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春雨》木成天

4、4

　　许妈妈常说，一个人对你好，不必深究其中原因。
　　聪明女人，要懂得适当装傻。

　　许尤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学不会这种道理。
　　所以，她总是动不动就因为‘不识好歹’惹谭渊生气。

　　以前谭渊生起气来，顶多冷落她一段时间，现在不一样了，对方开始动手。
　　许尤觉得，自己得加快速度，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谭渊这个人生性多疑，戒备心重。她跟他也算有两年了，什么都没调查出来。

　　上次要不是对方突然生病，她也没机会去对方主宅的卧室照顾对方，从而看到那个密保箱。

　　“许尤？”宁莫如的声音将许尤从臆想中拉回现实。

　　她们约了今天在咖啡厅聚会。

　　“嗯？”许尤抬头看过去。

　　宁莫如剪着齐耳的短发，黑色嘴唇搭配着大浓妆，脖子上一根小皮带，浓浓的哥特风格。

　　对方埋怨地看她一眼：“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许尤嘬一口咖啡，摇头表示没事。

　　宁莫如盯着她看了一阵，接着目光落到她脖子的丝巾上，直言不讳：“你跟谭渊怎么了？”

　　许尤道：“我跟他没事。”

　　她不想说，宁莫如也就不再追问。

　　顿了顿，宁莫如又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哦，宁莫如得到了春风化雨的秀场机会，彩排时认识了一个编剧，对方说是要跟春风化雨合作一部话剧，问她推荐模特。

　　这部话剧讲的是一个被富豪包养的女人，跟家里年轻的小叔子苟合，然后合伙害死老富豪的故事。

　　里面的女一号人物设定是模特出生，身材丰腴，顾盼生辉。

　　宁莫如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许尤。所以这才找许尤来询问。

　　许尤瞪她一眼：“你这是变着戏法嘲笑我呢？”

　　宁莫如一顿，随即笑得前仰后合：“我去，哈哈，我真的忘记了你跟那谁的关系。不过我向你发誓啊，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是正常恋爱。我找你真的就是因为这个人物的设定跟你身体条件像。”

　　许尤也知道宁莫如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她说：“我又不会演戏。”

　　宁莫如：“现在娱乐圈里谁会演戏？”

　　许尤一笑：“你这嘴巴。”

　　宁莫如怂恿她：“我说真的，这个话剧的导演可是沈长安啊，多难得的机会！”

　　许尤平时没怎么关注过话剧：“那是谁？”

　　宁莫如投来一个鄙视目光：“沈长安你不认识？就那个《青白》的导演啊，他本身就是话剧导演出生，这几年导演了几部电影都在国际拿奖，好多人争着上他的戏！现在又回去导话剧了，这部《痒》是他回归的重磅作品，可是一大堆演员去面试，连现在最红的那个谁，赵玥儿都去了，前几天还热搜，说是没选上。不是我吹，我就觉得你一定可以！”

　　许尤：“连人家专业演员都选不上，你觉得我能选上？再说了，我暂时没有演戏的想法。”

　　宁莫如：“试试吗！你别拒绝的这么快啊。你前几天不还跟我说想要多接点活吗？这话剧演一场可比你走一场秀赚的多了去了！”

　　许尤：“不是……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直追着她做某件事情，可不像平时的宁莫如。

　　果不其然，她一句话，宁莫如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宁莫如藏不住心事，在她视线逼迫下，没几秒钟就破功，全都招了：“好啦，其实是人家编剧看了你的照片，说让我一定叫你去试试。我这不是打了包票了吗！”

　　许尤眼神锐利：“说吧，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宁莫如一脸羞涩挽了下头发：“也没啥，那编剧姐姐负责秀场编导，答应给我放压轴！”

　　“宁莫如！”

　　“哎呀！”宁莫如屁股在沙发上一滑坐到许尤旁边来。

　　她伸手一把抱着许尤胳膊，说：“你就当帮我个忙吧！再说了，你也不吃亏。万一被选上了呢，出演女主角，跃居一线，成为国际巨星，到时候还有他谭渊什么事情？王渊李渊不都是随你挑的！”

