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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平静 ...

  •   “陛下最近身体本就欠佳,方才又气急攻心,才会在大殿上晕厥过去。”太医道,“总体来说并无大碍。只不过行宫虽也备着药,环境总归不比宫内,还是让陛下尽快回宫休息为好。”
      “有劳张太医了。”岑远颔首。

      寝殿内地方有限,除了太医以外,就只有几位皇子在内,臣子们尽数在殿外等候。
      送走太医不久,宁帝便醒了过来,就是精神气还有些弱。他看了岑远一眼,喃喃问道:“昭仪呢。”
      众人不知他说的是哪位昭仪,但蒋昭仪与段昭仪在听闻宁帝在殿上晕厥之后就及时赶了过来,候在门外,因此听宁帝如此一说,便把两位都请进殿来。

      “陛下!”
      两位昭仪赶到榻边,宁帝视线一瞥,径直将手伸向蒋昭仪。后者便立刻上前伺候,帮宁帝搀扶起了身。
      宁帝指了指岑远,声音依旧虚弱:“老二,让你母妃看看,她方才听闻你遇刺,把酒盏都给摔了。”
      蒋昭仪心里的确急得很,但碍于宁帝还躺着,她才一直克制,直到这时宁帝允了才敢望向岑远。
      后者简单地安抚道:“我没事,母妃安心。”

      蒋昭仪点了点头,又定睛看了他两眼,才将视线落回宁帝身上:“陛下也该担心担心自己的身体。”
      被割据在一旁的段昭仪面色淡然,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仿佛只是按照规矩应了一声:“妹妹所言极是。”
      “不过苟延残喘。”宁帝长叹一声,又问,“太医怎么说。”
      岑远道:“太医说您是气急攻心,等回宫好好休息一阵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嗯。”宁帝应了一声,转头隔着窗户看了眼室外的方向,“让外头那些人都走开,待在门外就让朕心烦。”
      他继而将视线转回室内皇子们的身上:“老二方才遇刺,去休整一下吧。老五,你去安排下,马上回宫。”
      岑仪性子直,闻言便一刻不停地急道:“父皇,都已经酉时了,您也才刚醒,不如休息一晚再走。”
      “在这待着,朕一刻都不舒服,还休息什么。”
      “父——”岑仪本欲再劝,但袖子猛然被扯了一下,他回过头,就见岑远朝他摇了摇头。
      他瞬间噤声,朝宁帝低下头应道:“儿臣知道了。”

      “行了。”宁帝挥了挥手,话语停顿片刻,才出声:“让珩钰留下陪朕说说话,你们也都下去吧。”
      珩钰正是蒋昭仪的闺名。

      既然宁帝如此说了,剩下的人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不多时,寝殿内外所有人都如鸟兽散,复又恢复了平静。

      岑远走得慢些,等他步出殿门时已经不剩多少人影,于是一眼就见到晏暄牵着戈影等在门口,在他出来瞬间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抬眸望来。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背到身后:“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晏暄道。
      “小将军。”岑远笑着喊道,“我眼睛可还没瞎。”

      有些时候,岑远总觉得晏暄有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死板与执着,就比如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人又蹙起好看的眉,一本正经地道:“别开这种玩笑。”
      “好了好了,知道啦。”岑远摆了摆手,极为敷衍地揭过这个话题。

      经过方才一战,晏暄仿佛没受任何影响,也或许是因为他穿的暗青,整个人看上去依旧衣冠整齐。
      但岑远显然没有那么好整以暇了,他的衣裾因为在草地上的那几滚不免沾了脏,在白色的布料上尤为显眼。因此他迈步往偏殿走去,准备换身衣服。
      晏暄随即牵马跟了上来。
      岑远没问他有何事,兀自摸了把戈影的脑袋。这汗血宝马落到他手里就突然变得毫无尊严,只能任人欺负。

      “对了。”岑远问,“你有看到娄元白吗?这死小子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让他先回偏殿。”晏暄似不愿多谈,“陛下要回宫?”
      “嗯。”岑远道,“当年大哥十分受父皇器重,在他遇难之后,父皇身体状况也一度一落千丈。今日这事不免勾起父皇对大哥的回忆,所以他才不愿在行宫多待,方才也才会气急攻心吧。”
      晏暄不置对错,一时没有应声。
      岑远托腮喃喃:“刚才大殿上的事情你怎么看?”

