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美人》秋枫暮雪

21、19岁

　　小美干涸地眼睛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两人紧紧的默默地抱了好长一会，于浩洋重新让小美躺好了，盖好了被子。“米儿，对不起。我放弃了，我走了。”

　　于浩洋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从阳台下去了，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

　　小美明白，这会是真的再见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出去，空了，眼里却再也流不出泪。

　　小美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双目泛红的小慧，突然道：“哭啥呢？又没死人，去帮我找点吃的来。”

　　小慧先是一惊，这是这三天里姐姐说的第一句话。另外姐姐这语气怎么这么硬邦邦冷冰冰了，像换了个人。

　　小慧赶紧跑去厨房给姐姐热了点汤，盛了一盘米饭上来。小美一下就吃光了，吃完肚子不太舒服，便又躺下了，但是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

　　小美第二天就起了个早床，开始在厨房忙碌。母亲起来时看到小美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母亲看了看她的模样，不好再刺激她，便出去干活了。

　　哥哥看了一眼也没说话，父亲站在门口默默地抽完一支烟说道：“米儿，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这几天注意肠胃。”

　　小美没有回答，默默地做着该做的事。吃完早饭刷碗，喂家畜，打扫卫生，去溪边洗衣服，然后又要准备中餐了。

　　午休时间，她倒是不困了，这些天睡够了。她去了缝纫间，把前几天还没做好的一件红色连体婴儿服给车好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很快就要到订婚的日期了。向绍清来了一趟，他看到小美的时候也是吓一跳。

　　“小美，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憔悴。刚好我给你买了个擦脸的，售货员说有改善气色的功效，你看下好不好用。”

　　小美抬起头看下了向绍清：“哦，谢谢了。”

　　向绍清一愣，小美的眼里再也没有锋芒。话语也不带刺了，还会说谢谢。向绍清心头一喜，看来小美终于想通了。

　　小美除了围着灶台转，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缝纫间了。她看到架子上多了一段大红色的布很是显眼，小美过去摸了摸。

　　爸爸进来了，看着小美笑着道：“这是螺湾你陈伯伯拿过来给他外孙做满月服的，这个布料非常好，颜色也正。”

　　小美摸了摸，绵软细腻，而且没什么异味，确实适合小孩儿。

　　爸爸拿着粉笔和硬尺在裁缝桌上比比划划，一会又开始裁剪。爸爸似乎心情不错：“等你出嫁的那天，爸爸也用这个布料亲手给你做件喜服，看来要着手准备喽。”

　　小美摸着布料的手停了下来，她看着爸爸得意洋洋的表情，心里翻腾起一股异样。

　　爸爸对谁都和颜悦色，跟任何人讲话都带着笑意，有爸爸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爸爸也从不吝啬对别人的夸赞，从不偏激任何人，包括于家。

　　不像母亲，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小美仔细想过母亲对于家人怕是从未欣赏过半分。可是父亲呢，小美始终看不透。

　　小美转过身走到爸爸的裁缝桌对面，看着爸爸正在利索地挥着剪刀，房间里只听到咔嚓咔嚓剪布的声音，好一会小美道：“爸，您也是打心底就从来看不上于家的人吧？”

　　张父看向小美，愣了一下。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大剪刀，从口袋里掏出了烟袋又开始卷烟了。

　　张父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我不否认于浩洋有点小聪明，但是这过不了日子。另外我曾经对他们家的每一分帮助都是出于真心，但我绝不允许你就这么嫁给他。”

　　顿了一会张父继续道：“结婚是要过日子的，你知道于家的情况，那两小间房子都是我们家低价给的。你嫁给他婚房总要一间吧，你看下他家还能挤得出来不？”

　　于浩洋家就两间比较破旧的杂物间，于浩洋那个房间还是他们自己弄的小阁楼样的很是粗糙。爸爸的话小美自然明白，她没有说话。

　　“还有你就算嫁过去生孩子了，她母亲那个情况能帮你吗？帮不了，不仅没人帮你，你还得伺候他们一家。”

　　张父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大推，最后道：“米儿，我也不是针对于浩洋。不要说向绍清的条件，就这十里八村随便找一个，哪个的条件会比他家差？”

　　爸爸说完，彼此沉默了一会。小美平静地看向爸爸：“爸，这些我都知道。放心吧，我早就做好决定了。只是我想听您亲自说出来。”

　　爸爸猛吸了一口烟，看了小美一眼，拿着烟袋就出去了。小美自然明白，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底气，也就没有主动权罢了。

　　小美的订婚日期越来越近了，于浩洋有些不受控的慌乱，甚至彻夜难眠。就在于家越发地低气压的时候，于浩洋的姑姑又寄信来了。说是表哥回来订婚了，特别点名于浩洋一定要去。

　　订婚的那天，小美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会来小美家汇合再去向绍清家。这么热闹的时候，于浩洋估计会崩溃吧，如今正好有个去处。