　　许尤无语。

　　不过只是去面个试，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选不上的，算是顺手帮宁莫如一个忙，犹豫一会后便答应下来。

　　宁莫如听到她答应了，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起跳。拉着她就往‘行江南’去。

　　大概是没口福，车还没到，许尤接到谭渊电话：“在哪？”

　　许尤说明去向。

　　谭渊：“我让司机去接你。”

　　“什么事情？”

　　“周六的舞会提前。”

　　拿了人家的钱，人让你现在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许尤挂了电话后向宁莫如说明原因。宁莫如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兴奋道：“许尤，抓紧啊。我就等着你嫁入豪门包养我呢！”

　　许尤睨她一眼：“刚才不还说让我成为国际巨星踹了谭渊？”

　　宁莫如嘿嘿一笑：“那不是现在这个计划更保险么？”

　　“小鱿鱼啊。”她叫着许尤的昵称，“我这辈子没啥特别大的梦想，就希望我的闺蜜能够发财，然后包养我。”

　　许尤：“那不是巧了，我也正好有这个梦想。”

　　“那完蛋了！要不咋再找个闺蜜去？”

　　“可以。”

　　说完一阵笑。

　　许尤让司机在路口停了车。跟宁莫如道别后，她将自己的定位发给谭渊的司机。

　　这边正好是商业区，她在室外找了个椅子坐着。

　　没一会，一个老太太走到她面前。那老太太一头白发，满脸皱纹，一对眼睛白茫茫一片。

　　就是那样一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虽然是大白天的，却让她莫名后背发凉。

　　她以为对方是要座位，正要起身，那老太太却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只如枯槁一般的手却有着铁钳一般的力量，抓得她胳膊一疼。

　　她心下一慌，正要开口呼喊，老太太的声音先传了出来：“姑娘，家里有人意外走的吧！”

　　许尤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还是刺到了她。

　　她一下僵在原地。

　　那老太太兀自道：“冤死人怨气大，借活人气来人间。最近你得注意呐！”

　　什么意思？

　　许尤正要开口问，对方却放开了她，然后转身就走。

　　那老人分明是个瞎子，诡异的是健步如飞。

　　她要追上去，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许小姐？”

　　是谭渊的司机。

　　许尤不想管对方，还要去追那个老人，司机两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许小姐！”

　　“走开！”她有点儿失去理智。

　　她很少这样冲着旁人发火，那司机顿了一下，然后让开了身影。

　　许尤赶紧往前看去，对面人来人往，可哪里还有什么老人的身影？

　　司机的声音再次传来：“许小姐，谭先生在车里等您。”

　　巧合？幻觉？还是？许尤盯着前面看了一阵，这才带着迷惑收回目光。

　　她回头瞥了那司机一眼，接着径直往停车处走去。

　　谭渊坐在后座。许尤乖巧在他旁边入座。

　　看出许尤脸色不好，谭渊问：“怎么了？”

　　许尤肯定不会跟谭渊谈起自己的遭遇，摇头表示没事。

　　谭渊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从旁边拿出一个大的精品礼盒递过来。
　　他语气毋庸置疑地说：“换上。”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许尤在这方面特别配合。

　　她接过礼盒，开始旁若无人换衣服。

　　还记得第一次谭渊让她这样换衣服时，她还忸怩不情愿，如今却已习惯。

　　习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就好像她在谭渊身边待的久了，都快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忘记了自己的目标……
　　……

