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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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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姐!小姐!等等我!”
有些粗糙的嗓音,不好听,却被声音的主人拔高了拼命吼。
沈诞在人群中穿梭,对四周诧异的视线视而不见。
此时码头上的人不算多,只是他个头不高,而他家小姐东蹿西跑的速度又实在快了点。这不,刚才还隐隐看到的小辫子,这会已经完全没了影子。
木质的桥板,印着斑斑驳驳的湿痕,一路延伸到码头的尽头。
木板间的缝隙很大,斜着看过去,还能看到木质的桥墩。早已被涌动的河水打湿的木墩,晕出深深浅浅的褐,漫布隐隐的开裂痕迹。
“小姐!你去哪了?要是把你弄丢了,夫人会拔了我的皮!”
“放心!娘拔不了你的皮,她顶多拔你的头毛!”
如花的笑颜不知从哪蹦出来,却在下一刻逆着人流往回跑。
“小姐!你慢点。”
“说过多少遍,不许叫我小姐,你这蠢蛋怎么就记不住!”浅紫色的身影一路跑跑跳跳,一如蝶翼翻飞,引得周围人驻足无数。
午后的阳光不免使人慵懒。却在看到这抹跳耀的浅紫后勾起一抹浅笑。
“您本来就是我的主子,我不叫您小姐,叫啥?”
“说了叫小飞,或是叫阿飞,都可以。”
“夫人要是听到我这么称呼您,铁定会拔——会骂我的。”
“叫你蠢蛋还真蠢,在娘面前改口不就是了。”赵飞虹狠狠拍了沈诞的脑袋,于是原本白净的额头留下红印两条,“看看,我的手掌都红了!”
恶人先告状。
“小姐,你别拍我不就成了。”沈诞苦着脸,却在看到飞虹阴沉的脸色后脸更苦,“阿飞姐,你别拍我了,我改口还不成——”
“这还差不多。”
赵大小姐当然不是真的纠结那蠢蛋怎么称呼她,只是这个“小姐”怎么听怎么削了气势,于是她发誓想破脑袋也要想出个有霸气的称呼。
这不,刚出门就看到一个挥大刀的年轻屠夫。
旁人称他——阿飞。
“阿飞姐,我们到底要去哪?”沈诞顾不得鄙视自己的狗腿样,就差甩个狗尾巴摇摇。
“……呃。”赵大小姐一时有点愣。
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她赵飞虹年纪不小了,怎么都该出门闯荡闯荡,学两手手艺回来。于是简单的带了点衣服盘缠,扯了沈诞这个从小就跟着她的小厮留了封白纸黑字就出了门。
结果一跑到大街上就忘了他们到底是干嘛来着。
“要不,我们看看——”赵飞虹想说的是,要么我们看看周围人都去哪,找个人多的地方跟着跑也就是了。却没想四下环顾的一瞬丢了魂。
一叶轻舟,悄无声息地靠了岸。
一人,一袭白衣,举步自船头踏上桥岸。
“阿飞姐,你怎么了?”
“蠢蛋,看到那边那个人没有?”
“哪个?”沈诞顺着飞虹手指的方向,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个穿白色的!”
“好多人都是白的!”阳光微微晃眼,落在桥头的木板上,路人的衣衫和发梢上,明晃晃的一片。
其实看在沈诞眼里都是白的!
“算了!”赵飞虹放弃跟沈诞鸡同鸭讲,把视线牢牢地锁在那个人身上。
其实沈诞说得没错,好多人都是一身白衫,那个白衣人也就是比别的路人多了一顶白纱遮脸而已。可赵大小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然后不偏不倚死死盯住。
不过是微提衣摆,轻压帽檐,可在她眼里实在是优雅得很。
“我知道了!小姐在看那个不敢见人的!”沈诞的小眼睛在人群里死命打量,终于发觉了问题的关键。
“谁不敢见人了!”赵飞虹又想打人。
“阿飞姐,你总是喜欢那些搞得神秘兮兮的东西。这个人也一样,要是你走近了,觉得这个人不神秘了,你就不喜欢了。”
“谁说的,我就喜欢这个人,我要喜欢一辈子!”
“一,一辈子?”沈诞咬到了舌头。
“对,我一定要跟他成亲!”赵大小姐这点还是知道的,要一辈子,就要成亲。
“阿飞姐,你连这个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您也太阿飞了!”
“呸,我以我的人头担保,这人绝对是个美人!”赵飞虹跳脚。
“好,好,美人。小姐,别跳!”沈诞忽然意识到赵飞虹的左脚已经离木桥的边缘仅仅半尺之遥。
“我跳不跳关你屁——”事字还没出口。
“小姐!”
“扑通!”
一瞬间,水花飞溅。
那抹浅紫瞬间沾水,随着水波翻飞,引起侧目无数。
身上的长裙早已湿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难受得紧。
脚上的鞋不知何时丢了一只,另一只却喝饱了河水,一脚踏下去自鞋底溢出一层。
飞虹咬了咬唇,坐在桥边脱下鞋子,把里面的水倒出去。
“都是你这个蠢蛋!不然我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丑!”而且还是在那个白衣美人面前!飞虹也不去想她现在的动作有多丢人,反正之前面子里子都丢没了,也不差这一茬。
想到之前臭到极点的遭遇赵大小姐就把不得把沈诞剥皮抽筋。
赵飞虹根本不会水,落水的瞬间自然下意识的死命扑腾。结果这个蠢蛋也不知道下来捞她,只知道鬼哭狼嚎!
衣裙早在落水的一瞬被湿透,却似有千斤重,拽着赵飞虹不断往水下沉。
“……咳。”一不小心水就没过了鼻子,污浊的河水铺天盖地涌来,狠狠地呛了口。视线被河水阻挡,似有千万针芒在刺,耳边却满是河水倒灌进耳朵的轰鸣。
飞虹以为她要死了!
她还没学会一技之长,还没挣过一枚铜板供自己生活供爹娘养老。最重要的是,还没跟刚刚看上的白衣美人勾搭上!
却在被淹没的一瞬眼角撇到一抹雪白的影子,自码头那边飘然而至。
“喂,你不会站直么?”
飞虹的大脑已经开始混沌,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开始发软,却被忽然钻进耳朵的清冷声音激得一个激灵扑腾两下再次浮出水面。
那个人在说什么?
“这水的深度最多不过到你脖子,小丫头你是想享受一下淹死的快感么?”
“……”
“……小姐小姐——不会吧,吓傻了?”这边赵飞虹还沉浸在充满自我鄙视的回忆中不可自拔,沈诞却听着自家小姐毫无形象地暴跳如雷,却吼了一半戛然而止,任他怎么道歉都不吭声,吓得连推带搡。
“呸!你这蠢蛋离我远点!”
鞋子里似乎有什么小小黑黑的东西,飞虹伸手把它掏出来,反正这河水脏得很,有什么东西都是正常的。
又黏又滑的小黑点瞬间从指间窜入水里,游得飞快。
“……”
“小姐,那是蝌蚪!”
“你再给我嚷嚷我把你扔河里喂蝌蚪!”没反应过来不觉得啥,一旦想到之前手里捏着的小小黑黑黏黏的玩意,一瞬背脊冷气直冒,狠狠一个寒战,“阿嚏!”
“小姐,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换衣服,然后喝点姜汤暖暖?”
“我才不要喝那见鬼的姜——阿嚏!”
一阵清风飘然而过,某人流下清涕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