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3、穷途末路 ...
-
此时交阯大营中,禾双王苦等翟立不回,料想他大约是被俘了,心中有些恼悔自己托大。
那翟立在军中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曾想他竟也马失前蹄。
他正在军帐中算计,若是当真交战,该如何布防突袭,这时斥候来报,中原三十万大军明日便可到北溪府。听了这信儿,他心里就更烦闷了,突然生出些有些动摇之意。
如今攻城良机已失,他不知自己念及两方百姓疾苦,是否是妇人之仁。
赵苏阳、陈知言和郡主以及赵长风,此时都拼命的向禾双王营中赶来,谁先见了王爷,自然便得了这千钧一发之际的先机。
最终,还是陈知言与郡主先到一步。
王爷本来愁闷,得知郡主到来惊中带喜,面儿上假愠道:“阿睆,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王宫等本王回去。”
郡主叹道:“就是不想圈在那锦绣格子里。”
禾双王目光转到郡主身后的陈知言,道:“这位是……?”
郡主道:“这是陈知言先生,他……是我爹爹的故交,如今前来,希望我引荐王爷,有重要事情,事关战事。”
禾双王听到“战事”二字,皱眉道:“愿闻其详。”
陈知言便捡了重要的,把赵长风设计七派之乱,算计中原皇室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事情他和赵苏阳近些日子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也不得不说。
禾双王越听,眉毛皱得越紧,郡主见了,走到他身前,伸手轻轻抚上他眉头,笑道:“你两根眉毛都快拧成油条了。”
禾双王和陈知言听了都是一愣,陈知言不禁莞尔,禾双王的脸一下子竟然红了,颇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陈知言忙道:“王爷莫要误会,王爷伉俪情深,让人艳羡,陈某笑,只是因为想到了一位朋友。”
他想起赵苏阳也曾说他眉毛快拧成油条了,这会儿想起来,心中燃起一阵温柔。
郡主却在一旁道:“什么伉俪,我还没嫁给他呢。”
陈知言看了她一眼,偏偏头,笑道:“小丫头嘴硬,看你这样子,即便现在没嫁,心里也早就嫁过去了。我开始还担心你过得不好,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郡主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也笑了,心道,原来我心里已经嫁给他了吗?怎的我自己竟都不知道……
陈知言这话在禾双王听来颇为受用,他向陈知言拱了拱手,行了个汉族的礼,道:“陈先生出言豪爽率性,中原的礼节章法虽然考究,但有时讲起来实在是让人失了天性。”
陈知言哈哈一笑道:“正是。”
禾双王喝了口茶,敛了笑意,正色道:“整件事情若是如陈先生所言,可否请先生周旋一二,交还我方的将军翟立?”
陈知言皱眉,他听闻翟立还未回来,便知道这事情可能出了岔子,当下向王爷说明了情况。
多日过去,翟立至今未归,若是没有失手被擒,只怕早已凶多吉少。禾双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念翟立跟随自己多年,竟然就这样骤然离别了,心中百感交集。
郡主默默的站在他身侧,拍了拍他肩头。
陈知言沉了片刻,又问道:“赵御史现在何处?”
禾双王道:“赵御史虽然随军出征,但毕竟不是我军编之人,本王并未限制他行动,上次见他还是三日之前吧,似是他这几日都不在军中。”
陈知言叹道:“王爷雅量容人,只怕这次所托非人。翟将军日前在我军营中已得知了赵御史的过往,至今未归,恐怕……”
三人都沉声无语,半晌,禾双王叫了传令官来,问道:“赵御史可在营中?”
那传令官道:“回王爷,赵御史尚未回来。”
禾双王点点头道:“传本王密令,赵御史若是回来,速来密报。”
这传令官领命出去,不一会儿便又转还回来,奏报道:“敌军来使赵苏阳求见王爷。”
禾双王示意让他进来。郡主这时道:“苏南也来了,”她又转向陈知言,“总觉得你二人形影不离,时时在一起,刚见你时我还奇怪,果然没多久他这就来了,便不奇怪了。”
陈知言淡淡一笑,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赵苏阳知道自己已经前来报信了,又为何一定要自己再跑来一趟。
赵苏阳进了王帐,陈知言便觉得他整个人极为消沉,右半边脸还隐隐红肿。
眼见到陈知言和郡主,赵苏阳似是松了一口气,向禾双王行了个军礼道:“末将嘲风卫指挥使赵苏阳,见过王爷。明日你我二军只北溪府城墙之隔,末将多谢王爷未屠城内百姓之德,王爷若是有心议和,如今便是好时机。”
安宁郡主见禾双王还过礼了,也不等二人交谈,便向赵苏阳道:“苏南,我如今才知道,赵御史竟然是这样的,他从前那样害你,你们……又害了我父王……咱们,咱们定要向他讨个说法。”
赵苏阳看了郡主一眼,似是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奇道:“若论脚程,他该比我先到半日,如今竟还没回来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头顶一声巨响,一人身披黑袍从天而降,正是赵长风。
原来他早已躲在帐顶,将众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才寻声至郡主所处之地正上方,破顶而降,一下便制住了郡主,大声喝道:“动一下,我就了结她。”
禾双王见郡主受挟于人,忙道:“赵御史,你我无冤仇大恨,你有何要求提便是了,快放了她。”
陈知言骂道:“你毕竟是师长前辈,怎么做如此无耻之事?”
