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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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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
金銮殿内。
殿内龙涎香气典雅幽淡,带着些微苦意。
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容海正为那剥好的蜜桔处理着丝络,一旁不时用余光观察着身周二人的动静,瞧那茶见了底便招呼着宫人来换上新的。
座上支着一张黄梨木案。
案上棋局正在厮杀,晶莹的玉子衬着二人眉眼认真。
“你近来在忙些什么,倒是好久没进宫来了?”皇帝执着黑子,随口问着对面人。
“父皇前些日子里嘱咐儿臣好好读书,儿臣就想着寻个书童来做侍读,那殿试和会试的人翰林院和都察院日日争个没完,儿臣自是抢不上,便想着在今年乡试中选了。”段渊垂首看棋盘,淡笑一声回道。
“难得见你这般把朕说的话记心上,”皇帝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他,“前阵子朕倒是听翰林院的人说,今年京北乡试似乎选出来个人才来,你可知道这事?这不过乡试皆归京府管,怎么名声倒是传到他们那去了?”
“是京府的人瞧过一考生所答策论,自觉批不得,便递交给了翰林院王大人,王大人瞧过以后,称此人惊才绝艳,有状元之才。”
皇帝有些奇了:“这才不过是乡试,王林便给了这样高的评价。这般说,今年京中解元非她莫属了。”
“应是如此。儿臣亦读过此人文章,确有一番见地。”段渊回道。
皇帝半晌方落子,一时无话。
“陛下若奇此人,不妨奴才去知会翰林院一声,将那文章拿过来瞧瞧?”李容海陪着笑将剥好的蜜桔放在案上,轻声问道。
“不了,”皇帝面上倒无甚表情,手中捻着的佛珠轻轻摇坠,他瞧着棋局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她有本事走进殿试,朕再瞧她的文章吧。”
“京中的风一直没停过,由不由得秀木被磨去锐气,还是要看父皇的心意。”段渊笑道。
皇帝亦笑,搁下手中玉子,看向他。
“怎么,你瞧上这人了?”
“有过几次来往,倒是觉得有缘。”段渊也不遮掩,坦诚开口。
“既是你瞧上的人,又有这般才学,那便不必让她以寻常身份入仕了。中书近来缺人,便让此人做个经历,之后待在你身侧做侍读,身份也妥帖些。”皇帝沉吟片刻道。
“多谢父皇,若不是父皇偏袒儿臣些,此人定又要被王大人盯着留在翰林院,是绝不肯放出来给儿臣的。”段渊轻笑。
“你惯会贫,你若真冲王林要,他还能不给你?”
“父皇手下的人,都是一心一意皆为着朝廷的,想着这么一个奇才搁在儿臣这儿荒废,可不就罢了。”
皇帝被他这话惹笑,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看棋,连声道:“若是再被你分了注意去,可就要输于你了。”
这棋又下了一阵子,皇帝落下一子,抬眸:“好小子,棋艺见长。”
段渊看着棋盘,桃花眼敛了敛,垂眸笑道:“儿臣输了,就算见长亦下不过父皇。”
“你再历练几年,何愁下不过朕。”
“陛下,您午后召了贺学士前来,如今已经快未时了,您看——”李容一边海招人收拾着棋盘,一般低头垂眉,声音恭敬地提醒着皇帝。
段渊适时站起身来:“既然父皇还有事,儿臣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向父皇请教棋艺。”
皇帝轻颔首:“你去吧。”
待到段渊走出内室,皇帝瞧着李容海,开口问了句:“那考生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商户沈家的后人,名寂,字惊澜。”
“沈寂?”皇帝抬眸,“沈家,可是京中成安的那个商户吗?”
“是,不过听闻此人……似乎是外室之子,好大了才被接回沈家养着。”
“英雄不问出路。”皇帝捻着腕上佛珠,淡答了一句。
“这倒是,陛下格局自比奴才大远了,奴才就是怕这外室养的孩子,别品行上有什么坏毛病,没往好处带殿下。”李容海笑道。
“日后见见便知,既做了老四身侧的书童,往后打照面的机会岂会少了。如真是无德之人,自是不配在京中为官。”
“陛下说的是。”
……
九月中旬,乡试放榜。
同往常一样,各家都围在京府外,等着瞧名。
但较往日里的人却多了些。
因着沈寂立下那四千两的赌约,押注的人皆盼着自己能赢一手,自是万分关注,京中亦有不少听说了此事的,前来凑热闹的。
“下榜了下榜了!”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招呼,将众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去。
楚蔚之心中有些许不安,两只手交替握着,焦急都写在脸上。
后背被人轻拍了下,那只手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只听得那人道:“无需紧张,长风已经去看了,过会儿便知道了。”
大约过了半刻,榜前的人才慢慢不像方才那般拥挤,回来的人面上有的喜有的忧。
孙生身旁亦站着几个考生,此刻瞧见自家小厮奔回来皆有几分按捺不住神色。
“公子!你中了!是六十五位!”小厮朝着一个叫李勤的考生兴高采烈道。
李勤面上一阵欢喜,好半晌才强将脸上红光压下来,道:“不过六十五位罢了,孙兄定能比我考得更好。”
孙生自诩是要比李勤强出不少的,平日里也最瞧不上李勤那没日没夜读书的死板模样,此刻心中安定了几分,朝沈寂那旁瞧了一眼。
“他二人可中了?”他问方才那小厮。
那小厮看着他这脸色,一时面上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这沉默被孙生身周的人认定是没瞧见,忍不住冷哼开口:“估计是中不了,就算中了怕位次也要往后,他如何能瞧见?”