      走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听见晏暄的回答,便停步扭头看去。就见晏暄同样落在暗处,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一见他望过来便立刻移开视线。
      “怎么了?”岑远狐疑地问。
      “……”晏暄抿了抿唇,片刻后反问道:“累吗。”

      他这话题转变得太快,让岑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愣愣地“啊?”了一声。
      直至半晌过后,晏暄才跟上他,补充道:“你骑马,有我牵着。”
      岑远闻言下意识地往戈影看过去一眼,就见这马仿佛有灵性似的,知道自个儿主人提了个什么建议,颇为不满地从喉咙口哼哧了一声。

      “不必了,不至于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岑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说的什么,继而笑着压低声音,凑近对方说悄悄话,“小将军,你让我上马的话,我们一人马上一人马下,隔着这么远说话,岂不是能让周围的耳朵都听见我们讨论些什么了。”

      然而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上一辈子,他与晏暄似乎很少像现在这般,站在同一立场来分析眼下的棋局。原先是他不屑谈、不乐意谈,后来则是无法和晏暄谈了。
      也因此,现在当他蓦然和对方站在线的同一边,倒感觉有些陌生了。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下,正要继续同对方讨论,然而这时就听晏暄在他身旁沉声说:“如若不想,你大可不必逼自己讨论这些事。”
      岑远的脚步戛然而止。

      行宫占地广袤,每一条宫道都异常宽阔冗长,根本看不到偏殿的一角。斜阳跨过漠然耸立的宫墙,往他身上覆上墙垣的阴影,却在晏暄身上落下光亮。

      过了少顷,岑远才重新往前迈出步伐,轻声笑道:“好。”
      围墙很高,路很长,尽头还很远……但至少他身边有光。

      ·

      几日后,负责搜捕鄂鲜族余孽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躲藏之处。同时搜捕出来的,是一封信。
      那封信被缝在一套衣物的布料之间,除却一张二皇子的画像以外,书信中写:“他”希望与残存的鄂鲜族人合作,在夏苗当日放他们进入白鹿林,再作势把他们抓到宁帝面前,佯装护驾不力,助他们报仇雪恨。唯一的条件就是,在进入白鹿林后,他们必须先杀了二皇子岑远。

      落款处没有题字,却在信封中发现一片干花瓣。那片花瓣模样独特,有一边缘异常整齐,就好像是被人在正中间平滑地砍了一刀,但经过调查后得知,这花名叫半生,初绽放时和其它花瓣一样是披针形,会在两日后就会从中断裂,分成两半。
      半生花生长环境刻薄,京城的条件不适宜它生长,若是有人想要,只能期待那些经商的商人们从更西边的大陆带来经过处理的干花。

      北军之中,许鹏爱花是出了名的,尤其喜爱收集京城没有的花种。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前不久正好从商人手中购买了一株半生。

      景行殿中,龙涎香弥漫,宁帝身披单衣,半躺榻上,指间捻着那片花瓣,静静地听完了廷尉的回禀。
      他没有多作追问,只道:“这件事,暂时交由你们处理。”
      廷尉上前取回书信,称:“是。”
      “退下吧。”

      等廷尉退了出去,宁帝又喊一声:“荣高。”
      荣公公闻声进殿:“陛下。”
      “替朕拿笔墨来。”
      说完,宁帝等人走了,方从榻上起身,坐到了上回与岑远下棋的席上。

      等荣公公拿好笔墨回来后见到此景,立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道:“陛下,今日外头还下了雨,天气凉,老奴先为您更衣吧。”
      宁帝抬手,朝他做了个“不用”的手势,示意对方磨墨。
      荣公公不敢僭越说多,只得噤声。

      宁帝靠向椅背,垂目看着荣公公手上的动作,似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陛下洪福齐天,定能享万岁千秋。”
      “洪福齐天,那也得有福分登上与天同高的位置才行。”宁帝怔怔说道,“如此四面楚歌的一条路,也怪不得他不想要这个位置。”

      荣公公只顾研墨,不敢妄加揣测这个“他”指的是谁,但饶是如此,他脑海中也瞬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不消片刻,他磨完了墨,便退身候到一旁。
      宁帝望着窗外的雨丝久久未动,偶尔有雷落下,猝然映亮一片灰沉沉的天。

      “近年来,朕是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了。”宁帝最终说道,“荣高,你来替朕写吧。”
      荣公公闻言立刻上前:“陛下要写什么?”
      宁帝道:“替朕拟一份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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