部下毒；最后，日军武器比我们先进，我不会让我军一直与日军打阵地战，等到南京城内准备好了，我军就可以相机撤出正面战场，跟日军打运动战。”岳翔道。
　　“如何打运动战？”萧山令道。
　　“日军进入南京这座空城，首先要解决吃饭问题。但是经过我前面的处理，日军面对着吃的不能吃，只能喝水度日了。这时，日军就会想尽办法给自己运输补给，我只要命令部队切断他的陆路补给线和水上补给线，那么这些日军只能靠空运补给。要提供20万大军的补给，他们要调多少架飞机？只要让全国的特务行动起来，找到它的空运补给站，再找机会摧毁日军的空运补给，到时南京城内的日军就会成为一支缺粮的部队，南京城就会成为20万日寇的埋骨之地。”岳翔道。
　　“你说的简单，水上补给站如何切断？南京没有粮食，日军就会从上海运粮食。”组长道：“虽然从上海到南京是逆流，南京到上海的距离大概200海里，日本船航速最快不过31节，加上逆流，它肯定跑不了这么快，但是也能在八个小时内赶到南京……”
　　“如果这八个小时中有夜晚的时间呢？那是不是能干很多事了？”岳翔笑道：“上海虽然沦陷，但你们在那应该有潜伏的特务吧？让他们行动起来，给日本鬼子造成一些麻烦可以吧？长江的上游在我们手中吧？我们可以动员百姓筑坝，白天拦水，晚上放水，给鬼子运输造成困难。上海到南京203海里，只要在长江沿岸的国军、新四军行动起来，我们完全可以阻断日寇的水上补给线。”
　　“好啊！好啊！如果按照你的这个计划实施，我们就真能创造军事奇迹。”萧山令笑道：“我们给日军留下一座有粮食不能吃的空城，到时日军一定会疯了一样的四处找粮食。我们还可以留一些粮食给外国人，日军只要抢他们的粮食，就会得罪外国人，这样外国人就能有借口参战了。只要日本成为全世界的公敌，那日军就会败得更快！不对，这件事你已经在做了，你向我借人手，就是在做这件事。”
　　岳翔笑了笑，补充道：“还有，要坚壁清野，南京城方圆百里，一粒米都不能留。”
　　“好！好！”萧山令连连点头，“我现在就把这件事上报。”萧山令的一只手握着电话筒，另一只手就要去拨号。
　　岳翔赶紧按住萧山令的手。
　　萧山令疑惑地看着岳翔，“你干什么？”
　　“军机大事，不可不慎。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只需让负责指挥的唐生智知道，居中调度即可。而且最好是当面汇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岳翔道。
　　“我明白，我明白，我现在就去找唐生智。”萧山令兴高采烈地走出办公室，也不管办公室里的岳翔等人。
　　“还有一件事！”岳翔对萧山令道。
　　萧山令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一声，连忙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岳翔。
　　岳翔来到萧山令面前，“如果唐生智问起这是谁想到的，你就说这是你想到的。”
　　萧山令摇头，“我怎么能贪你的功劳呢？你和谢承瑞一样是一个军事奇才，我一定把你推荐给指挥部。我相信将来你一定能指挥千军万马，把日寇杀得人仰马翻。”
　　“那这样，如果唐生智决定采用我的计策，你就把我推荐他；如果不用，那还请你保守秘密。”岳翔道。
　　“好！”萧山令一口答应下来了，他心想：“这么好的计策，唐生智怎么可能不同意？”萧山令走出了司令部，面带微笑地往唐生智的家来了。
　　岳翔笑了笑，对身旁的沈雅云和组长道：“事情办完了，我们走吧！”
　　三人走出司令部，组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岳翔，嘴微微张着，一脸震惊地看着岳翔；沈雅云则是面带微笑地看，眼睛里满是对岳翔的爱慕与赞许。
　　岳翔发现了，就对二人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沈雅云笑了笑，收回了目光。但是组长却没有，他道：“我很好奇，你这军事才能是跟谁学的？”
　　“我自学的。”岳翔道。
　　“自学？”组长怀疑地看着岳翔。
　　“你应该知道吧？有些人天生就具备某种才能，比如有些人天生就是神枪手，这些人从来没摸过枪，但是一接触枪就会打，而且还打得神准；而有些人天生就是学军事的好材料，通过自学也能学会军事，我就是后一种人。”岳翔笑了笑，沈雅云也笑了笑，因为她听出来了，岳翔的前面一句话是在夸她。
　　组长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是岳翔说的解释让他无可挑剔。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我的布袋。”沈雅云在走出司令部就对岳翔和组长道。
　　岳翔和组长点了点头，便停了下来。沈雅云回到了“大拉面”，取了布袋，就回来了。
　　这时恰好看到三个士兵来开摩托。
　　岳翔问组长：“你会开摩托吗？”
　　“会！”
　　“会就好办了！”岳翔来到摩托前，士兵们刚刚插进钥匙，启动摩托，“突突”声响起。岳翔伸手制止士兵，“我们有急事要做，这辆摩托我们征用了。”
　　“是。”士兵们从摩托车上下来了。
　　岳翔等三人上了摩托，组长在驾驶座上。
　　摩托载着三人在南京的街上疾驰，身边人来人往。
　　“我们去哪？”组长问岳翔。
　　“唐生智家，你可得快点，要是让萧司令离开了，那我们就白跑一趟了！”
　　“好，那你们坐稳了！”组长一踩油门，摩托车以极快的速度向唐生智家驶来。三人来到了唐生智的家门口，在唐生智的家门口的一处已经枯萎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一辆黑色汽车。组长把摩托车停在汽车旁边。
　　岳翔指着汽车，问组长道：“那是萧山令的汽车吗？”
　　组长点了点头。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岳翔、沈雅云和组长从摩托车上下来，在萧山令的车旁等着。
　　组长看着枯萎的梧桐树，感叹道：“这梧桐树可是我奉蒋委员长的令从法国移植来的，没想到也挨不过寒冷的冬天。”
　　“蒋委员长为了讨美人的欢心，把她喜欢的梧桐树栽遍整个南京，确实挺浪漫的！可惜……”
　　组长和沈雅云听到“可惜”二字都神色一紧，沈雅云更是用手捂住了岳翔的嘴，她知道蒋委员长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人如果对蒋委员长有大恩，要救命那么大的恩，蒋委员长才会记一辈子；有小仇，哪怕仅是说他坏话这么小的仇，蒋委员长也会记一辈子。如果岳翔的“可惜”后面是蒋委员长的坏话，那岳翔就要倒大霉了。
　　岳翔拿下了沈雅云的手。
　　组长道：“你刚才想说可惜什么？”
　　岳翔笑道：“可惜这么浪漫的事，我是可望而不可即。因为我没有蒋委员长那么财大气粗啊！”
　　组长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沈雅云也松了一口气。
　　三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萧山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