孙生目光之中带了些蔑视意,正好瞧见沈寂那旁,亦有人回来了。
长风有了上次的铺垫,这次倒沉稳了些,走到沈寂和楚蔚之跟前,高声道:“恭喜哥儿和楚公子!”
“哥儿中了解元,楚公子亦及第,中了亚魁!”
“亚魁?六位?”楚蔚之都有些不敢相信,“还有,沈兄中了解元?!”
“正是。”长风点头笑道。
周遭人群均已听清,一片哗然。
孙生心中惊疑诧异,连连问了几声,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脸色已经阴沉似水,负着手立在那,半句话都没再说。
“公子……”正在这时,孙生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道,“小的许是看错了,没瞧见公子……”
孙生心头一沉,却是不信的,沉着脸道:“怎么可能?定是你看漏了!你再去瞧瞧!”
说罢便推了自己身周另一个小厮前去。
如今大家多已看过榜,榜前的人并不多,他派出去的小厮很快便回来了,亦是一脸的沉重。
“公子,小的也没瞧见……”
如此往复几次,孙生身周已经站了好几个说自己没瞧见的小厮,他满面通红,满眼都是不甘,干脆自己跑到榜前去瞧。
一行一行数下来,一共一百七十位,没有一个是他。
场周有看笑话的,可更多的还是算计着当初那赌约。
楚公子中了亚魁,他们谁都瞧见了。
而如今孙生又未中,恐怕这赌……
沈寂缓步走到孙生身侧,见他形如疯魔地一遍又一遍看着那榜,抬眸须臾,淡道:“孙公子,你落第了。”
“不可能!定是判错了!”
沈寂一双眸子目光带着薄寒,看得孙生怔怔,她唇轻启道:“愿赌服输啊。”
同她这清冷自持的模样比起来,孙生只觉得自己比被人羞辱还要难受。
恼羞成怒之下,他指着沈寂道:“你……你知不知道科举考生不准聚众赌博!”
“难道孙公子未下注?”
“那也是你撺掇的,你就算考上了解元又如何,还不都是满身商人的铜臭做派,令人恶心!你、你根本就不配为举子。”
沈寂挑眉,失笑:“难不成孙公子是拿不起自己押的四倍钱,想要赖账才这般攀咬?”
“谁想要赖账!分明是你没有大门做派!你们沈家都已经富得流油了,竟还要骗同届考生的银钱!分明就是无赖中的无赖,估计沈家也同你一样,是黑心商户!大家说是不是?”孙生看向身周。
他身周的考生虽知晓他在强词夺理,但毕竟是自己的钱赌输了,一时之间也没有替沈寂说话的。
“你放什么屁?!”楚蔚之像被点燃的炮仗,抡着拳头就打算上前讨个公道。
被沈寂拦了住。
“你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我啊!”孙生昂头,一脸讽刺,“你若是打人,你这亚魁就没了!”
“你们被人家骗了钱还要替她数钱不成?今日若真任着她赢,她便要赚去咱们白银万两!我竟不知,这天下的钱有这般好赚!”孙生一只手挥起来,倒是满脸的义愤填膺。
周围人被他的情绪煽动着,亦有几人出声低言。
“是啊,沈家都这般富了,竟还要赚咱们的钱……”
“她又不缺万两白银,可对咱们来说,这每一两银子都能用上好久!”
正当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之时,后方却忽然传来击掌之声。
“精彩。”
沈寂骤然回头,恰对上他视线。
心头一跳,撩袍行礼。
“沈经历,”段渊缓步走过来,伸手轻放在她发顶,话中带笑,“有没有人告诉你,本王府上的人,行事不用这般拘束?”
沈寂微怔。
“同这样的人讲不通道理,不如直接动手。”
段渊手抬了抬,骨节分明的手指对上孙生,玉扳指映出他凉薄的眸光,将那半分笑掩了个干净。
“他既然求打,那便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