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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麻烦小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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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对象:谢必安
危险指数:★
观察意见:待观察
……
弥弥树叶摇落成风雨、黄泉海翻腾成巨浪的时候,谢必安就站在无妄城的石制牌坊上,捧着他那几千年没有放下的册子。
鬼旗猎猎,号角吹断,三千恶鬼倾城而动。
“众鬼听令,凡有可伤城下之人者,划去无妄册上姓名,可自由出城!”
他白色衣袂随阴风飘荡,手中笔杆所指却不是二圣,而是城下执镰正欲闯城的黑袍范无救。
无妄城是一座监牢,能进来的都是罪不可赦的恶鬼,上了城主的无妄册,就再也出不去了。
谢必安到死也没出去。
范无救的铩虎镰从他喉间划过,鲜血喷涌,那人的黑袍匆匆向前,甚至没有为他半刻停留。
白衣从牌坊上飘落,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了被老范捡回去的半大少年谢卞。
多可笑,仇人变成监护人,恶鬼头子变成纯良少年。
老范和谢卞说起他名字的由来的时候,谢卞只觉得他满口的“好人”与“友人”都十分讽刺。
谢必安是死了,不过是作为恶鬼头子死掉的。
他和他也算不上是朋友,最多只是从前在地底下见过两面的交情。
白无常镇守无妄城,黑无常降恶鬼,也只有在交接的时候才能匆匆会面。
谢卞不知道老范为何说谎,只能感慨兜兜转转后又做回了自己。
……
谢卞吃下从火锅店里抓来的最后一颗薄荷糖,再次摆好石子阵,五雷诀一成,召出他在这附近寻了一年才搜罗到的三个恶鬼。
白骨带着腐肉的腥臭从地底下钻出来,丑陋肮脏的鬼东西们围在校服少年身后,摇晃着和身体堪堪靠着脖子上一点烂肉相连的大脑袋,互相挤着,好像在主人手底下争赏的玩物。
白骨这回抖的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在惧怕什么东西。
谢卞拿着比他高很多的铩虎镰,像个偷穿大人西服的小孩。
他几乎要把镰柄靠在腰上,才能抡起这大煞之物。
铩虎镰割破夜空,带着风袭向谢卞身后。
三个乖觉的脏东西连个声响都没来得急发出,便被镰刃割碎,脑袋和身体一分为二,黑气消失在漆黑的夜里,裂开的碎肉白骨跌回它们出生的泥土,流淌出让人作呕的黑色汁液。
腐朽的气味欲浓,谢卞要靠着嘴里的薄荷糖才能短暂地抑制住喉间想吐的欲望。
铩虎镰重极,谢卞挥刃后收不住,喘着粗气一个趔趄。
谢卞终于明白,原来范无救杀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铩虎镰重新变回小巧的胸针,谢卞掏出纸巾擦拭干净,宝贝一样塞回衣服口袋。
谢卞想了想,还是给老范打了电话。
“你的胸针落在火锅店了,我帮你收起来,这周末放假拿回去。”
“好……没和谁说话,我们家安安,考第一名报喜呢!来,杨总,干杯……”
电话那边的人又去喝酒了,半夜一点还没回去,“嗯嗯啊啊”地又是在应付酒局的同时敷衍他,谢卞皱了皱眉,张口要说点什么,想了想又把电话挂了。
宿舍早就关了门进不去,教学楼也落了锁,谢卞熟练地从二楼阳台上爬进去,再翻窗户精准地跳到自己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桌子上放了高高的一摞书,好让他能够在每个犯困的午后,躲过老师的目光眯上一会儿。
谢卞从成山的资料中翻出个黑皮厚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
这本子是老范从公司顺手带回来的,第一页上只记着一个客户的电话,后面还是空白的,于是扔给了谢卞,让他记笔记用。
谢卞将这写了数字的一页撕了团成球扔进垃圾桶,拿起来笔写下了两行字。
11月13日
从今天起,做个能吃得下肉的好人。
好人谢卞写完,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
范无救看着手机里通话界面的挂断提示,暂停了另一手录音笔里的酒局嘈杂声,举着一杯大红袍,笑着对房间里另外两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我们安安,考第一名报喜呢。
房间里除了老范,还有两个男人,年纪和他相仿,都不是很大,稍微矮点儿的那个瞧着还要更年轻些。
这两人在离范无救不远的地方并肩而立,看着眼前一块泛着蓝光的水幕。
水幕里的谢卞在教室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高个儿的人一挥手,安睡的谢卞就随着蓝色光芒消失在大家眼前。
矮个儿的看向老范,沉思许久,缓缓开口:“你决定吧。”
范无救一口喝了杯中的茶,几千块的茶被他牛饮一样吞进肚,也不知有没有咂摸出个味道。
老范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只笔,笔杆子上还印着祈福的字样。
谢卞有次考试没带笔,情急之下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随手买了一根,他又用不惯弹簧笔,这根笔就便宜了老范。
范无救签文件的时候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总是一副骄傲的样子:“家里准大学生的!”