　　活动在一家夜店举行。

　　灯光摇曳，男男女女纵情舞蹈。

　　许尤随着谭渊一同入内，立刻有人过来接待。

　　他们被带到距离舞池最近的VIP卡座，那里面早就坐满了各色人等。

　　谭渊带许尤进入过各种场合。一般这种场合代表着他又有什么生意谈成，用来庆功。

　　果不其然，两个人才到来，就有一个男人过来跟谭渊握手，对他表示恭喜。

　　许尤从言语中大概听出来，他最近又低价拿下一家高科技公司，公司市值再次攀登新的高度。

　　大家对于许尤并不陌生，但那些男人带来的女伴还是会有意无意打量许尤。

　　谭渊是科技圈的新贵，谁能不好奇能够一直待在她身边的女人究竟有何魅力？

　　许尤一脸淡定接受那些目光。

　　她其实不喜欢这种地方，但做戏做全套，总不能表现得不耐烦。

　　她坐在谭渊身边。有侍者端来酒杯，谭渊接过来递给她一杯。她接过来仰头喝完。动作豪爽顺畅，还带着丝别样的优雅。
　　旁边立刻响起欢呼声。有人道：“谭少，你这女朋友真酷。”

　　今天谭渊倒是没让她穿旗袍。一身短裙恰好勾勒出她凹凸的身形，搭配红得滴血的嘴唇，在夜店特有的暧昧灯光下，像是出来猎艳的女魔头。

　　她听了那人的话，轻笑着往谭渊身上一靠。

　　谭渊也是一笑，一手搭在她腰上，柔声说：“比较调皮，让大家见笑了。”

　　仿佛她是只什么宠物。

　　许尤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是一笑。
　　她知道，谭渊开心了。

　　男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商场上成千上万的数字谈论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到了脂粉场合，却能因为一个漂亮女人的秋波而平添光荣。

　　所以总是有人看到那些人生成功，家中正妻漂亮的男人出轨时，发出疑惑，凭什么啊，是瞎吗？

　　这一点许尤也迷惑。

　　总之，男人这种生物，会让人意想不到，又意料之中。

　　灯光旋转，夜店的音乐也随之更换。

　　侍者门端上来各种装饰繁复的面具，许尤才知道这竟然还是一场化装舞会。

　　这种活动，谭渊一般不会参加。许尤原本以为他到了退场时间，没想到他竟然从侍者手中接过了面具，甚至还拿过一副给她。

　　他是黑色的狼，她则是金色的小猫面纱。

　　男人可笑的征服欲。许尤心中暗讽，将一拗头发别到耳边。

　　谭渊俯身过来，给她戴上面罩。

　　他宽厚的肩膀在她鼻子下面，她闻到他身上隐隐传来的香水味道。

　　Tom Ford Noir de Noir。苦中作甜的香水味道，像玫瑰女人轻轻抿着巧克力，有勾引人的气场，又有一丝淡淡的苦。

　　“帮我戴上。”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给她戴好，此时将自己的那副面罩递过来。

　　许尤余光瞥到周遭几个人看着这边，便乖乖接过面罩。

　　她胳膊搭在他的肩膀，给他将面罩系上时，顺口低声说道：“香水很适合你。”

　　他将下巴往她肩膀上轻轻一搁，说：“是吗。”

　　许尤因为他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手指一顿。她捎带茫然抬头，灯光随着音乐跳动，毫不防备的，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男人戴着一副暗金色的半脸面具，露出刚毅明晰的下颚线，面纱上盘踞了一条同色系的小蛇，蛇的幸子恰好伸向面具的眼睛处，显得那对眼睛幽暗锐利。

　　江崇？竟然又遇见他了！

　　江崇正挽着个女人跳着舞，那眼睛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许尤这边。

　　在许尤出神时，他在对面轻轻俯身，微微张嘴，不知道对身下的女人说了什么。

　　许尤只看得到霓虹灯下，他消薄的嘴唇和时而露出的一点白牙，莫名性感。

　　话语结束，那女伴娇嗔地捶他胸口一下，接着竟踮起脚尖在他喉结上落下了一个香吻。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口红，竟让那脖颈上微微闪过一点红色荧光，像某种血腥的诱惑。
　　他没有推开对方，反而勾着嘴唇一笑，如狼似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盯着许尤的方向。

　　募地，许尤有种被人调戏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