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春雨》木成天

8、8

　　宁莫如是被一阵清香吵醒的。

　　作为一个只要没有早班可以懒床不吃早餐星人，她还以为是自己饿出了幻觉。

　　直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才艰难睁开眼睛。

　　作为一个崇尚自由的人，她房间的装修连门都省去。房间都是玻璃隔出来的。此时玻璃上的纱帘被拉开，一抬头就能将客厅的情况一览无余。

　　客厅的开放厨房前，许尤挽着头发，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衫站在那里，正在做早餐。

　　春日的暖阳从旁边打开的窗户投射进来，映照在她身上，毛茸茸的，看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宁莫如见过无数美女，但总还会动不动被自己这个好朋友惊艳到。

　　跟如今流行的锋利美人不同，许尤身上带着那种旧世界的温和，但她却又有着比那些装点出来的的所谓女强人要坚强的品性。

　　就像昨天她还一副坚持不下去的样子，但是一觉过后，她就满血复活，甚至还好心情的做起早餐。

　　记得以前大家一起看民国的电视，就有一起的好友评论过，说许尤这样的美女，要是放在那个时代，一定也是旗袍下面藏着枪，笑可以卧躺在某个将军的怀里，恨可以成为一方枭雄的人物。

　　这故事在当时或多或少带了点酒肉朋友互相之间的吹捧，宁莫如却觉得许尤是可以的。

　　她裹着毯子走出去，许尤正在专心看着锅里的什么。宁莫如连人带毯子从后面抱住她，一边故意在她耳边说：“爱妃给朕做了什么好吃的？”

　　许尤被碰到痒痒穴，整个人一缩，嫌弃道：“赶紧去洗漱，臭死了。”

　　宁莫如将脸往许尤身上一埋，说：“小鱿鱼，你用的什么香水，好香啊！呜！”

　　许尤痒的笑得发颤，一边伸手推她：“别闹，赶紧去洗漱！”

　　宁莫如又闹了一会，这才乖乖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时，许尤已经将早餐放在桌子上。

　　皮蛋瘦肉粥搭配脆爽的酸菜。清香扑鼻，光闻着就让人肚子饿起来。

　　宁莫如一边入座，一边感叹一句：“小鱿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艺的？”

　　许尤倒是坦荡：“刚学的。你冰箱里就这些东西，不要嫌弃。”

　　宁莫如哈了一声，说自己要嫌弃那就是不知好歹。
　　她看着碗里色泽漂亮的粥，一边感叹许尤一定是个天才，一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来不及吞咽，她便哇一下吐了出来。

　　她那张未施粉黛的小脸皱巴巴在一起：“我操，你放了多少盐！”

　　“就放了一点啊。”许尤说着，不太相信的吃了一口，几乎是立刻吐了出来。

　　她看着宁莫如，尴尬道：“要不出去吃吧？”

　　宁莫如一脸视死如归：“别啊，你好不容易给我做了次早餐，我不吃也太不给面子了。你看……呕……”

　　强塞也没能塞进去。她抬头，皱着脸道：“要不出去吃吧？”

　　许尤看她那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两个人化了妆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在附近的一家早餐铺吃了个早点便打车直奔市中心的话剧院。

　　宁莫如说的《痒》的面试就在那里举办。

　　两个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来了好些人。

　　说是这样的面试会已经连着开了好几场，导演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人选。

　　宁莫如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人物小传时，对许尤道：“看吧，这个人物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许尤并不这么觉得。

　　除了形体的描述确实有点像，对方那种高冷，孤傲的性格，跟她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面试的人都坐在话剧院的观众席，有个选角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在前面负责面试。

　　通过初试的人可以进到后面的后台，沈长安在那里负责最后的面试。

　　“听说男主角已经确定了？”

　　“谁啊？”

　　“不知道，新人吧。说是特别帅。过了初选可以跟男主角对戏。”

　　“哇，我喜欢帅哥，不求选上，让我跟帅哥对个吻戏就行!”

