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101、16：00-17：00 艰难的选择——华品章

　　“咣——咣——咣——咣——”下午四点，太阳已经向西，北风仍然肆虐，工兵学校和雨花台的战斗仍在继续。
　　日军指挥官发现好不容易夺下来的雨花台阵地又被夺回去了，心中非常愤怒，对着雨花台阵地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扬言要在半个小时之内重新夺回雨花台阵地。
　　于是日军如同潮水一般向雨花台阵地涌过来，华品章组织兵力进行防御作战，在雨花台主阵地上安排了两个连，在侧翼阵地上安排了一个连。
　　日军的大部队对雨花台主阵地发动了第一波进攻，华品章命令部队打光所有炮弹。于是乎，雨花台下“轰轰”的声音不断，配着机枪扫射的“哒哒”声，日军伤亡数百人之后，第一波进攻被打下去了。
　　没过多久，日军的第二轮进攻就开始了，大批日军朝着雨花台主阵地涌来。
　　此时，华品章已经打光了缴获的所有□□，只能以步枪、机枪、手榴弹与日军战斗。
　　然而日军却对雨花台阵地进行炮火覆盖，炮火覆盖之后十分钟后，日军才往雨花台阵地冲锋，战斗才进行了半个小时，守卫主阵地的华品章部队就伤亡了近百人。日军部队也不去管雨花台的侧翼阵地了，而是全力进攻主阵地。他们知道只要攻下了主阵地，就可以直接派兵前往中华门，所以雨花台主阵地打得热火朝天，侧翼阵地上却是一个日本兵都没有。
　　而对于中国军队来说，雨花台的侧翼阵地又不能不守。如果不守，日军就可以通过侧翼阵地对雨花台主阵地进行三面围攻。所以守卫在侧翼阵地的中国军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被日军消灭。
　　“团长，这日军的火力太猛了，再这样打下去，我们要全军覆没啊！”唐营长道。
　　恰时，日军发射的一颗炮弹在华品章的身边爆炸，炸起的尘土一大半落在了华品章和唐营长的帽子上和身上，二人摇了摇头弄下了一些尘土，顿时两个人都变成了灰头土脸。
　　“你去让兄弟们上刺刀，看我手势，向后撤。看来要打击日寇，只能与他们展开白刃战了。”华品章对唐营长道。
　　“是。”唐营长应了一声，就要去传令。本想大声喊叫，可是在这炮火、子弹组成的隆隆声响之下，人的声音很容易被覆盖。唐营长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拍拍士兵的后背，引起士兵的注意后，传达着同一句话“上刺刀，看着团长的手势向后撤！”
　　接到命令的士兵纷纷往步枪上上了刺刀，看着华品章。华品章看到唐营长把他的命令传到了最后一个士兵那里，就向后招了招手，于是士兵们齐刷刷地向后撤退。
　　日军士兵们也趁机占领了雨花台主阵地，就在他们为占领雨花台主阵地而欢呼之际，华品章又带着部队杀了回来。
　　这一杀回来，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中、日两军士兵纠缠在一起，进行了一场惨烈的白刃战。经过这一场白刃战，日军居然被华品章他们赶了下去，但是华品章的部队也伤亡惨重，原本三百多人的两个连，如今只剩下了一百人。
　　那一百人纷纷来到了自己熟识的已经躺在地上的伙伴面前，拍打着伙伴的脸，希望伙伴能够醒过来。
　　可是伙伴始终没有醒来，那人就开始轻声啜泣，这啜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华品章走过来，拍了拍哭泣的人的肩膀，道：“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那士兵赶紧擦掉眼中的泪水，看着华品章，问道：“团长，我们这样守下去真的值得吗？”
　　“值得！”华品章斩钉截铁地道：“与侵略我们国家的日寇战斗，就是打光了拼光了，都值得！”
　　那士兵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兄弟们，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华品章说罢就在前面带路，士兵们在后面跟着。华品章走了几步，对身边的唐营长道：“你带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如果日寇有行动就来通知我。”
　　“是！”唐营长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人守在雨花台主阵地上。
　　华品章带着士兵们来到了一个明堡面前，让他们看了看明堡里的已经死去的战士们，又看了看被灌进泥土打不开的锁，对他的士兵们道：“你们看，这些人身负重伤，可是仍要在战场上与日军拼命；这些人自绝生路，只求与侵略我们国家的日寇决一死战。这就是我们中国军人的精神，只要有这股精神在，日寇想要奴役我们中国，那是痴心妄想，我们也一定能把日寇赶出中国去！虽然我们可能看不到那天了，但是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能够看到！”
　　士兵们点了点头，齐声喊道：“我们一定与日寇血战到底！”
　　喊了两声，就有一个人来禀报：“团长，日寇又向我们进攻了。”
　　“兄弟们，大家跟我回去杀鬼子，杀呀！”华品章一边大喊，一边带着弟兄们跑步回来了。