赵长风冷哼一声,没理禾双王,他如今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只是道:“事到如今,有效就是了,”他转向赵苏阳道,“阿芸却是我失算了。”
也不知是在说他没算到程衡芸会以命相抗,还是说这事虽然无耻却没得偿所愿。
赵苏阳右手按在十三日的剑柄之上,关节已经握得发白,定定的瞪着他,没有说话。
赵长风见自己昔日的徒弟杀气陡然腾起,心知他心底已经和自己决裂了,陈知言与赵苏阳的武功不弱,恐迟则生变,他提起郡主陡然跃起,从王帐顶子上的破口飞身而出。
禾双王大惊,心中惦记郡主安慰,立刻追出帐子,高声喝道:“休要放箭!”
赵长风哈哈大笑,道:“如今我大事难成,只想要宗派心法,这丫头借我一用,过几日来,咱们交换。”
几个起落,便远去了。
陈知言皱眉道:“他想要宗派心法,倒是应该不会伤害郡主。”
转而看向赵苏阳,见赵苏阳身子竟止不住的在抖,他极少见他心绪如此激动,心知不见的这些时候,定然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却没多问,伸手搭上他手腕,只是拍了拍。
赵苏阳这才慢慢回了神,他看了陈知言一眼,又将眼神收回去,只是淡淡的道:“我娘没了。”
陈知言细想刚刚赵长风的话,便将事情猜想出个大概。
饶是他平时机闫巧辨、谈笑风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如今却不知该对赵苏阳来哪一套才好了,就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身边陪着。
终于,这几日也不是全无佳音,两军议和了。
两方一方想要脱开属国之名,一方想要巩固邻国邦交,这一仗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给双方谈判制造一个契机,可为了这契机,还是有人殒命,两国之争,国之大利,政治家总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大军压境,干戈未动,便班师回朝,这一笔足以又成为李惩值得被群寮吹捧赞扬的战绩。
郡主被挟,赵、陈二人还暂时停留在交阯营中应变,禾双王与天朝议和,本就分身乏术,但心里又挂念郡主,所以每日早中晚询问三次,可否有赵长风传来的消息。
在第四日午后,陈知言收到一封信函,赵长风要求他三日后的午后,北溪府向东十里的勾漏山顶相见,只身前去,带上花虚宗派的秘术典籍、武功心法,尤其交代了,要带上宗派的心法大成《花虚咒》,此时禾双王差遣来询问消息的侍人正好在场,陈知言便对他道:“转告王爷,三日后陈某便去带你家王妃回来。”
那侍人离开陈知言的帐子复命去了,陈知言在帐中踱步几圈,向赵苏阳的帐子前去,他二人军帐几近相邻,几步便到了。
这几日因为程衡芸的事情,赵苏阳总是郁郁,陈知言担心他大悲之下郁结难舒,内伤好不容易好了,若是反复,定然棘手。
这会儿,他挑帐帘进了帐子,见赵苏阳正看着那柄素舒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道:“他约我明日勾漏山顶相见,若是有第二人前去,郡主必死。”
赵苏阳听了,突然一笑,放下素舒,起身道:“算你识相,坦诚相告。”
陈知言几天都没见他露过笑容,今日这当口见他终于展颜了,也笑道:“美人一笑鸿运当头,这次咱们定能与他有个了断,救回郡主。”
赵苏阳听他虽然刚一开口就没正形,却不知怎的,觉得他这样子能让自己心中安稳,道:“咱们这便起身吧。他如今穷途末路,相约三日之后,定是想在山巅做什么部署算计,咱们且提早去探一探。”
陈知言道:“心有灵犀,正合我意。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事。”
赵苏阳奇道:“何事?”
陈知言道:“你前些日子修习的《花虚咒》是花虚宗派为尊的心法,这事儿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要我一定要以花虚咒来换郡主,但他不知道的是,花虚宗派为尊的花虚咒还有下半阙心法,名为《花虚心咒》,才是真正的玄妙精华,这事,如今世上可能只有我一人知道。我……”
赵苏阳没等陈知言说完,便扬手打断他道:“我要这劳什子心法做什么,对于门派传承,我更是没什么负任之感,你若是死了,我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将你埋了,然后日日在你坟前念叨。”
陈知言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表情相当得意,解下腰间酒壶喝了一口,又递给赵苏阳道:“当浮一大白。”
赵苏阳也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陈知言又道:“还有一事,万一……你一定莫要我尸身落在他手里。”
赵苏阳听了他这话,觉得以他的心性不该矫情一副皮囊,便直言相询。
陈知言倒也坦然,拉起左腿裤管——他腿上密密麻麻纹满了心法口诀。
原来,那花虚心咒竟是纹在他身上的。
他见赵苏阳难得面露惊色,笑道:“背上还有,你若是想看,往后有的是机会。”