　　“美得你！”

　　许尤入座时，听到旁边的人在讨论。

　　前面的台子有人起身喊着演员的名字，便有人上去表演了。

　　表演的项目很简单，就是选角导演说一个片段，再由台上的演员来表演。

　　估计是为了节约时间，每次喊上去的是两组，让彼此眼对手戏。

　　许尤入座这一会，已经走了好几组，只有一个人进了后台。

　　过来的人中有好多显然不是专业的演员，所以动不动就会有特别夸张的演出。起初许尤还觉得过来会无聊，看着发现还挺有趣的。

　　她只希望待会要是她上台导演不要给她出个哭戏。

　　没来由掉眼泪，还是挺难的。况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放不开。

　　等了一会，宁莫如让许尤将个人信息给她，然后就起身去了对面。

　　那边有个跟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眉清目秀，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特别的温柔。

　　宁莫如不知道跟对方说了句什么，那人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过了一会那女人跟旁边的选角导演说了句话，那边一排工作人员全都看了过来。

　　许尤猜想那个女人估计就是宁莫如说的编剧。

　　这样光明正大走关系除了宁莫如，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眼看着大家都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许尤只能坐在那里故作镇定。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忍不住问了句：“你认识选角导演啊？”

　　许尤尴尬一笑：“不认识。”

　　那女孩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语气里难掩讽刺：“认识就认识呗，装什么啊。”

　　许尤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宁莫如折返回来。她一屁股坐在许尤身边，说：“瞧我这记性，忘记把你资料递过去了。”

　　许尤压着声说：“你不是？”

　　宁莫如瞥她一眼，笑：“你不会以为我走后台去了吧？”

　　许尤不回答。

　　宁莫如往椅子上一瘫：“我倒是想啊，你不看看这是谁的戏。”

　　许尤想想也是。

　　两个人乖乖在那等着。

　　本来一群人还时不时向她们这边投来打量目光。等那边工作人员报了好几次名字也没喊到她们，大部分人就不再将目光放到这边。更有甚者觉得她们是走关系没走通。

　　任何有竞争关系的环境就是这般。

　　人不会考虑上位者是否公平，却首先要去揣测一番跟自己站在一块的人。

　　同阶层相斥。

　　许尤对这种倒是淡定了。旁边之前那姐妹却忍不住说了句：“我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得跟大家一样乖乖等着。”

　　“你在这阴阳怪气什么呢？”宁莫如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许尤赶紧伸手按住宁莫如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那姐们典型的欺软怕硬，一看宁莫如不像是好惹的，立刻就沉默了。

　　等了好一会，前面突然出现一阵轰动。

　　许尤看了眼宁莫如，宁莫如伸着头往前看。消息倒是传的很快，原来是女主角有了一个待定。

　　听到这消息，好多人起身往外走。有人嘟囔：“不就是内定吗，有必要搞这么多花花肠子。还故意遛了一遍人家赵玥儿！”

　　“可不是吗，恶心！”

　　有几个人再次看向许尤。就因为前面宁莫如去交了下资料，加上那几个人的眼神，这些人似乎就认定了许尤也是后台之一。

　　如今许尤的后台显然没有那个传说中的女主角硬，这些人便又开始嘲讽起来。

　　粗神经如宁莫如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她对许尤压声道：“我去，我不知道，原来娱乐圈里面这些人这么畸形的！”

　　许尤耸耸肩，不置可否。

　　宁莫如又说：“不过也可以理解。现在这圈子这么赚钱。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在百分之三百的利益面前，有的人就不做人了!小鱿鱼，你以后要说红了可别这样。”

　　许尤睨她一眼：“不是都说了，女主角已经有了待选。”

　　宁莫如道：“你也知道是待选嘛，还是有机会的，小鱿鱼，我相信你的。”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声故意的调笑。

　　宁莫如立刻呛过去：“不是我说姐们，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不爽的直接说，在这又是白眼又是撇嘴的，您以为您在这演宫斗戏呢！”

　　旁边想起几声笑。那姐妹脸一红，正要还嘴，前面工作人员喊了名字。

　　“许尤。”

　　许尤跟宁莫如对视一眼，在对方的鼓励下深吸了一口气往台上走去。虽然经常走台，但这是演戏，对于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领域。

　　她上台后，选角导演看了她一阵，又看了一眼资料，然后让工作人员转身喊了另外一个名字。

　　许尤知道，她大概是没戏。

　　她观察到现在发现的一个规律，一般一个人表演的，进去的机会比较大一点，两个人一起表演的，几乎才开始没多久就被全部刷下去。

　　但站都站上来了，总不能现在就离开。

　　等另外一个人上台时，她往观众席看了一眼。宁莫如站在那边，冲着她比了个心。

　　她轻轻一笑。

　　这时候导演道：“好了，开始吧。”

　　许尤回头，看了下身边的跟她眼对手戏的人。

　　冤家路窄，正是刚才那个坐在她身边，动不动对她冷嘲热讽的姐妹。

　　对方注意到她的眼神，冲她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导演公布了题目：“你们的题目是《宫中争宠的两个妃子》。”