　　于浩洋一听，赶紧上楼收拾好包袱，等着出发了。

　　九月初九从早上开始小美家的近亲就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家都换上了平时很少穿的漂亮衣服。喜气洋洋的，很是热闹。

　　小美拉开衣柜看了下，发了会呆又叹了口气而后挑了条亮色的新裙子，大方得体。既然都决定了，自然怎么都要体面一些。

　　向绍清很早就带人来接了，到达临溪的时候是接近中饭的时间了。向绍清家就在临溪街上，是一栋三层的平房。

　　小美有点印象以前应该是看到过的，毕竟门前就是主街道，而这街上装修那么好的房子也就那么一两栋。

　　只是没想到里面那么大，两个大客厅反而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对面是他妈妈开的小酒楼，酒楼后面是个小学。

　　而小美的亲戚都是小山村来的，走在这房子里，显得有些拘谨。

　　小美倒是没什么感觉，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只是别人跟她打招呼的时候不得不回个笑脸。

　　小美一直被夸着，旁人也夸向绍清有眼光。小美发现，向绍清不仅在她家有些缅甸不爱讲话，在他自己家也不怎么讲话。

　　向父也是话少，大腹便便的，看着很和善。向绍清的母亲个子不算高，很是热情，嗓门也大，很是豪气。

　　小美除了吃饭时间，基本就跟着亲戚在客厅看电视。向绍清依然经常跟在小美的身边，但一直没找到独处的机会。但他看着小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温柔优雅还是很开心的。

　　饭后，向家把彩礼给了张父，并给了小美一个红盒子。里面是项链，耳环，戒指什么的，都是金的。小美瞄了一眼就把盒子盖上让妹妹拿着了。

　　双方其乐融融地交谈了一会就回家了，按风俗小美是要留在向家的，但是她不愿意向家便也没有强留。一路上亲戚们都说小美嫁得好。爸妈更是脸上有光，嘴都没合拢过。

　　九月初九也是于浩洋表哥黄明远的定亲日。于浩洋看着黄明远意气风发，与过年时判若两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罢了。

　　于浩洋也终于看清楚了何花的长相，看着清瘦个子却跟表哥差不多。五官小巧，时常都一副娇羞状，有一种内敛的美，难怪表哥如此着急。

　　当日何花是留在黄明远家过夜的，于浩洋还是住上次的那个房间。只是隔音太差了，隔壁房间的动静一清二楚。

　　隔壁房间刚关门没多久就开始各种嗯嗯啊啊的了，于浩洋恼怒地把书本合上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表哥这战斗力是有多强，就跟饿狼样的。

　　于浩洋想了下，哎，是应该抓紧机会。他们一年也难得见一面，青春又有多少年呢。

　　曾经都是无声的黑白图片，这会听着真人的声音。于浩洋感觉浑身燥热，她跟小美算是在一起一年多了，曾经多少机会他都放了她。

　　如今……，小美也是今天订婚。于浩洋总想有意地去忘记，可就是忘不了啊。

　　他不禁想着此时的小美不会也跟何花一样，躺在别人的身下吧。于浩洋瞬间泄了气，一股疼痛涌起。

　　于浩洋把灯一关，被子一拉。黑暗的空间里，听着别人欢愉的声音，好想哭，真想放声大哭。

　　表哥这几天都是一脸餍足的样子，过了几天何花回娘家了。黄明远终于发现了于浩洋不对劲的样子。

　　“浩洋，我又给你带了很多书回来，所以特别交代你亲自过来拿。”黄明远把袋子里的书一摞一摞地搬出来。

　　于浩洋没有讲话，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来看了看。

　　“哎，你这次好像不对劲哦。”黄明远看着于浩洋想了想，难为情道，“不会是这几天吵到你了没睡好吧，不好意思啊。”

　　于浩洋撇了一眼：“我是无所谓，楼下会不会听见啊，人家姑娘不会不好意思吗？”

　　黄明远笑道：“这房子我很清楚，就这隔音不好。”

　　于浩洋没有接话，默默地看着书，黄明远还是觉得怪怪的：“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于浩洋抬起头愣了会，憋着实在难受：“小美跟你同一天订婚。”

　　“啊？你们分手了？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黄明远难以置信，而后看着于浩洋压抑的样子安慰道，“既然没办法了就想开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于浩洋胡乱捞了两下头发：“有烟吗？”

　　黄明远是不抽烟的，但他赶紧下楼去找了。于浩洋已经抽烟抽得非常溜了，何以解忧唯有尼古丁。

　　晚上洗嗽完毕，小美回到房间。看到了那个大气的首饰盒子，她打开来一个一个的看了看，又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

　　她突然明白过来，一切都有了定数。再也回不去了，曾经恍然像是一场梦。只是为什么心好痛，揪成了一团像要窒息了。

　　小美把盒子往衣柜一扔，捂着胸口，扶着床沿。往床上一躺，蜷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