老范接过高个子男人递过来的一张纸,涂涂改改,又添了几个字。
“走啦!”
范无救把弹簧笔别回胸前,转身要走。
“等一下,”久不出声的高个男子开口叫住老范,“下次来之前,把你身上的火锅味儿洗干净了。”
老范摆摆手,并不回头。
……
周五下午,范无救再次被酒局困住脱不了身,谢卞拒绝了他派司机来接自己的提议。
老范的司机,比几年前的老范行事还要高调烧包,尤其喜欢开着范无救的靓色超跑来校门口招摇,让谢卞享受了两次被众人注视着上车的感觉。
老范常住的宅子虽也在古海市,但并不在老城平远区这边,在更喧闹一些的新市区,离着平远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谢卞过了两个路口,走到有些偏僻的103路城际公交的候车牌下等车。
算算时间,要是能搭上下一辆公交,谢卞八点之前就能到家,还可以赶上阿姨刚干完活还没走,请她帮自己缝一缝棉服外套上将掉未掉的扣子。
103路公交缓缓驶来,谢卞紧一紧围巾,从兜里掏出来公交卡准备上车,左腿小腿肚忽然一凉,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腿。
谢卞攥了攥拳头,有些不耐烦,刚掖好的围巾也顺着肩头滑落下来。
他想把腿抽出去,而后面那个东西却更加用力,越抓越紧了。
那是一只鬼手,从地底下伸出来,五指之间早就腐烂得不剩下什么,露着白骨的指节拼命抓着谢卞的小腿。
谢卞这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躯自然轻易逃脱不过脏东西的刻意纠缠。
103路靠路边停下,司机等了半天却不见站牌下的少年动身上车,那高中小孩手揣在兜里,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腿像是在用力踢着什么东西。
“喂,那小孩儿,上不上啊?”
“不好意思师傅,我看错车了。”
这个站牌,是城际公交线路专停,谢卞这理由找的实在牵强,好在司机没多想,嘟囔了几句就把车开走了。
大巴轰鸣离去,谢卞站在路边,吸了好几口车尾气,十分后悔身上没带什么黑狗血一般的大煞之物,竟然被一只鬼手缠上了,全然没考虑作为一个高中生随身带着黑狗血是怎样违和的事情。
“有什么事找鬼差,缠着我作甚?”
谢卞寸步难行,只能站在路边劝告起这不讲道理的鬼手来。
地府四大鬼王,黑白无常,判官孟婆。
神鬼大战后,判官丧命,白无常反叛被杀,黑无常来到人间再就业,这么算下来,还剩下一个孟婆可作话事人。
再不济,总有那么几十个鬼差帮衬。
不管怎么着,鬼手都没理由来缠着重生之后的谢卞。
但鬼不是人,鬼的手也不用讲道理。
谢卞发问,地底下的东西却迟迟不见出来回话的意思,只管用伸出地面来的一只手抓着他不让人走,断没有刚被谢卞砍了脑袋灰飞烟灭的那三个玩意儿听话。
无妄城主,恶鬼头子,被一个不讲道理的小鬼缠上了。
“给你五分钟,有话快说。”
谢卞挣脱不了鬼手的拉扯,认命地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导航软件上提示的公交线路信息。
下一班103路公交车六分钟后抵达。
他不是没招对付这纠缠自己的脏东西,只是那法子颇有些血腥,谢卞兜里没揣薄荷糖,又是回家的日子,他不想沾一身的腥气。
因此恶鬼头子第一回向小鬼低头妥协了。
没剩多少肉的骨爪终于撒开了他的小腿,只是仍像怕他跑了似的在腿周围抖着堪堪几个骨节,似乎只要谢卞有撒腿离开的样子,那爪子就能立刻跟着攀上他的脚踝。
天空突然下起冷雨来,谢卞抬头,硕大的一滴落在他额心,谢卞从心里到身外,从脚底到头皮,都是透骨的凉意。
鬼手颤抖了约莫一分钟,从地底下又伸出来另一只不比这只强多少的骨爪。
无非是无名指上多了一星半点的烂肉。
从大小上来看,这两只腐臭发烂的手应当属于一个壮年男人。
两只烂手从地底下捧出来个小红本本。
谢卞嫌脏,掏出纸巾,垫着从地上捡起鬼手呈上来的东西。
持证人:宋立轩
登记日期:2023年3月4日
结婚证字号:GH-2023-41738
备注:结婚证遗失,此证系补办。
补办日期:2025年11月28日
……
雨水落下来,结婚证的半页早被不知什么液体浸透,模糊着看不清楚,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露出来的半张照片里,堪堪能看见女方的半张脸。
那是个有些秀气的年轻脸庞,留着及肩的黑发。
谢卞看一眼手机,确认了今天是2026年的11月17日,距离这小两口补办结婚证刚好过去一年。
看着鬼手的样子,谢卞推测这鬼也不是什么新鬼,心下腹诽起来:地府如今的工作效率这么低下吗?死了个把月的野鬼,也不见什么鬼差来接引,反倒缠上了自己这个要考大学的少年。
谢卞第一次下意识地主动把自己当成个十五六岁的普通高中生,心里还为自己的这星点进步暗自高兴,于是对着鬼手的询问也好言好语起来。
“你不能说话吗?”