　　“贱人就是矫情。”那姐们倒是入戏特别快，导演话音才落下，她便已经进入状态。

　　许尤站在一边，没有反应。

　　那姐妹一步逼近她，说：“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吗？”

　　许尤平日里不看这种电视剧，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于是就顺着对方的话道：“说什么了？”

　　“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是你跟本宫说话的语气！”那姐们说着，一巴掌往她脸上打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你放肆！”那姐们估计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红着脸，又用另外一只手来抓她。

　　她又是一接。

　　两只手都落到她手上，那姐们一边喊着让她放开，一边试图用脚来踹她。

　　两个人这样拉扯实在不算好看，许尤又怕放开后对方趁机挠她，于是顺势把对方往前一推。

　　她并没有用力，那姐们却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台下登时响起一阵爆笑。

　　那姐们面红耳赤伸手指着她，吼道：“你这大胆贱婢，竟然敢对本宫这么无理。”

　　许尤收回试图扶对方的手，小脸一扬，嘴角挂出一抹冷笑：“大家都是妃子，你在这跟谁指手画脚呢？”

　　“你……”那姐妹估计没想到她会接戏，气得一梗，伸手指着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正当这时候，台下的选角导演喊了咔。

　　“还不错。不管在什么地方，演员就是要有这种信念感。”随着他一个声音，台下配合地鼓起掌来。

　　其中掌声最大的当属宁莫如。

　　许尤有些心虚。

　　那位姐妹被导演喊了名字，然后理所当然获得了前往后台的资格。

　　从许尤身边走过去时，对方的鼻孔恨不得瞪到天上去。

　　不想承认，但许尤觉得，对方确实比她经验丰富。

　　她以为自己是落选了，正要下台，却被导演喊住了名字。

　　“许尤？”

　　她点头答应。

　　导演再次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你以前没演过戏。”

　　她如实回答。

　　导演：“你这样的模特如今在国际上并不受欢迎，相反演艺圈特别缺你这种类型，你为什么没有考虑往演艺圈发展，你的经纪人是谁？”

　　许尤做了几年模特了。确实如导演所说，如今的模特都是骨感型，她的事业也就一直不愠不火，公司甚至都没有给她安排专门的经纪人，只有个负责接洽活的总负责人。

　　那位哥们手下几十号模特，平时派活就微信发一下，哪里管得到她的发展。

　　当然，也跟她本人有关。从高考结束后，她所有的重点都在她哥自杀的真相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业。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导演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说：“你下去后要是没能选上，可以来联系我，要是可以，我觉得我们后面也许能够合作。”

　　这位选角导演虽然不如沈长安这种拿过国际大奖的大导演，但作为沈长安的亲传弟子，也是导演过无数部热门电视剧的。

　　如此直白的邀约让台下的众人一下全都陷入了惊讶中。

　　那些原本等着许尤下台后嘲笑的人，这时候直接哑口无言。

　　凭什么？

　　她哪里值得？

　　……等等疑问在观众席里发酵，但大家又不得不接受现实。人家确实是获得了导演的赏识。

　　感受着现场空气中萦绕着的浓浓的酸气，宁莫如可开心了，甚至冲着台上欢呼了一声。

　　许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甚至在导演说她可以去后台时，她觉得这一切有点儿不切实际。

　　她乖乖走到后台。

　　在她前面进来的那位姐们已经面试结束。估计是面试结果不理想，她走过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到许尤进来时，她的脸色更是直接铁青。

　　许尤本来是没有战斗欲望的，但是在得到刚才导演的认可，特别是当她看到那边座椅上的男主角时，她突然有了股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的冲动。

　　对面搭设了一个小的舞台。

　　舞台中央的椅子上，一个身材挺括的男人慵懒地靠坐在上面，一双长腿随意搭在前，头发凌乱散落在眼前，一对眼睛直勾勾看着虚空中，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懒懒打量自己打下的江山的凶猛动物。

　　蛇，狼，猫……不管是什么动物，许尤觉得，这场游戏，她必须做最后的胜利着。

　　这样想着，她不再给那个瞪着她的女人眼色。

　　她昂着下巴，妙曼身姿走了过去。

　　就这一瞬间，那个姐妹忍不住惊讶，许尤似乎是换了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她觉得的那么好欺负了。

　　江崇看到许尤，并没有吃惊。他一手撑着下颚，一如前面几次跟她打招呼那样，嘴角轻轻一扬，好听的声音带着蛊惑：“许小姐，巧啊。”

　　是啊，巧啊。

　　既然这么巧，那就先从你开始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