　　其时，日军只是步行着向他们推进，唐营长也没有下令开枪，等到华品章回来以后，唐营长就问：“团长，这伙日军好奇怪。按理说进攻应该是跑步才是啊，怎么会是步行呢？”
　　华品章心里也奇怪，他怀疑日军是在迷惑他们，好趁机拿下雨花台侧翼阵地，于是用望远镜看了看侧翼阵地，发现侧翼阵地上依然插着青天白日旗，也就是说侧翼阵地还在国军手上。
　　既然不是声东击西，那日军到底想干什么？华品章用望远镜看着近乎三千人的日军，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日军行进至距离他们四百米时停了下来，一个日军士兵拿着一个喇叭，站了出来，用熟练的中文喊道：“对面的中国军队，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皇军重重包围了。我们皇军很欣赏你们的勇气，只要你们投降，皇军保证优待你们，一个不杀！”
　　这是一段劝降的话，这段话足足念了三遍。华品章看着身边的战士，有些战士依然神情坚毅的看着日军，有些战士握着枪的手已经发抖。
　　华品章徐徐站起身来，喊话的日军士兵看到华品章站了起来，便停止了喊话。华品章指着面前的日军道：“兄弟们，我们要向这些日本人投降吗？我们是军人，军人有守土报国的责任，我们如果投降了，那中国还有希望吗？大家还记得明堡里的将士们吗？他们身负重伤，依然要为国家战斗到最后一刻，难道我们这些人连他们也不如吗？今天，就算我们要死在这里，那也是光荣的。将来，我们的子孙谈起我们，他们可以骄傲地说，我的先辈是为了国家与日寇战斗到死的英雄！”
　　华品章说完这段话，又看了看身边的士兵，发现手抖的不在手抖了。他笑道：“兄弟们，请大家站起来，我们一起来回应日军的招降！”
　　雨花台主阵地上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齐声说道：“去你妈的，我们绝不投降！”
　　士兵们喊完就快速进入了阵地，以免遭到日军冷枪。
　　“八嘎！”带队的大队长大怒，拔出武士刀，指着雨花台阵地喊道：“攻击！”
　　日军跑步向雨花台阵地冲来，华品章命令战士们用枪和手榴弹先打一会儿。
　　“嘭嘭嘭……哒哒哒……轰轰……”雨花台阵地上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在雨花台阵地上只有一百多人，而进攻的日军却达到了三千。且日军的火力也远超国军，不断有国军士兵倒下，日军距离雨花台也越来越近。
　　终于日军冲上的雨花台阵地，此时能战斗的只有三十多人，这三十多人围成一个小圈，讲华品章围在中心。而他们的外面却围了一圈日军。
　　那个会说中文的日军士兵又站了出来，道：“你们已经没有指望了，快投降吧！”
　　“兄弟们！”华品章大喊道：“给我杀！”
　　于是三十个中国军人分散冲向日军，与日军展开白刃战。此时的一个中国士兵平均要对付三个日本兵，中国士兵的拼刺技术本就不如日本兵，所以才不过十分钟，华品章身边就剩下了唐营长和另一个士兵，而日军的伤亡才不过十二人而已。
　　“投降吧！不要再抵抗了！”那个会说中文的日军士兵道。
　　“兄弟们，我们是军人，军人要有骨气！只能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杀呀！”华品章喊完就要杀向日军。
　　“嘭嘭……”突然枪声响起，击毙了华品章身后的几个日本兵。华品章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连长带着一百多人杀将过来。那连长一边向前跑一边喊：“兄弟们，跟我杀！”
　　“嘭嘭嘭……”雨花台阵地上响起了枪声。
　　日军也对着雨花台侧翼阵地上冲下来的人开枪。华品章较为吃惊，因为他给侧翼阵地上的守军的命令是：不论主阵地上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许下来。可如今他们已经下来了，现在也没时间去追究这件事，只能配合着侧翼阵地上下来的人把日军赶下去。
　　于是华品章等三人从里面往外冲杀，从侧翼阵地上下来的人则从外面往里冲杀，这样一个里应外合，很快就打破了日军对华品章等人的包围，日军又被打下了雨花台主阵地。
　　那连长过来给华品章敬了一个军礼，刚张嘴要说话，华品章一脚踹过来，骂道：“混蛋，谁要你从侧翼阵地下来的？我不是跟你说主阵地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下来吗？”
　　那连长被踹得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随后又默默地起身，来到华品章面前，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日军消灭，我办不到！所以我拒绝执行这样的命令！”
　　连长的话刚说完，华品章就看到雨花台侧翼阵地上升起了日军的军旗，也就是说雨花台侧翼阵地又被日军夺走了。
　　华品章看了看主阵地上的人，不过才百余人，已经没有实力夺回雨花台侧翼阵地了。现在摆在华品章面前的就两条路：像高致嵩那样率部突围出去，或是像朱赤那样与雨花台阵地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