鬼手左右一摆,表示不能。
口不能言,是个冤死鬼。
“你剩下的身体出不来吗?”
鬼手左右再一摇摆,以示确实如此。
身不能动,是个没人收尸的野鬼。
谢卞叹了口气,结了婚成了家、死了少说有几个月的人,却没有人给收尸,确实可怜。
谢卞马上联想到自己也是可怜鬼,而且还不知道自己那城主的躯体去向何处,有没有被范无救用铩虎镰五马分之,忽然又琢磨起自己这副身躯是打哪儿来的。
便是有幸立刻投入轮回,此刻活着的谢卞应该不过才五岁,那虚长的十年又是从何处来的?
问无可问,说无可说。
“你是想让我帮你的忙吗?”
鬼手合抱成拳,上下摇摆,意思是拜托了。
“帮你找到你老婆?”
鬼手又将合抱的拳头松开,两只都伸开五爪摇晃起来。
“帮你找到尸体?”
鬼手摇晃几下,忽然又合抱起来。
谢卞被不会说话的两只爪子弄到心烦。
明明以前在无妄城的时候,谢卞最讨厌聒噪的鬼,每个发出太多声音的孤魂,都被他以笔在脖子上画个叉号封了喉咙。
现在他又忽然怨起这不能说话的安静鬼来,不过想到人家也是蒙冤死了以后才不得已口不能言,最后也没把抱怨的话说出来。
“有些棘手,我得回去想想,你自己注意别露头,被人发现了就再也没有投胎的机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卞举起手机将这半截结婚证上的信息拍下来,蹲下身子把东西还给鬼手。
鬼手接过小红本本,最后抱了一抱拳,钻回地底下去了。
远处闪着灯的103路大巴车缓缓到站,谢卞甩甩被鬼抓得有些麻了的左腿,将围巾重新围好后上了车。
站牌又恢复空无一人的安静样子,好像几分钟前什么都没发生。
路远方的大巴车,正逐渐被黑暗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的连载文《咸鱼反派他过分傲娇[穿书]》
穿到女频小说里,萧清水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看的小说明明是这样写的反派:
萧清水轻含着玫瑰,深邃的眼眸带着无限的温柔与深情,以一种帅裂苍穹的姿态,单手将女主小白花按在墙上。
然而,实际上:
小白花扬着细长的腿,踩着一双马丁靴,扬着洁白的下巴,御姐范十足:我单方面宣布相亲成功。
他看的小说是这样描述的男主:
男主眼神凌冽,带着刺人心弦的光,拉着小白花的手,与对面的萧清水两不相让,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然而,实际上:
男主一个反手将萧清水搂在怀里,低声轻语,夹着淡淡的笑意,没想到,萧萧竟然是这样的萧萧。
萧清水:我不是,别瞎说,听我狡辩!
萧清水穿书后,立志做咸鱼,然而却招惹到了男主霍岂,且他所知晓的一切,都与当初所看到的书中不同。
霍岂:看来我很惹萧少爷不喜啊。
后来……
霍岂:我很欢喜。
萧清水:谢邀,我不欢喜,劳资的腰!
问:当你成为甜宠文反派后,你有什么感受?
别问,问就是怂。
生活不易,萧萧叹气。
表明一本正经其实怂得要死受 X 酷拽狂霸帅实则贴心小棉袄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